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坐在椅子上,看着唐婉与叶煜尘。叶煜尘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两人。叶倾尘可以看到孟逸泽那微微仰起来的脑袋。
那份动作,生生刺痛了她的心。叶倾尘心中其实是知晓r小尘心中对这次手术的期盼,知道他有多渴望外面的世界。
但她害怕,怕这次手术若是失败,他会像米雪那样,永远留在手术台上,再也不能温柔的看着自己,唤她一声姐姐。
“小尘很向往健康的身体。”孟逸泽看着叶倾尘,随口说道。
叶倾尘听到这话,身子颤了一颤,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在害怕些什么,但以这样的方式留住他,他会开心么?”此时唐婉已经推着小尘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叫叶倾尘只能看到他的侧颜。唐婉见不到的方向,叶倾尘那一直上扬着的嘴角,终于不凄然的落下来。
仅仅一个简单的不经意的动作,叫叶倾尘心中难以忍受的不舒服。她不敢去看叶煜尘周身那弥漫着的挥之不去的悲伤。
叶倾尘知道叶煜尘是个向往阳光的孩子,知道他对健康的渴望,但她实在经受不起失去他的考验,就算是那么一丁点的危险,她都不愿意去承受。
“你知道如果手术失败了,会经历些什么么?!这样好好的活着不好么?最起码他还在我们身边……”叶倾尘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孟逸泽见此,心中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将悬在半空的手收回来,说道:“你知道小尘心中的想法么?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这个家的包袱,他渴望站立起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孟逸泽说到这里,将视线收回来,落在叶倾尘身上:“他希望保护自己最爱的姐姐。”
叶倾尘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这些话,叶煜尘从来没与自己说过,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内向的,安静的孩子,却不知道,他心中还藏着这么多事。
叶倾尘颤抖着身子,慢慢将这份话消化,而孟逸泽,则是一直静静坐在她身旁,在她身子颤抖着时,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她。
他将下吧放在她肩膀上,看着草丛上快乐奔跑的孩子,轻声说道:“倾尘,我们尊重小尘的意见好不好。这个身体是他自己的,总要叫他自己去做出选择,才
否则,他会内疚,后悔一辈子……”
叶倾尘身子一颤,看着远处满脸羡慕的叶倾尘,两行清凉的泪水,终于缓缓滴落。
风儿缓缓吹动,将叶倾尘的发丝吹得飘扬起来。叶倾尘将手中那束洁白的百合放在眼前的墓碑。
蹲下身子,抚摸着墓碑上崭新的米雪两字。轻声说道:“你那么不喜欢说话,也没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我觉得你这么纯洁,与这百合很像,就擅自买了些给你。”
叶倾尘深吸了口气,叫自己不至于哭出来,说道:“我最后还是同意了小尘的手术,但是我很怕。”
说道此处,她哽咽了一下,剩下的话,终究是说不出来。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也是个安静的孩子,希望你在上面看得到的话,保佑小尘……”
叶倾尘这话很轻,被风儿带到很远。后半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看到那墓碑上深深刻画着的一行小字:“其父。”
一大早,叶倾尘一家子人便早早的起床收拾好,就连孟逸泽也将会议推脱掉,特地赶来医院,就为了送叶煜尘进入手术室。
昨日一天的劝说工作,孟逸泽确实是成功了。叶倾尘终于同于了这份手术,但即使做了决定,尊重叶煜尘的意见,叶倾尘心中确是格外紧张。
孟逸泽心中知晓她的担忧,便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没事的,这次手术,请来的是国际极有权威的大夫,小尘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叶倾尘点了点头,叶煜尘已经打了麻醉,很快便会见效。他已经换上了手术服,躺在床上,看着唐婉,笑着安慰道:“妈,放心,我会没事的。”
唐婉眼中已经含着泪水,还是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叶煜尘边将视线转移向了叶倾尘。
“姐姐,放心吧,我没事。”也许是麻药的效果上来了,叶煜尘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护士见此,便推着那手术车,走了。
叶倾尘见此,心中涌现一份紧张的情绪,挣脱开了孟逸泽的双手,跟着那装载着叶煜尘的小车子一路小跑。
叶倾尘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叶煜尘。这是她见过的最自然的小尘。谁说脸上还是泛着一份病态的白,但他的嘴角,是挂着一份淡淡的笑意。
这笑意,是他从心底散发出来,是从前的叶倾尘没见到过的。还未将这份笑意分析明白,叶煜尘便被人推入了手术室。
又是那盏鲜红色的手术灯,又是这幽暗的走廊。只是这一次,推进去的,是她最亲爱的弟弟,与她一起守候在外面的,也并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两人最爱她的人。
肩膀被人按住,叶倾尘回头,撞进了一双带着担忧的眸子。孟逸泽柔声说道:“会没事的,我找来的是顶尖的大夫,对于小尘这类病情,很有研究。”
虽说孟逸泽这么说,但叶倾尘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担忧。孟逸泽见此,想了想说道:“小尘手术结束还早,跟我去一个地方。”
叶倾尘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地方,但是她心中清楚,自己是不能走的,她转头看了看同样一脸担忧的唐婉,意思不言而喻。
“伯母有我在,没事的。”一直未曾开口的安迪这时候开口了。
叶倾尘还在犹豫,这时连唐婉也开口了:“去吧,有安迪在这,没事的有问题我打电话给你。”
唐婉说话一向温柔似水,叶倾尘听了,心中放心了很多,这才对着孟逸泽点了点头。孟逸泽与唐婉点了点头,拉着叶倾尘的手跑了出去。
今天孟逸泽并没有叫司机接送,而是自己开着车,带着叶倾尘来到了墓园。来到这里,叶倾尘便已经猜测到了孟逸泽的目的,他是带着自己来见米雪。
果不其然,下了车,孟逸泽便从后面取出来一大束的满天星。叶倾尘在一旁观看着,随着他,一路来到了米雪的墓前。
昨天叶倾尘带来的百合花还在,只是过了一整日,已经有些枯萎,没有了昨天的漂亮。孟逸泽将那束满天星放在叶倾尘怀里,一边说道:“我打听过了,米雪最喜欢的花是满天星。”
叶倾尘一愣,看着自己怀中的这份满天星,大大小小的白色花朵,开满了她的怀抱。叶倾尘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这花竟然这么美。
叶倾尘记得,满天星的花语是甘愿做配角,但此时她却觉得,这满天星,与这个干净的女孩是很般配的,但这个女孩,并不是天生的配角,而是童话故事里的主角,只是暂时的沉睡了,叶倾尘甚至觉得,哪一天,再路过那间病房时,会发现那床上安静躺着一个女孩。
感觉到她的注视,偶然间抬头,发现是她,会惊讶的问道:“是你呀。”
风儿吹过,将满天星的淡淡清香,吹散进入她的鼻端,透着一份纯洁的美好。叶倾尘弯腰,将那花,细心的放在她墓碑的最中央,墓碑上,她黑白的照片上,正笑的灿烂。
“米雪是陈瑜的女儿,米柔然,是他的母亲。”孟逸泽就这么在这墓园中,在米雪的墓碑前,淡淡的开口。他知道,叶倾尘心中一定非常好奇这些。
叶倾尘果然没有开口,这些,她在昨天,就已经猜到了。
“米柔然有先天性的遗传心脏病,两家反对,米柔然在知道自己怀有米雪的时候,跑掉了,独自生下米雪,两人相依为命。”
孟逸泽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米柔然病发,送到医院,与陈瑜相遇。但米柔然在路上就已经断气。米雪对这个父亲心中憎恶,不愿意原谅她,直到米雪也因为这个住院……”
孟逸泽说道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叶倾尘都已经清楚了。叶倾尘看着照片上笑的开心的米雪,心中一阵酸楚。
她与母亲,与陈瑜,都是苦命的人。陈瑜为了这对母女,至今仍然未娶,而米雪这个无辜的孩子,终究是没将那份痛苦带进棺材。
想起来那天,米雪对她说的话:“米柔然说,叫我原谅他。”想必这不是她母亲说的话,她是在借着这个,来转达她对陈瑜这个做父亲的原谅。
从墓园回来,孟逸泽带着叶倾尘买了些简单的食物。已经一上午了,叶倾尘知道,唐婉一定没时间吃饭。
唐婉也是身子柔弱,大病小病不断,若是这次将身子搭进去,叶倾尘一定会后悔死。上了楼,手术室果然还没有动静。
叶倾尘见唐婉一脸的憔悴,将手中的食物袋子交给她,说道:“吃一点吧。”
唐婉摇了摇头,并不去接。叶倾尘将它推到唐婉手中,说道:“把它吃了,身子要紧。小尘手术结束,还需要人照顾着呢,你倒下了,谁来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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