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福伯已经去世了,洛府的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因为福伯的去世,加上洛邻君后来没有花太多的经历去经营洛家的生意,导致洛家逐渐从第一首富的位置上暂退了下来。
但是却没有人敢小看洛家,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传闻中洛邻君有一样宝物,那宝物比起洛家的所有财产都要名贵。
所以洛邻君才每天在自己房里守着那宝物,连洛家的生意也不在意了,流言不知何时传的越来越夸张,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也有那么几个求金心切想要从洛家抢走这件宝物。
可是没有人能够打开洛邻君的那扇门,失败而归的人多数都失去了毕生的功力和荣耀,他们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悱恻而确信,那里面一定有一件举世无双的宝藏。
又是一年秋天,枫叶红了满枝丫,远远看起像是一片片火红的云。
洛邻君抱着一包糖炒栗子打开了那扇神秘的房门。
屋子早在这些年为了防止他人入侵建造成了铜门铁壁,洛邻君走进房后用机关打开了一扇门窗,可以瞧见门外草木葳蕤,枯叶丛生,而后慢慢走向窗前坐下,看着那个熟睡的鲛人,倾身在额头下在一个吻,笑道:
“外面都在说,我在家中藏了一样宝物,倒是猜的没错,可不是一件宝物嘛!”
床上的鲛人依旧安静的熟睡,白皙的皮肤仿若透明,若不是因为那纤弱的呼吸,几乎让人怀疑只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这些年来洛邻君已经从悲痛,绝望,愤怒逐渐习惯他的沉默,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一边剥着糖炒栗子,一边说着今天的趣事。
栗子香甜软糯,洛邻君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
“说起来,云归,你知道吗?你是除了母亲外第一个剥栗子给我吃的人。”
他以往的生活向来放荡,为他剥东西都是在桌上或床上,那时灯火缭绕,小鲛人认真的模样,他只觉得的烦躁不已,而不愿承认的,是胆小的自己不愿意相信那眼里的认真会是沉甸甸的感情。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洛邻君无数次回想,却也没有那么一个明确的答案。
只是当他承认喜欢的时候,才发现这喜欢早已蛰伏依旧,一经天日便是轰天裂地,再无他人。
任凭他人风骨无双,也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扎扎实实的生在自己心尖上。
他想到这脸上勾着一层模糊的笑,那笑意搁在阴影的一角,又觉出几分哀叹。
“等你醒了,我们再去一次吧,护城河上多收几两银子。”
他说着看向窗外,片片枯叶像是蝴蝶死亡的翅膀,偶尔有一阵风吹过,翅膀闪动,缓缓坠落。
“秋天到了,云归,又快到你的生辰了,你今年想要什么?”
他说着一低头,却瞧见床上的人睫毛动了动,洛邻君屏住呼吸,心脏被提到嗓眼里,那睫毛的每一下扇动似乎都是扇在他的心尖上,卷起一阵龙卷风。
可等的洛邻君眼睛都酸了,床上的人依旧沉睡不语。
洛邻君缓缓沉下身体,自嘲般的调侃:“倒是我看错了。”
话落,铺天盖地的悲伤突然席卷而来。
带着胸口久凝的空旷和绝望如同无边山峦压的他几欲落泪。
他原以为习惯了,可当希望骤然熄灭时原来这般难捱,和云归在一起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翻滚,往日美好的回忆在此刻却如同拿着剪刀的刽子手。
不断的切割他脆弱的神经和血管,他想要哀嚎,想要痛哭,可他最终却只是缓慢的弯腰,埋头在膝中。
他不敢去放任自己的情绪肆无忌惮的蔓延,好像只要放任那道防线,云归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不能忍受,慢慢余生就将要在这无边绝望中度过。
他强行守护着这点希望度过了漫长的几十年,终于在时间的流逝中明白,有些遗憾,真的就只能是遗憾。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常年不苟言笑的面容被时光雕琢上了凌厉的皱纹,愁容让他的眉眼不复年少的风情,只剩下长久停滞的悲伤和沉默。
他看起来像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一个老人,动作缓慢,身形佝偻,他坐在云归的床前,看着那个依旧年轻美丽的爱人,沉默又不甘的笑了笑。
“云归,我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对着镜子突然发现我老了。”
他今早梳头的时候,看见了自己掉落的白发,而后带着几分好奇的看向镜子里的那个人,看见松垮的眼皮和浑浊的眼珠,他才猛然惊觉,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他想到这伸手如往常一般去握住云归的手,然后落下一个吻。
可今天当他认知到自己老了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和云归的距离,他的手因为消瘦和脂肪脱离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细密的纹路上透着几块浅淡的老年斑,而云归的那双手依旧细腻修长,他像是置身在时间的断层,岁月的流逝没有从他身上带走任何东西。
多少的暗哑和神伤,多少的失望和遗憾,凝结成了洛邻君荒芜而漫长的一生,却只是他的一席旧梦。
洛邻君看了许久,缓缓抽回了手指,虚空描绘着云归的容颜,几乎哽咽:
“你说,我是不是等不到你了?”
这或许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惩罚,他被一个停留在时间夹缝里的人困在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他荒唐的用了一生等待,都奉献给了这个鲛人。
等到垂暮回首,却等到任何一个回应。
最终洛邻君对着自己的骄傲妥协,他说:
“下辈子,我们等下辈子吧!”
“云归,我一定会第一眼就爱上你,你要记得,那个爱上你的人是我,不是任何人。”
雾霭在深夜弥漫开来,沉重而潮湿的席卷整个洛府,微晃的烛光倒影着墙面一阵地转天旋,才逐渐安定。
墙角的一个声音,佝偻而垮塌的坐在凳子上,随着夜色渐深轻轻点了点头,微弱的呼吸顺着胸膛起伏,而后逐渐平静下去,再无声息。
蜡烛滴下红泪,直至最后一滴红泪落下,东方天空笼显白光,洛府的下人打开房门,带走了洛府的主人,而后将这扇房门永远的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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