肖驰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脸颊贴着他的面孔,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甜蜜的情侣。
林惊蛰喜欢这个怀抱,对方的胸怀大而宽广,散发着好闻的气息。短暂的意外过后他很快放松了下来,朝后靠去,目光自玻璃微弱的反光里扫了眼办公室大门的方向,离开的胡少峰和邓麦短时间内并没有返回的迹象。
转回目光,划过落地窗时,他与肖驰的视线短暂碰撞。对方严肃到近乎冷淡的神情配合上腰部紧紧箍着的那双结实有力的胳膊简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他不由失笑,抬手覆上了对方的手背。
肖驰得到回应,面色不变,只眼神更加炙热了一点,箍着他的胳膊也缩紧了,像是只不愿位于人下的猫,倔强地将手抽了出来,反握住林惊蛰的手。
林惊蛰的手比他小了一号,又瘦,轻松便能掌握,肖驰轻轻捏了捏,抓起来摊在手心里垂眸看,嘴里说:“好凉。”
确实很凉,和他浑身散发出的旺盛的热意相比,林惊蛰就像是活在冬天,从脸到手都是冰冰凉凉的。
肖驰懂一些医理,知道这样的人大多身体不好,他有些心疼,珍视地用大拇指在林惊蛰手背轻柔地来回揉了揉。
“装模作样个屁。”林惊蛰被摸得发痒,没好气地抽出手来朝后抓了他那地方一把,力道不轻不重。他先前都以为肖驰是想划清两人之间的关系界限了,否则怎么会从碰面起一点暗示也没有,那神情专注严肃拨动佛珠的模样,知道的人知道他在谈生意,不知道还以为他在佛堂超度亡灵呢。
肖驰原本想要追问一下林惊蛰最近这段时间为什么对自己不冷不热,他先前还想带对方回家吃饭来着。林惊蛰却明显不想和他谈这个,抓过一把后,手也没有离开,只轻轻覆在原处,上下滑动了两把。
肖驰的身体一下火热起来,他急喘一声,朝前一步,更加紧贴林惊蛰的身体,将对方抵在了窗边的墙壁上。
鼻尖触碰着林惊蛰的脸颊,摸索着,林惊蛰侧仰首和他接了个吻。
林惊蛰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太缺乏放纵的机会了,竟然一瞬间就沉浸在了其中,他的手臂朝后环勾住肖驰的脖颈,反应一如前两次那样热烈。沸腾的热血上涌到眼皮都在发沉,意识像被遮掩在一处屏障之后,如同两汪碰撞在一起后迅速融为一体的水,接吻的间隙,肖驰的嘴唇滑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啃咬,林惊蛰费力地睁了下眼睛,呼吸急促:“门……”
邓麦和胡少峰出去的时候都没有锁门,此时一旦有人进来,站在窗边耳鬓厮磨的他们瞬间就会成为焦点。
肖驰含着他的下巴咬了一口,鼻息喷洒在他脸上。
林惊蛰和他对了个眼神,肖驰的目光比刚才更加锋利而凶狠,但沾染上了熟悉的气息,林惊蛰所接收到的内容已经不一样了,他简直有种自己会被对方生吞下肚的错觉。这种错觉更给他一种难以形容的势均力敌的冲击,就像是一场真刀真枪的战役,没有男人会对此无动于衷。肖驰拽了他一把,朝后退了几步,林惊蛰牵着他的手转过身来,面对面拥抱在一起,纠缠得难舍难分。
肖驰搂在林惊蛰腰上的手微微下滑,用了点力,林惊蛰搂紧他的脖颈,轻轻一跃,双腿夹在他的腰间,被轻松抱了起来。
纠缠的舌头没有片刻分开,保持着这个抱姿,肖驰转了个身,大步走到门边,将林惊蛰抵在上面,然后按下了圆形门把手上那颗小小的落锁键。
屋外轻微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林惊蛰昏沉着朝门锁方向看了一眼,视线迅速回到肖驰的方向。他的手从侧面滑进了肖驰的发丝里,将对方那头被摩斯固定住的卷发搞得一团乱,他讨厌摩斯干掉那种生硬的质地,指腹触到对方干爽的发根,他来回磋磨,在肖驰四处寻找他嘴唇的时候凑在对方的耳边轻声道:“下次不要抹那么多发胶了。”
相比较现在一丝不苟的模样,他反倒更喜欢对方在长青市招待所那天早晨满头蓬松微卷的头发。
肖驰的手抽出他的衬衫下摆,探进去,什么也没说,只发出清晰可闻的急促的呼吸。
短暂分开的嘴唇重新粘在了一起,双脚离地的抱姿让林惊蛰成为了比较高的那个。说不清是他掌握了肖驰,还是肖驰掌握了他,他按着肖驰的后脑垂首落下亲吻,肖驰有力的胳膊和身体也成为了悬空时唯一的依靠。后背抵在门板上,外头能听到肖驰公司的接待秘书和缓的招呼,很轻:“胡总,in您回来了?”
胡少峰回来了。
林惊蛰有片刻的停顿,他收回舌头回首朝门后看了一眼,但明显不可能没听到动静的肖驰却迅速追了上来。
心脏在敲门声响起的那瞬间开始激跳,腰上火热的大手从后背流连到前方,没有半点犹豫,林惊蛰随同对方不顾一切地跳进了沼泽中。
胡少峰带着法务修订完毕的合同回来,敲了两下门,没反应。
他有些疑惑,又敲了两声,但仍旧泥牛入海。
肖驰这人规矩很多,没得到同意随便进门肯定是要被骂的,胡少峰朝秘书那边投以疑惑的眼神,秘书点了点头,朝办公室的方向指了指,示意他肖驰没出去,还在里头。
胡少峰试着扭了下门把手,发现居然锁了。
怎么回事?办公室里为什么锁门?
他一时之间陷入了深沉的疑惑,毕竟以往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的先例。要说休息也不可能啊,前头说了肖驰的规矩很多,他连现如今很多老板都爱搞的连通办公室的休息室都不同意弄,只说这里是办公的场合,平常绝不在里头做任何私事儿,包括休息。
这扇门是没有备用钥匙的,胡少峰顿了顿,只能轻轻喊了一声:“肖哥?惊蛰弟弟?”
门板却在这时仿佛是响了一声,他微微一愣,盯着好像是震动了一下的那块位置。
“小梁。”他喊了一声旁边正在工作的秘书,“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对方投以不解的目光,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听到。
胡少峰摸不着头脑地站在那里,左右看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听错的。他再敲了敲门,朝内喊了一声,同样没得到回应,迟疑片刻,缓缓地将一边耳朵贴了上去。
但那声仿佛用什么东西重重碰了下大门的震动声确实没再响起,他卖力听了一会儿,除了一点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不是噪音的摩擦声外什么都没有听到,里头也没有谈话的声音。
奇了怪了,肖驰在里头的到底在干什么?
后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奇的呼唤:“胡总?”
胡少峰赶忙直起身来,此时门板仿佛又轻轻地响了一声,他却无暇顾及,只能尴尬地朝来人露出一个笑脸:“咳,邓总。”
他虽在公司里一直表现得吊儿郎当,对外却实打实是精英形象,尤其当着邓麦这样的合作者的面,决计是不会将自己性格中真实的那一面展现出来的。
他赶忙朝大门方向指了指,转移话题:“林总还在里面?”
邓麦点了点头,他刚才是被林惊蛰打发下去开车的,便听胡少峰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道:“俩人都在,锁门干啥……”
涉及到和林惊蛰相关的问题,方才胡少峰在做什么立刻就变得不重要了,邓麦吓了一跳,听胡少峰说完情况后,心脏立刻悬到了半空。
锁门了?肖驰和林惊蛰还都在里面?
不会是起什么矛盾了吧?最近燕市流传得热火朝天的那个八卦里,这俩人就是锁着门在长青招待所房间打架被代高峰踹门而入阻挡住的。这个传闻被说得有鼻子有眼,回燕市后话题内的双方便形同陌路再没有见面,且据说有人当面从代高峰处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来前路上邓麦还旁敲侧击地问过林惊蛰呢,没有得到正面回答。
很明显这个传闻胡少峰也是听说过的,他原本还没当回事,毕竟他肖哥虽然脾气并没有外表平时看上去那么平和,从小到大打架这种情绪外露的事情却也肯定没做过。但当下,他有一些不敢确认自己的笃定了,和邓麦对视,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担忧。
我天。
联想到刚才还以为自己听错的撞门声,他心说不是吧。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打出个好歹来!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默契地有了动作——
邓麦敲门喊:“林哥!林哥!!”
胡少峰来回扭动那个上锁后怎么都打不开的门把手,差点都想让行政去找锁匠了:“肖哥!肖哥!!”
秘书部那边也被这个动静吓到了,全部停下手头的工作愣愣地看着他俩,胡少峰朝他们摆手:“给办公室里和肖总的行动电话打电话!!”
一时间门板后面座机同大哥大的铃声此起彼伏,期间胡少峰贴在门上仿佛听到了几声含糊的哼哼,门板又似有若无地响了几下。他心中觉得不妙,越发紧绷,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那么优柔寡断下去了。
他抬手招来秘书,让对方联系行政找个锁匠来撬门。
那名锁匠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中背着箱子颠颠跑来,正俯身打开工具箱的盖子,门锁处居然发出了一声轻响。
然后那个圆弧把手缓缓地转动了起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那扇死寂的,长久没有任何回应的办公室门缓缓拉开。
肖驰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从门后露了出来,虽然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但众人乍见之下却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强烈的气势挟裹着愤怒汹涌在他身后和那双居然微微泛起红色的眼睛里,当中还有一些另外的什么奇妙的气息,只是一瞬间而已,大门彻底拉开后,办公室内流通的风接着变回了那股带着淡淡木质香气的味道。
肖驰的声音比以往更加沙哑:“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秘书部和行政部的员工立刻作鸟兽散,开锁匠迅速背着工具箱跟着跑了个没影,肖驰让人颇具压力的视线从众人身上转了回来,扫过邓麦,落在胡少峰身上。
“……………………”
胡少峰被那双因为泛起微红越发显得可怕的眼睛盯得头皮发紧,咳嗽了一声:“……肖哥,你没事吧?”
“肖总。”邓麦虽然也有些压力,但问候了一声后,立刻将警惕的视线投进了办公室里。
里头和刚才他离开时有些不同,所有的窗户全都打开了,高层办公楼外的风吹进来,几扇窗帘如同招展的风帆。
肖驰没好气地收回目光,转身进屋,门就开在那里没关。
邓麦赶忙追上去,甚至比胡少峰还快了一步,进屋后视线立即搜索,锁定了正靠在沙发上做闭目养神状眉眼安详的林惊蛰。
脸上没有淤青!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的错觉,林惊蛰衣服好像比自己离开时皱了,嘴也比自己离开时红!
邓麦反复观察不敢确认,闭目的林惊蛰却在此时睁开眼朝他看了过来,那带着些许笑意的却又像是被雾气遮挡住的水光朦胧的眼睛眯了起来,先是扫过邓麦和胡少峰,随后又意味不明地落在肖驰身上。
他张口,像是想说话,但首先出来的却是一道笑声:“嗤——”
这一下就像打开了什么阀门,他额头抵着自己的胳膊,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软状态倚在沙发里,像是一只餍足而慵懒的猫,抖动着无声大笑。
邓麦和胡少峰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能看到站立着的肖驰朝他身上投去了锐利的视线。
这视线锋利得像是开了刃的兵器,甚至比以往的更加具有威严,这让他看起来像是已经愤怒到了极致,而林惊蛰则是那个一点也不知察言观色的对手。
胡少峰后背冷汗都快下来了,他跟肖驰从小长大,可以说形影不离,他知道肖驰很不同于表面表现出来那样的暴戾的真实秉性,但即便如此,也从未在对方身上感受到过如此暴虐的气息。这俩人没矛盾是绝不可能的,估计刚才在办公室里的争执还是林惊蛰略占上风,肖驰连头上从来固定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乱了,这得多激烈才能做到啊。
他一时又对林惊蛰生出了无限的敬畏,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他当下是真的彻身感受到了。想他刚开始时还以为这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天哪!
肖驰的武力值他可是领教过的,直接拎着衣领就能把人摔出去的级别啊!
林惊蛰果然不怕死,面对肖驰活像是要吃人的状态,他笑完之后竟还抬手托腮直接同对方对视,眯着一双眼睛懒洋洋地开口:“肖总,时间不早,我得先告辞了。”
肖驰盯着他那双弯出十分好看弧度的眼睛,半晌后才开口,声音沙哑:“我送你。”
一行人离开办公室,朝着外头的电梯走去,沿途不少听到了刚才纠纷的员工都朝他们投以注目礼。
林惊蛰被这样注视着,笑容却越发明显,他眉目俊秀,眼含春意,配合上那一身慵懒而餍足的气息,简直像一只时刻试图将自己的荷尔蒙气息昭告天下的正处于求偶期的开屏孔雀。
肖驰简直想用一块布将他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关在家里,目露凶光地将那些不好好工作到处瞎看的眼睛瞪了回去。
车边,两方人马正式告辞,林惊蛰伸出手道:“肖总,告辞了,您早点上去接着工作吧。”
肖驰伸手与他交握,接触到对方带着隐秘的只有双方知道的如同钩子一样笑意的眼睛,手中的凉凉的手指也仗着没人能看到肆意地钩骚手心,他喉结上下滑动,握紧另一手的珠串,心中念了两句经,下头的内容却死活都想不起来。
坏出油了都!
他真恨不得就在这会儿把对方按在车上扒光了裤子狠狠教训一顿,但却只能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林总路上小心。”
双手长久交握,看上去就像牵在那里,林惊蛰坏笑地垂眸迅速扫了对方某处一眼,平静地道谢:“谢谢肖总的招——待——”
招待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轻,如同从齿列里踮着脚尖轻灵跳跃出来一般,肖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左右两边,手上猛然用力拽了一把,将林惊蛰从人群里朝旁边拽去。
林惊蛰被拽得半边身子都偏了,偏偏脸上的笑容还纹丝不变,他顺从地跟着肖驰离开,还抽空朝原地错愕过后想要跟上来的一行人摆手:“站那等会。”
肖驰将他拉进了写字楼侧面的楼梯间,门关上的瞬间用力一扯将他抱进了怀里,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喷出火热的鼻息。林惊蛰发出笑声,双手搭在他肩上,而后又缓缓滑下,摸到裤子上。
肖驰抬手按住他的手背,不许他乱动。
林惊蛰缩着脖子头朝后仰想看肖驰的表情,对方却只保持着埋首的动作沉声道:“不要动。”
林惊蛰怎么可能听话,手背被按住,却不妨碍他灵活的手指。
他十分善良:“帮你弄弄啊。”
肖驰的呼吸有些乱序,随后用力咬了口他的脖子,迅速抓着他的手捏在手心,彻底不叫他动了。
休闲裤虽然比较宽松,但起立之后还是可以看出的。
手脚都被制着,林惊蛰被肖驰好玩的反应弄得想笑,心眼特别坏,还不依不饶地开口:“我来帮帮你啊——”
肖驰闻言直接浑身一震,但拿他根本没辙,只能无奈地抬起头来,将那双喋喋不休的嘴唇吮住。
林惊蛰顺从地和他接吻,眯开看了一眼,才发现对方居然连眼睛都红了。
毕竟刚才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都非常愉快,林惊蛰这下终于觉得自己欺负得有点过分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挖掘到了这个看似无趣的炮友不为人知的一面,心软地抽出手来摸了摸对方的脸颊。
肖驰松开他的嘴唇,垂眸看他:“去我家吃晚饭?”
林惊蛰收到邀请,有些蠢蠢欲动,下意识开口问:“家里就你一个人?”
“我妹,我爸妈。”肖驰想了想加上一句,“还有我奶奶。”
林惊蛰:“!!!”
我靠这人有病吧这是要把炮友都介绍给家里人认识的意思吗!林惊蛰被呛了一口,脑子里原本联系着“家”这个字眼浮现出的柔软的床铺顿时被驱散出了脑海,他赶忙摇头:“不了不了。”
肖驰看起来有一些失望:“不去吗?我爸妈很难得才在家。”
那就更不能去了好吗!林惊蛰频率飞快地摇头。
肖驰垂下眼,有点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拒绝,心中猜测两人才确定关系,林惊蛰估计还没准备好。
因此他也不再多坚持,只捏了捏对方的脸颊,温声叮嘱:“好吧,回去路上小心点。”
林惊蛰这一瞬间猛然生出一股双方正在恋爱的错觉。他盯着肖驰望着自己那双专注锋利,却明显藏不住温柔的眼睛,怔楞了片刻,随后心中失笑着驱散开了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认知。
车上,邓麦惊魂未定:“林哥,要不下次迅驰这边的工作还是我一个人来吧。”
“为什么?”林惊蛰疲倦地歪靠着回忆方才在肖驰办公室里那场酣畅的释放。不间断的敲门声让他紧张却又不知为何更加亢奋,如同做了一场缓慢攀升到顶峰后飞速降落的过山车,他整个人现在还沉浸在那种强烈的战栗中。
为什么?邓麦心说这还用问吗:“您和肖总的矛盾……”
“什么矛盾?”林惊蛰意识到他的意思,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笑容,“别成天瞎想,我跟他哪来的矛盾。”
邓麦心中叹了口气,他肯定不相信,但林惊蛰这样说了,他也没了办法,只能闭嘴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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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上是没有秘密的,林惊蛰和肖驰在长青矛盾之后再度在肖驰的办公室里大打出手的消息顿时成为了当下燕市地产界最热门的新闻!
不说别人,就连沈眷莺都听说了。周六的例行晚餐之后,桌上的人转战客厅,林惊蛰泡茶时,坐在旁边的沈眷莺突然道:“惊蛰,下周阿姨有个长辈过寿,家里人都要到场,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林惊蛰泡茶的动作微微一顿,但他仍旧将一只茶盏续满之后才放下茶壶。他望着沈眷莺看不出太多内容的面孔,沈眷莺也望着他的,双方对视片刻,林惊蛰收回目光,将自己刚才倒好的那杯茶推到了沈甜甜面前。
沈甜甜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忐忑,但还是拿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沈眷莺没有让他用沉默逃避这个邀请,追问道:“一起去吧?”
林惊蛰和他们的关系一直保持在心照不宣的安全距离里。这是林惊蛰自己的意思。
他只想让双方都安安静静过着平淡一点的生活,互相偶尔聚在一起吃顿饭,买买东西,关心一下各自生活,没有必要宣扬得人尽皆知。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也不愿意让自己这个尴尬的存在如同上辈子那样变成父亲一家被人关注和热议的话题。再婚家庭本就是特殊的,一点点普通的矛盾换上这个前提都显得格外汹涌,更勿论沈眷莺家里还有些背景。
他不想让大家都尴尬,也不想自己尴尬。
沈眷莺明显一直以来都对此心照不宣,这还是第一次提起这样有些逾越的话题。
一旁的林润生神情严肃,紧盯着茶盏,看起来像是想要用目光掰裂这片小小的瓷器。
沈甜甜也喝茶沉默着,显然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没有办法让她如此轻易地适应,但在林惊蛰一直没有回答之后,她还是跟着小声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舅公人很慈祥的。”
林惊蛰看了她一眼,上辈子两人关系恶化到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沈甜甜一直致力于让所有人都知道林惊蛰只是个拖油瓶,别说母族这边的亲人了,就是朋友都不想给林惊蛰见到一个。
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能听到从她口中出来的邀请,林惊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接触到他目光的沈甜甜面颊微红地重新低下了头,林惊蛰没忍住抬手摸了一把她的脑袋。
坏脾气的沈甜甜头发居然也和普通女孩子一样,是乖顺柔软的。
沈甜甜被摸到脑袋,愣了一下,保持低头的姿势偷偷抬眼看他,却没有躲开。
但林惊蛰仍旧狠心地拒绝了:“不了,我最近比较忙,过几天买个礼物,沈阿姨您让甜甜代我送给老人家吧。”
沈甜甜张了张口,目光有些无措地看了母亲一眼,林润生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沈眷莺叹了口气:“润生,你带甜甜先上楼。”
两人走后,沈眷莺终于问出了不敢在丈夫面前问的问题:“惊蛰,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在商场上,是不是和人起了矛盾?”
原来是因为这个!林惊蛰明白过来,心中不禁有些暖意,他给沈眷莺倒了杯茶:“阿姨,这些事儿您就别管了,外头那些传闻,十句话您听三句就成。”
“你别瞒我!你跟肖驰打架的事情难不成是假的?代高峰亲口告诉的我!”沈眷莺却不听他的解释,只皱着眉头严肃开口,“燕市这帮孩子从小无法无天惯了,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他们这是当你好欺负呢!”
林惊蛰叹了口气:“真没打架……”
沈眷莺无奈地看着他:“惊蛰,你也听阿姨一句劝,阿姨没有想打扰你的意思,但你在燕市做生意,适当的背景真的非常需要。就跟你跟肖驰这事儿一样,咱们过个明路,混个脸熟,哪怕双方有点矛盾,他看在家里的面子上,也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你……”
林惊蛰笑着听她说完:“我懂。”
“你懂个屁!”沈眷莺骂道,“你们这些臭小子,都是群倔驴。”
但林惊蛰终究还是没有答应她的邀约,沈眷莺是好心,但自己的出现届时肯定会让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陷入尴尬里。尤其是沈甜甜,她当下是所有人眼中林润生夫妇的掌上明珠,自己出现之后,让她如何自处?
他离开沈家时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二楼阳台处沈甜甜的注视,大约是没想到他会回头,沈甜甜显得有些惊慌,林惊蛰笑着抬手朝她摆了摆。
沈甜甜渐渐平静下来,她垂首站着,也伸出手来轻轻地挥了挥。
这边的例行星期饭过后,反正挺近,林惊蛰顺路去了一趟方文浩家,探望许久不见的老爷子。
老爷子精神奕奕,但明显也消息灵通,拽着他问了不少跟肖驰矛盾相关的问题,也叮嘱他遇到事别老自己扛,被欺负了也别忍气吞声。
老爷子年轻时当过兵,说到被欺负了一定要揍回去的话题整个人都杀气腾腾的。林惊蛰失笑着跟他下了一盘棋,然后在老人家反复的叮咛嘱托中告辞离开。
方文浩没在家,他便自己一个人往外走,天色已按,这附近不同于人流密集的居民楼,被深深笼罩在一种静谧的氛围里。
拐出小道,踏上大道,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一束刺眼的灯光从拐角打出,随后便是一声急促的刹车声。
面前停下了一辆嚣张的跑车,车窗落下来,露出里头祁凯欠揍的脸。祁凯嘴角还带着没能消退的淤青,目光瞥了眼林惊蛰身后,认出是方文浩家,顿时笑得一两讽刺:“哟,林总!听说前几天您跟肖总挺热闹啊,怎么着,来找方文浩替你出头?”
林惊蛰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笑了一声:“可不是嘛。”
祁凯原本想惹他生气,闻言如同一拳打空,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我劝您一句,别费工夫了,您这好哥们可没那么大的能耐。”祁凯倒是一肚子气呢,但怎奈何林惊蛰不肯接茬。想想他也不敢在方老爷子门口挑事儿,万一把那脾气暴躁的老头招惹出来,估计劈头能打断他的腿,因此只能愤愤地说些狠话。
林惊蛰点了点头,笑得格外有礼:“劳您惦记,等您养好伤,我可得请您吃顿饭,好好谢谢您。”
祁凯定定地盯着他,目光磨蹭难辨。
林惊蛰朝他挥手,心情愉悦:“回见。”
他道别完,也不等祁凯的回答,转身就走。
一面走,一面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一天受到的诸多关心,林惊蛰不禁万般不解——
怎么所有人都如此笃定他和肖驰起了矛盾?明明成天都在惦记怎么那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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