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七天晚上谢无聊终于到了,这时城里几乎一半的人都染上了这种病,傅御书得知了人已经到来亲自出门迎接他。
“这位便是谢先生吧,老夫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谢无聊闻言拘礼道:“门主客气了,说来惭愧,因为朝城那边还有不少病人没有医治好,这才耽误了两日,还望门主不要见怪。”
傅御书连忙回礼:“谢先生事迹我已听锦儿说过,先生慈悲心肠,老夫只有佩服公子心胸,岂敢见怪。”
谢无聊与他聊了两句,看向罗锦道:
“上次朝城一别,没想到再见罗公子竟是纵剑门弟子,之前招待不周了。”
罗锦道:“谢先生客气了,因为事情太过紧急,不如我们便走边聊。”
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严重,几人一路奔着江末的房间走去,待谢无聊查探了情况后道:
“确是相同。”
罗锦道:“城中的百姓与他症状都是一样的,先生可有应对之法。”
谢先生道:“有,不过我这解药实在不够,还需要几位配合了。”
“自当如此。”
……
罗奏苏丹等人去帮着买卖所需药材,云归傅烟冉等人便负责煎制药物,待江末好些了也跟着一起煎药,罗锦领着未收感染的纵剑门弟子和观察负责维护秩序,顾长生和谢无聊自然是分配发药。
这活实在很难做,蓬莲十万人口,一半的人都等在街头等着用药,罗锦几乎是天不亮就爬起来,天看不见了才能回来,
云归好几次给他送饭的时候看见他强硬的压制着暴躁的病人,让他们按照顺序等待,眼里却在看见那些绝望的病人时满是挣扎悲痛。
他每次回来之后,身上都会添上那些病人发病挣扎时的刮破的伤痕,衣服湿淋淋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云归看着他疲惫的身影有些不满:
“他们那么对你,你别管他们了好不好?”
罗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里可是我的家啊,只有当它好了我才能安心。”
他神色疲惫,脸色被晒黑了不少,看起来形容颇为憔悴,可是眉目依旧朗朗清风,那些险恶烦事只是他眼前需要攀爬的高山,而不在他眼底的几分郁恺和沉闷。
云归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和云客在逃亡的那段时光里,他总是频频看向邑都的方向沉默不语,目光悲伤而怀念。
那时他很不解,那个地方伤害了你,你为什么还是想回去?
云客只是说:“故乡是你永远不能舍弃的地方,等你以后就会明白了,虽然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明白。”
虽然他现在还是不明白,但是看着罗锦的依旧明亮温和的眼睛想,只要能让你眼中明华永昼,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这场病耗费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终于全部沉寂下来,主要还是因为病因总是不是裂变,无法抑制他的传染性,常常好了这边那边又开始了。
等到真正一切恢复和平的时候,才发现竟然到新年了,这期间江末和顾长生搬进了江末买下的房子,谢无聊也在这里住了下来,城里的百姓现在对他极为崇敬,特地给他化了一所很大的宅院供他住下。
罗锦早上起来时看见庭院被一片白雾笼罩,刺骨的凉意透过亵衣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真的感觉到冬天来了。
这大半年过的实在太过繁忙,每天似乎都在和病人打交道,镇压,安抚,每天几乎没有停歇,如今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了。
屋里云归还在睡觉,估计是因为脖子凉意袭来,一个劲的往被子里钻,却又把腿漏了出来,冷了打个了颤。
罗锦瞧着好笑,凑过去对着人屁股打了一巴掌:
“起来了啊,今天要去买年货了!”
云归眯着眼嗯了一声,一动不动,罗锦又照着屁股打了两下,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觉得这个惩罚不错,云归终于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好困。”
罗锦站在床头道:“谁让你昨晚不睡觉,现在知道困了吧,我去打水,你在躺会就起来啊。”
到底有些不忍心,罗锦便先出去给他们俩打点洗漱用的水,顺便从厨房顺了些早点回来。
回来的时候云归已经起来了,坐在床上一副被勾了魂的样子洗脸刷牙,被穿堂风一扫,整个人冻的一哆嗦。
到了街上,人群非常拥挤,来来回回都是人,整条街围堵的水泄不通,瞧见两人神色露出几分异样,云归倒是没什么反应,罗锦确是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上次云归帮着救急的事情被传成了火烧伤患,如今城里不少人对他多有意见,只是瞧着云归一脸期翼的目光倒也不忍心扫他的兴致,拉着云归挤开一道出路:
“你刚来不知道,蓬莲一到年底就这样。”
长街小巷红灯高挂,延绵到曲曲折折的尽头,透过薄如蝉翼的红纱隐隐看到淡红的烛火,清晨的日华映着微湿的地面,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举目望去多是女儿家的小玩意。
因为蓬莲外地商人比较多,所以而那层层环绕的人中更是不少绿眸卷发异族装扮的人士,加上不限女眷出门,偶有少女嬉笑而过带着淡淡的脂粉味瞧见两人一个赛一个的俊俏,顿时俏红着脸,一时间吒紫嫣红乱作一团。
长街慢慢,不少高台搭建拥着一群人走去过停了一会有些是猜字谜,有些是玩杂耍的,还有各式各样的面具,好不热闹。
罗锦挑了一个猪脸的面具挡在云归眼前,云归还未什么反应,他倒是笑的开怀。
付了银子将那面具往云归脸上一挂,潇洒的一马当先:
“这下倒是没人再去看你了。”
云归眯着眼倒也不在意,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走,这时前方
突然瞧见一阵哄闹声,其中仅夹杂着孩童的哭泣声,人群中看见一位衣着凌乱的女人拿着扫帚在打骂一个孩子。
那孩子看着不过十岁左右,被打的哭叫不止,嘴里也不知念叨着什么,旁边有几个路人看不下去了劝道: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大过年的把孩子打成这样?”
“是啊,这可怜的孩子,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母亲哦!”
那女子却也是哭的厉害,形容格外狼狈:
“这孩子杀了他父亲,我……我这是要带他去官府。”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看向那个孩子,罗锦这才听清这孩子一直念叨的: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说实话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说他杀了人实在太过不可思议,罗锦倒身旁的妇人闻言嘀咕了一句:
“死了倒好了。”
罗锦问道:“怎么,你认识他们吗?”
那妇人道:“认识,她就是我家对门的。她家男人就不是个东西,自己每天喝的醉醺醺的,把老婆孩子打的哦,啧啧……我们都不忍心看。”
这一会邢捕头也收到通知带着人来了,见到这场景也是一时间闹不清楚,那女子一双眼已经哭肿了:
“今天早上我出门买年货,我方才回去,却看见……他……”
邢捕头严声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这小畜生手里拿着把刀,他爹就躺在地上,脑袋被……官差大人,我……这让我日子怎么过啊?”
罗锦这才发现那孩子棉衣上确实沾着不少血迹,估计是被吓蒙了一个劲的摇头哭泣,只说不是自己做的。
罗锦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上前和邢捕头打了个招呼,邢捕头见他倒是挺高兴的,之前满城瘟疫肆意,若不是罗锦带人压下这事恐怕他现在早已官位不保,所以对于罗锦一起勘察现场的要求也并没有反对。
虽然一般这样的民众案子,纵剑门是不会着手的。
这家人住的地方挺偏僻,进了家里就一个院子,洗到一半的衣服放在门口,左侧摞了一堆木柴,屋中家具都挺陈旧了,估计也没有什么时间打理,家里的场景颇为凌乱。
卧室里横躺着一具尸体,膀粗腰圆,因为没穿衣裳露出白花花的肥肉,像是一头死猪似的倒在房间里。
死者名叫卫彬,死状颇为惨烈,整个脑海快被劈成了两半,猩红粘稠的鲜血流的半个屋子都是,脑浆都磞出来了。
罗锦和邢捕头对视一眼,这样的力道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营养不良的孩子能使出来的力气,最大的可能反而是这个女人杀了男人嫁祸给了孩子。
只是询查之后却得知,女人一大早和邻居出门买年货了,那邻居说走前那卫彬还和她打过招呼。
邢捕头问道:“既然买年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女人哭的太厉害了,声音沙哑的像是在锯木头:“我……我出门忘了带钱,打算回家拿的,没想到……”
这事怎么看都觉得怪异,那孩子又只是哭,问他什么都说不是他杀的,最终只能先将孩子暂时关起来。
罗锦看着那个满目呆滞的孩子,和哭的几乎昏厥的母亲,有些奇怪,这么冷的天,男人为什么是光着身子的?
罗锦问道:“你会因为孩子杀了另一半,就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官府吗?
云归:“啊?”
罗锦想了想又换个方式:“假如方才那个孩子是我,你是那个母亲,你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吗?”
云归想了想:“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罗锦突然发现自己问错了人,抬手摸了摸他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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