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
可细细想来,却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是他忽略了那刁蛮任性背后的含义,才会看不清笑容背后的阴霾。
苏丹扶着傅御书安慰道:“师傅,小师妹现在不是只是昏迷,还是有机会的,咱们再去想想办法,看看大夫的意见。”
傅御书在他的安慰下逐渐平复了情绪,回头再看罗锦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肤,血肉淋漓的跪在那里,神色恍然无措,才惊觉方才自己竟是生了要杀了他赔命的想法抽下去的。
只是此刻他却也生不出安慰的心思,只是闭了闭眼跟着苏丹往外走道:
“让大夫来看看吧。”
傅烟冉被吊着一口气,来往的大夫踏破了门槛,都是一声叹气,只道若不是谢无聊的那颗药,这样的伤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纵剑门整日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罗锦也被放了出来,他身上被抽的太过严重,包扎完了几乎没法动,只能躺在床上。
云归知道他心情不好,只是坐在他身边,不分日夜的照料他。
夜里伤口又疼又痒,罗锦眼皮闭着眼睛只听见衣料摩挲的声音和无时无刻传来的中药味。
他张口嗓子却是一片干哑,轻轻咳了一声才道:
“云归,别弄了。”
云归关上房门,将药碗放在桌上,将蜡烛点燃,才端着药碗走到窗前:“大夫今日又添了一味药,说是这样好的快些,你就不会那么疼了。”
罗锦本来就被被子砸中的眼又被鞭子抽出了一道血痕,若不是当时他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恐怕这只眼睛也已经瞎了。
此刻在幽幽灯光中,瞧见那纵横半张脸的伤疤越发狰狞,云归心里难受的很,凑上去拿着药膏小心的擦拭。
罗锦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云归知道他疼,动作更轻了,擦完后又凑上去吹了吹,大夫说晚上最好不要包扎,让伤口透透风,好的快些,不然以后疤痕太深。
罗锦掀起半个眼皮,见他神色严肃,眉头紧皱,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轻笑道:
“是不是很难看?”
云归摇了摇头:“不难看。”
罗锦道:“难看也没办法,货已售出,概不退换。”
云归却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罗锦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不是吧,真的嫌弃?”
云归却无声的落下一滴泪,罗锦顿时慌了:
“怎么了?还哭起来了?哎……瞧着一床的珍珠,以后咱们到哪都不愁没饭吃了。”
云归却哭的更大声了:
“罗锦,对不起!对不起!”
罗锦想去抱他,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捏捏他的手心道:
“不是说了,以后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吗?怎么还越哭越伤心啊?别哭了嗨,咱这快成了卖珍珠的了哦!”
罗锦越说云归却哭的越来越厉害,罗锦安慰了几句便也无力的停下了,看着云归埋头在床头,罗锦无声的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知道云归并不是在为自己哭,而是在为他哭。
云归抽泣着从被子里抬头看他,波光潋滟的眼中满是怜惜和悲痛,罗锦抬手盖住他的眼睛,感觉到那浓郁的睫毛忐忑不安的在掌心闪动,如同倦息在心口的蝶翼让他酸涩难忍。
“云归,没事儿。”
他说,声音却满是沉重。
傅烟冉划在脖子上的那一刀,像是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在他的心口也划了一刀。
他没法不会想,向来自信张扬的小师妹,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卑微而绝望的昂首引戮。
这一刀带来的悔恨让他终身也无法在展眉欢笑,并非爱情,而是责任,他和云归都清楚的明白,这一刀阻断了他的所有退路,让他再也无法坦荡的走向遥远的将来。
傅烟冉这三个字将是一生都卸不下的包袱,他只能负重前行。
云归却挣脱了他的手,他倾身将罗锦抱在怀里,如同往日罗锦对他做的,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罗锦,会有办法的。”
罗锦痛苦的闭了闭眼,一瞬间眼中湿意弥漫。
“云归,别离开我,求你。”
他害怕这样的沉重会压垮云归的肩膀,最终离他而去。
云归却不在犹豫,坚定的亲吻他的额头:
“不会,不会的,罗锦,我不会离开你。”
等罗锦熟睡后,云归才从他的身边悄悄睁眼,而后起身像门外走去。
等到了谢无聊的院子里时,果不其然,他还是坐在那个位置,像是早已预料一般,等候他的到来。
云归问他:“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谢无聊道:“我不确定,毕竟鲛人和人类关系并不好,我白天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云归却不信他,只是他既然让他来,定然不会是闲着没事干,于是问道:
“你要怎样才会救她?”
谢无聊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情:“这你可为难我了,我也想救她,若不然我怎会将保命的东西给她,否则她现在可就已经死了。”
云归皱眉:“那你要我来干什么?”
谢无聊晃了晃手指:“我虽然没法救她,但是我知道怎么才能救她。”
云归急声道:“什么办法?”
谢无聊道:“传说中九溪之上有一味草药,名唤神仙草,对神仙来说是最毒的惩罚,不仅会让他们法力全无,还会痛不欲生。
可是对人类来说确实最好的灵物,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只是此路难行,据说那九溪之中还困着一位怪物,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鬼魂若是去了,恐怕就没了活路了,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云归呐呐道:“九溪?神仙草?在什么地方?”
谢无聊将手中的地图递给他,点了点图中一块道:
“就是这里了。”
云归接过看了看:“我该怎么信你?”
谢无聊可有可无的笑笑:“信不信由你了,不过你若是不相信,也可以去问问顾长生,顾先生,想必他会知道的。”
云归道:“我不信你会这么好心?”
谢无聊道:“歪歪歪,你可不要这么不讲道理,我好心帮你,你却反口敌视我?”
云归道:“我不信如此污浊的魂魄,会有一片好心。”
谢无聊闻言倒是收了脸上的笑意,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转而冷笑道:
“我并不在意你信不信,但是你别无选择。”
云归看着手中的地图,紧了紧掌心,转身离开。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响了夜里的第二更声响,江末睡梦中恍然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他一时间还以为是幻听,可接下来又听见隔壁传来脚步的声音,终于清醒了过来。
起身推开房门瞧见对面的房门也开着,循声往外走去,瞧见顾长生穿着一件单薄亵衣,站在门口不知跟谁说话。
他揉了揉眼睛,疑惑的开口喊道:
“顾大哥?”
顾长生闻言扭头看他,江末才瞧见明明月色下,门外竟然站着云归,惊异道:
“云归,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云归却并未说话,反而是顾长生道:
“我有些事要和云归说,便转身往外走去,顺手关上了院门,徒留下茫然的江末,不明所以。
无边夜色,万家灯火已灭,顾长生看着云归眉心的徐徐黑气,眨了眨眼:
“有什么事吗?”
云归问他:
“你早就见过我是吗?”
顾长生顿了一下,才缓缓点头:
“是。”
云归道:“你也并不是术士?”
顾长生下颚微微收紧,并不言语,云归并不理会突然凌厉的风声道: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骗大家说自己是术士,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并不会害我们,所以我才来找你。”
顾长生只是看着他,等待他的条件,果不其然,云归问道:
“你知道九溪吗?”
顾长生点点头:“知道。”
云归问他:“那你知道上面是不是有一种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草?”
顾长生点头:“是。”
云归道:“那你可以陪我去取一颗吗?”
顾长生道:“神仙草对鲛人无用,你要它做什么?而且传闻中九溪之上危险重重,很少能有人或者归来。”
“可我必须去。”
云归便将事情说了一遍,而后紧张的问道:“可以吗?”
顾长生似乎从来就不会拒绝别人,他用那双呆滞而空洞的眼睛看着鲛人为了一个人类焦急无措,莫名觉得奇怪?
其实奇怪这种情绪他也是感觉不到的,但是在鲛人与人类是仇敌这种既定的事实下,这种不和常理的事本身就很奇怪。
于是他点点头:“好。”
云归闻言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谢谢。”
顾长生可有可否的点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云归道:“我准备一下,应该就是这两天。”
顾长生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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