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吃完饭后回到房里,云归果不其然还在昏睡,他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到了一杯茶水,坐在一旁,思绪混散的厉害。
可脑海中影影绰绰总是有些不好的念头,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云归的声音,他似乎做了噩梦,一直皱着眉头,嘴里念叨着些什么。
“不要……我没有……我没有杀她……你别走……别走……我害怕……”
他这些天常常如此,嘴里说着胡话,却又醒不过来,罗锦赶忙上前,拍了拍云归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云归,我在这呢,没事,没事的,我在这。”
“你信我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罗锦不清楚他到底梦到了什么,但还是安慰道:
“我相信你。”
“你会离开我的。”
“不会。”
“你会的。”
“我不会,我一直会在你身边,绝对不离开你。”
罗锦话一落,自己也不知为何感觉到这话沉甸甸的重量,可云归去却因此安静了下来,直到片刻后,他突然说:
“你必须会,你的身边只能是我。”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忽略的狠厉,罗锦讶然的抬头,却见他眼角一抹黑气乍现,再看却已经没了,罗锦只当自己眼花了。
云归的梦混乱而短暂,恐惧和痛苦常常让他不能呼吸,那些美好的记忆似乎全都消失不见了,无数痛苦的片段堆积成难捱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播放。
梦境最后的片段是在潍坊的那一世,那时候据他上一次见他已经过去了三十八年,他终于在那个潍坊最大的明月楼下见到了他。
他如飞燕一般从急穿市集的马车前一掠而过救下了路中的小孩童,穿着破旧的布衣,背后一把风霜雕刻的古剑,眉目一挑,说不出的潇洒肆意。
云归陡然觉得有什么扯着心口放下重重的一扯,空荡荡的心口终于有什么东西填满了他。
那时他叫沧渊,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风流剑客,将孩子送还给母亲身边,他余光一扫刚好对上呆愣愣站在街头的云归,露出一瞬间的惊艳后,道:
“如此美人,今日来了这潍坊倒是不亏。”
他神色坦然,没有丝毫轻浮之色,却依旧让云归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初来乍到,若不嫌弃,不如来家中小住几日。”
沧渊抱着那柄古剑,摇头,云归道:
“怎么?”
沧渊笑了笑:“不是公子,只是浪子,有劳了。”
沧渊不是个能定下心的人,他常常流连在各个花楼里,怀里搂着各色的姑娘,眼里却是一片清明。
云归省吃俭用攒下的那些银子被他时不时的拿去买酒消耗的干净,可云归不在意,沧渊心思太大,他能千金一掷美人怀,也能醉卧旧庙听雨声,他向来是手头多少银子都能花的出去,扔出去的怀里面的全都不知数。
直到那日他在街头遇见了向府的小姐向小怜,小怜小怜,多么惹人怜爱的名字。
可是当那个女子冒着夜雨从向府奔向他时,云归发现那个让沧渊折下自尊弯腰的人出现了。
她看起来那般柔弱娇小,冻的脸颊僵硬,怕的身体发抖,可她还是亦如反顾的奔向了这个男人,那小小的身子里蕴含的勇气却让这个风流剑客停住了脚步。
沧渊说:“我想娶她,光明正大的把她娶回家,而不是让她陪着我过着躲躲藏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云归看着他脸上突现的毅然和决心,只能说:“我帮你。”
他床前的锦囊中放着十六颗珍珠,漂亮圆润,世上少有,云归记得他每一次哭的时候,似乎都是因为这个人。
他看着沧渊满目喜色,知道他已经过了向府老爷的那一关,沧渊揽过他的肩膀对他说:
“够兄弟,以后无论你要什么,只要哥哥有,那都是一句话的事。”
他眉目桀骜,流淌着真诚笑意,云归的心突然就空了,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露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笑,鲛人怎会有心呢?
倦怠似乎超出了所有的情绪,他幽幽叹道:
“我要的,你这辈子都给不了我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凝滞已久的伤痛突然如潮水袭来,让他一瞬间不能呼吸,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抓住了胸口。
“痛!”
“哪里痛?胸口是吗?你别碰,别碰,乖,松手!”
云归猛然睁开眼,眼前的人头发凌乱,昏暗的灯光让一切都犹如幻影,他虚空抬手一抓,刚好握住温热宽大的手掌。
那个声音又来了:
“云归,是我,看的见吗?”
云归眨巴眨巴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案桌上的烛火微晃,一滴烛泪顺势滴落,他呐呐道:
“渴……”
只是一个字便感觉到嗓子被撕裂的痛,罗锦连忙从身旁爬起来道:
“你等一下,我给你倒水。”
温热的水润过干咳的喉咙那份干裂的疼痛才终于慢慢淡了些,他也终于想起来之前的事,心里一慌问道:
“你……之前……”
罗锦慢慢让他躺下:
“那天你昏迷之后我们就离开了,陆磬竹不知为何没有追上来,并且听顾先生的意思他已经死了。”
云归道:“那……那……”他想说那你知道我是鲛人了吗?你会讨厌我吗?
罗锦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是鲛人的事被暴露了,于是装作不在意的道:
“那什么,倒是你,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我差点被你吓死,你现在饿不饿,饿的话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云归刚醒过来,脑海中乱七八槽的压根没法好好思考,闻言点点头:
“嗯。”
罗锦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那你等我一会。”
云归看着他离去的声音,有些茫茫然,他没有看出来吗?
可是不应该啊,鲛人的鲜血是蓝色的,怎么都与人类不同,那么他是看出来了吗?
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呢?
脑海传来钝痛,像是针扎似的一乍一乍的,他想,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离开。
第二天罗锦正在喂云归喝药,江末和傅烟冉进来了,江末高兴的道:
“云归公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那天吓死我了,又昏睡了这么久……”
傅烟冉心软嘴硬,别扭的道:“得亏你醒了,要不然我师兄还不知道怎么糟蹋自己呢!”
江末道:“是啊,这两天罗大哥一直照顾你,你看罗大哥的脸色多难看,好在你终于醒了。”
罗锦喂完最后一口,替他擦了擦嘴边的溢出来的汤药,笑道:“别听他们瞎说,你为了我才受伤的,我当然要照顾你了,不过真的要说一句,好在你终于醒了。”
云归这才发现罗锦看起来确实很疲惫,眼下一大汪青黑,瘪瘪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罗锦倒是不在意,问道:
“对了,昨天让你们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傅烟冉道:“我和江小沫就为这事忙了一早上,这不向你禀报来了。”
罗锦挑挑眉头:“说说。”
傅烟冉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见罗锦不赞同的皱皱眉这才收敛自己玩笑的态度,正经道:
“师兄,果然如你所说,他们说陆磬竹下葬那天确实来了个陌生人,当时封棺钉不知为何订不进去,那陌生人说此地下葬位置不是很好,便围着那棺木弄了一会,也不知道弄了啥,反正之后他们就订进去了。”
罗锦道:“可有人记得那人当时相貌?”
傅烟冉道:“我问了,说是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看起来特别贵气,总是笑呵呵的,其他就没了,不过师兄,这线索也太少了,而且时过多年,谁知道当初那人是死是活还是长残了。”
罗锦道:“能布下这么一个长达十二年的阵法,那人必定不甘心去死的,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已经关了十二年,那么是谁把他放出来的?”
江末惊讶道:“罗大哥的意思这个人可能来过这?”
罗锦叹了口气,淡淡道:“我也不清楚,反正这件事我总觉得还没结束,好了,现在先不说这些,云归还要修养两天,你们这两天在这好好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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