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二月天气冷的厉害,回来的时候小雪便落了下来,云归在那也不知坐了多久,漆黑的头发上斑驳雪几片雪色,那身影显的格外凄凉单薄。
洛邻君下意识放轻了步伐,有心解释却不知为何最后开口时道:
“云归。”
见人低着头没动,洛邻君矮身凑过去温声喊道:
“云归?”
云归这才猛然一怔缓缓抬头看他,飘飞的雪花此时正巧从他眼前落下,倒映着瞳孔风雪幻变。
洛邻君一时间看不清他的神色,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
“怎么了,坐在这?看这手冰的,咱们回屋吧。”
云归任由他和气暖自己的手,定定的看着他问道:
“洛邻君,上个月六号那天晚上你去哪了?”
洛邻君一愣,随即笑道:“上个月的事,我哪还记得,你问这干嘛?”
云归摇摇头,不理会他的问题,依旧坚持:
“上个月六号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你一夜未归,那天你去哪了?”
洛邻君闻言松开手,坐在他身边的栏杆上和他平齐,道:
“怎么了?不是说过和朋友喝酒了吗?你是不是听谁乱说了?”
云归听他说完后眼中的光亮渐渐熄灭,缓缓低下了头。
洛邻君觉得有些不对,拍了拍他的肩:
“云归?云归!怎么了?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见他无动于衷,洛邻君强硬的用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抬头看向自己道:
“云归,不管旁人怎么说,我对你如何难道你心中没有数吗?我们已经成亲了,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云归看着他缓缓红了眼眶,他甩开洛邻君的手起身退开: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
云归看着他,第一次眼里充满的怀疑,失望,防备:
“你骗我。”
云归对他向来都是柔和信赖的,洛邻君从未想过云归有一天会拒绝自己,所以在被他这样推开后,洛邻君甚至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深埋在心中的不安和愤怒在此刻爱人不信任的拒绝中,燃起了怒火,洛邻君回过神来知道此刻是不该发怒的,他刻意的昂首扯出笑容:
“云归,过来。”
云归看着他沉默良久,却缓缓摇了摇头。
洛邻君告诉自己该冷静,可是铜镜中的画面像是恶毒的诅咒不断的充斥在眼前,他陡然起身,怒道:
“是,我骗了你,但是这没必要让你知道,她只是我之前的未婚妻,我已经为了你提出解除婚约了,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你不信任我?!只是别人随口说了几句话你就开始对我冷眼冷语,是因为我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是吗?!!”
云归道:“你什么意思?”
洛邻君没注意到云归眼中的不解和受伤,继续怒道:
“当然了,我不是你要的那个人,你说我骗你,难道你没骗我吗?你一直在骗我,无论我是谁,无论我干什么你不是都不会离开吗,你不是都会默默的守在身旁倾尽一切吗?现在又在装什么可怜呢?我荒唐,呵呵……你以为你又能比我干净到哪去!!”
“我根本不在意,我也不需要,你不是要离开我吗?你走吧,你走啊!我不需要你,我也不想在遇见你了!!快走吧!”
这一个月以来的愤怒,不满,怀疑,怨恨在这一刻化作伤人的言语,像是被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的丢了出去。
说完后他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洛邻君面色痛苦骂了一声,闭目深吸一口气,想要解释,却在看见云归的眼后不知所措。
云归从未露出过这样伤心的神情,就是在铜镜看着剑客成亲时也不似现在这般悲痛,无助,伤心欲绝,像是全世界都没有了意义,是剩下灰暗。
云归看着他,游移的重复低喃:
“你不要在遇见我了吗?”
洛邻君想去拥抱他,却不知为何疲惫的无力伸手,他揉了揉发疼的脑袋:
“不是这样,对不起,云归……是我胡说八道,你……”
他想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云归下一句话却让他真正的体会到肝胆俱裂。
“我也不要遇见你了。”
云归看着他,眉眼之中不知何时重新爬上了仇怨狠厉,他看着洛邻君,带着细腻的哭腔:
“我再也不要在遇见你了!”
不要说!
不要这样说!
他不想听见他说这样的话,他想上前将人拥入怀抱,低头吻上那张嘴,不要说这样的话!
你不能放弃我!
你怎么能放弃我呢!
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可云归还在继续说:
“我为什么要遇见你呢,你明明说过不后悔,却每一次都忘了我,每一次每一次我都要找你找那么久,我走了那么远的路,才找到你,你明明说了要娶我,我都那么那么喜欢你了,你却不要我了,洛邻君,我不要喜欢你了!我不要在见到你了!”
云归说完留下呆立在原地的洛邻君冲了出去,大概是两人的争执惊动了门外的守卫,冲着跑出去的云归喊了几声,见人头也不回赶忙冲进来找洛邻君。
“公子,云归公子怎么走了?”
见洛邻君不回应,那下人无奈的啧了一声:
“公子,你该服个软的,刚才柳家几位公子前来找你,说和你约好了出门的,结果云归公子就问了上个月六号公子是不是和他们在一起,结果……公子……你怎么……”
那下人说到这倒是不好在说下去了,洛邻君一动不动,他像是一座无情无义的石像了无生气的立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远,只有云归的那句话在耳边不断回荡。
他说,他不要在喜欢自己了
他说,他不要在遇见自己了
为什么呢?
不是看着他拥抱别人也可以吗?不是站在一旁当个旁观者也可以吗?
明明为了那个人摆出了奉献一切的样子,为什么会生气呢?
还是谁,我和他其实是不一样的呢?!
洛邻君身子一僵,猛然起身向外跑去,偌大的洛府门外已经看不到云归的声音,洛邻君不管不顾的寻了一个方向追去,凌厉的寒风如同锋利的刀锋划过他的脸庞。
“云归!!云归!!”
“云归!你在哪?!回答我!!云归!云归!!”
不是说好不在乎了吗?明明早就说过不在去想,不在去追问,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之心呢?
为什么非要将自己的丑陋的自卑用凶恶的语言落在云归身上呢?
可是为什么越是这么告诉自己,反而越来越难过,越来越在意,洛邻君站在人群熙攘的人群中,看着街道流转的风,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
他为什么不在有机会的时候好好的问一问呢,他想起那天云归被自己打断的乍然而止,他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认真的听一听云归内心的想法呢?
喜欢那个人又怎么了,让他更加喜欢自己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胆小的否认自己的嫉妒自卑,假装无谓呢!
而如今云归就这么不见了,即便洛邻君下了丰厚的悬赏也依旧毫无踪迹,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
洛邻君这么疯狂的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明白且认清了一个事实,如果云归想要离开,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办法找到他。
他疲惫而无力的回到洛府,看到房门前那个面带嘲讽的女人,这才想起始作俑者还留在洛府。
他扯了扯冻的有些僵硬的嘴巴,淡淡道:
“这下你满意了?”
流绍像是打量一件珍稀动物似的打量着他,半响发出怜悯的嘲讽:
“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瞧见洛大公子这般失魂落魄,实在让人惊讶。”
洛邻君此刻并不想和她争执,他被云归可能彻底离开他的这件事压的几欲崩溃,实在腾不出时间和这个长公主撑口舌之争。
“公主殿下,聪明的话你最好现在离开凤阳城,回到帝都,好好的接受我的赔偿,另寻他人,咱们再无瓜葛。”
流绍挑眉:“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我?”
洛邻君淡淡道:“我认为这是你最好的退路。”
流绍闻言却突然笑了起来,她暧昧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可嫁入洛府才是本公主最想要的路。”
洛邻君神色淡了下来,冷声道:
“公主,这方法行不通。”
流绍并不急的答话,反而指着院子里的一颗腊梅对着身后的侍女道:
“这花我不喜欢,让人去给我移走。”
“是,公主。”
洛邻君拦住那侍女道:
“公主未免太过自信。”
流绍倒也不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莫名的让洛邻君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
果不其然,流绍言词厉声道:
“洛邻君,你以为本公主会用勾栏女子的那一套吗?本公主既然走进这个门,就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我肚子里是你洛家的种,你敢不认?”
洛邻君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这几句话更是让他头痛难忍,他抬手抚向眉骨,艰难道:
“公主,我有没有碰过你,你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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