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小木屋,安樱莫拿出钥匙打开门,却没有进去,只是对他说:“她在柜子里。”
黎炫熙快步走进屋,打开柜子,看见被捆住手脚,捂住嘴巴的安妍洋望着他,睁大的眼睛闪出明亮的希望之光。他疼惜得心口猛颤,急忙为她解开绳子,拿开嘴上的布条。柜子里实在太闷,安妍洋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清新空气。
黎炫熙扳着她的肩,心痛不已地皱眉,问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安妍洋慌忙地问,“小樱呢?她在哪里?”
黎炫熙微微叹息一声,回答:“在外面。”
安妍洋转身便跑了出去。
“傻瓜!”望着她的背影,黎炫熙暗暗叹道,心被她的善良深深地刺痛。
深夜的海边,更多了几分寂静和安宁。
安樱莫抱着膝盖坐在岸边,长发静静地随风舞动,她的背影显得有点孤独和寂寞,融在这片浓厚的夜色中。
安妍洋在背后凝视着她,心痛丝丝地蔓延开来。片刻后,她才走过去,坐到妹妹身边。
安樱莫瞟了一眼她,又很快将眼神转回了前方。
“对不起……我以为,亲姐妹之间开个玩笑没什么。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安妍洋低声道歉,带着的愧疚沉重不堪。
安樱莫摇头,说:“不是不喜欢,是不习惯。我何尝不知道玩笑是朋友之间的必需品,可我适应不了玩笑。因为我,会把玩笑当做是嘲笑。”她的声音如冬日飘落的初雪,那样静谧,那样纯洁,却那样孤独而悲凉。
“因为自卑吗?”安妍洋凝视着她,眼睛里温暖的柔情仿佛阳光下的海面,问道,“可是小樱,你现在也有很多东西啊!优异的成绩、超高的智商,还有高贵的身份,难道这些还不够让你有足够的自信吗?”
安樱莫再次摇头,“就是因为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才让我不敢接受。你知道吗?当我来到霓虹闪烁、车来人往的大城市里的时候、踏入安家别墅的时候、往日觉得是天书的理科试卷不出半小时就完成的时候、感受着一个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的姐姐的爱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个随时会醒来的梦一样。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会有一天,梦突然就醒了。我重新变成那个一无是处的乡下丫头。”
安妍洋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叹了一声,“傻瓜!”
“小的时候,我总被同学欺负,却不敢还手。初二那年,我还和一个闺蜜反目成仇。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我被同学孤立、被同学排挤、还受人欺凌。我知道,自己太过于软弱太过于胆小;我也知道,是我自己给了同学欺负我的胆子;我更知道,是我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我讨厌我的家人,无法给我我想要的;我讨厌欺负我的同学,讨厌她们看不起我。其实说到底,我还是最讨厌自己的。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没用。”她突然开始发抖,是在害怕地发抖,她是那么恐惧。她想要尖声地大哭,不知为何泪水却一滴都流不出来,只是耳膜和大脑里在不断地轰轰作响,怎么都停不下来。本以为自己痛得早已麻痹,没想到现在,心还是难过得好似快要死去。
安妍洋伸手搭在她肩上,心疼地搂住妹妹,抚下她心中的恐惧。
安樱莫的心口像有重锤在狠狠地砸着,这温暖的手臂却并未带走她心口那仿佛冻结千年的冰冷,她的神情困倦又憔悴,好似随时会昏睡过去。
“从小,我就羡慕城市里繁华的生活,羡慕身边和网上那些漂亮的女孩子,羡慕家世显赫的千金贵族。特别是每次看到身边受欢迎的同学要么有美貌要么有成绩,我更加坚信自己不被人重视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让自己羡慕的那一切!后来,我以为大家会喜欢优秀的安樱莫,可没想到当我回到学校时,不仅其他同学更加疏远我,连原先仅有的几个与我关系好的同学都不再理我了。我羡慕的一切、想得到的一切无非是因为害怕寂寞和孤独,想让自己的世界充满友情和快乐来保护自己,温暖自己而已。可真的得到后却发现,身边什么都没有了。我搞不懂为什么。”
“后来我懂了,我不该带着目的去交朋友。我不该把交到了多少朋友看作有多大能耐。也难怪大家都离我而去。就像黎炫熙说的那样,我没有真心朋友不是别人的错,是我自找的。”
安妍洋猛地摇头,反对道:“黎炫熙说的不对,你,根本就不是坏女孩。”
安樱莫还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向姐姐,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柔弱,“你不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啊?”安妍洋笑得像个孩子,一眨眼,调皮地说道,“我要谢谢你呢。”
安樱莫感觉突然被一层疑惑的雾气所环绕,面容怔怔的,“谢我?”
安妍洋的唇角抹上甜甜的微笑:“对啊!我都不知道原来黎炫熙这么了解我!多亏你了!”
安樱莫的心底因为一股油然而生的浓烈柔情而温暖,脸上有恍如透明的笑容若隐若现,却转瞬即逝,“那,我没经过你同意就用你的脸呢?”
“我们又不是外人,是亲姐妹!长得像很正常的。而且啊,以后你再想说心里话,就来找我!就当是在照镜子,对镜子里的自己说话好了。不是很好吗?”
安樱莫忍不住灿烂地笑出来。
安妍洋突然紧握住她的手,安樱莫着实震惊了一下,眼波轻轻流转至她的手上。
“多大点事啊!错的就改掉。得不到或是即使得到也守不住的,就干脆不要。不就好了吗?”
安樱莫微微惊动,她的目光再次流转,最后到达了安妍洋的面容上,随即脸上的惊讶化开了,变成一抹笑,虽然淡如轻雾,却是她难得的明媚笑容。
“对了。你……”安妍洋转了话题,“要不要去看看白涧非?”
安樱莫渐渐低下睫毛,隐隐的伤痛随之而来,“不去了。”
安妍洋不死心,又问:“真的不去?”
安樱莫摇摇头。
“难道是跟那个你在日记本里写的男朋友有关,你才不愿意见白涧非吗?”
安樱莫莫名地一凛,“不是!……”她慌忙否定,语中又重现凄凉之意,“是因为……见了又要伤心,不如不见。”海边雾气朦胧,光线黯淡,安樱莫变得半透明的瞳眸更无光彩,那低下的目光,似乎承载着无数隐秘的心事和逝去的光阴。
“那么……那么你在澳洲交的那位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安妍洋心里发颤,犹豫着问出,“为什么要骗他?”
“别问这个。”她的思绪混乱一片,心突然落下血液,只有逃避掉。
安妍洋疑惑地动了下眼神,又暖暖地笑起:“好,姐姐不问。”
紧接着,她微眯起眼睛,担忧地说:“可是小樱,白涧非对你的误会很大呢。”
安樱莫释然道:“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今生无缘,还在乎什么呢。”
“说得跟阅历很深似的!你才21岁哎!”
安樱莫不屑地看着她:“别以为你的事儿我不知道,阿姨可都告诉我了。才比我大两岁,不就为爱疯到底了吗?”
安妍洋手指点着妹妹的额头宠溺地一推,“没大没小了丫头!”
“听姐姐的,去见他,顺便把误会解开,你们还可以做朋友嘛。其实啊,跟男生做朋友比跟女生做朋友更简单。”
她仿佛即将凋零的花朵,黯然神伤,轻诉一句:“不想跟他做朋友,会尴尬。”
安妍洋继续劝,“他听说你失踪,急得什么都不顾了,把心里这么一段伤心的过去都对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和盘托出。你看他多关心你啊。你现在回来了,总要去跟他说一声吧。”
安樱莫沉默未答,安妍洋直接拉她起来,“走啦,姐姐跟你一起去。”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他给我留了联系方式和拍戏地址,说找到了你跟他说一声。”
“可是……”
“别可是啦……”
姐妹俩远去,声音散在海风中。裙摆和长发随着海风灵动,携带一缕缕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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