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一动不动，任她靠着。

　　那时候星辰已经不跳舞了，顾深当然也不会再有机会陪她练习那磨人的舞步了。

　　可是彼此心目中的怀念和惋惜，都深藏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说起。

　　星辰低着头，望着他被面罩遮住的脸。

　　“哥。”她唤他，他将她放下来。

　　她继续做着其他的动作。

　　顾深摘下眼罩，屋子里仍然漆黑一片。可因为一直戴着眼罩，他反而很能适应这种黑暗。

　　果然是黑天鹅。

　　她的舞步不如从前标准，可情感却比往日深厚许多。

　　“你犯规了！”她有些羞赧，本来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跳舞的。

　　闭着眼，才有想象的空间嘛，毕竟，她又不是什么专业舞蹈演员。

　　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只能硬着头皮打开音乐，接着跳下去，脑海中满满都是临时抱佛脚的后遗症。

　　月光透过窗棂，刚好洒在她身上，随着音乐舞动，柔软的上身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沐浴在月光之下，极美，极优雅。

　　顾深望着她，觉得好似在做一场梦。

　　整个老宅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音乐的声音，只有她跳起来后落在地板上的坠落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只有两个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星辰踩着音乐，踏上高台，高高的站在上面，对他浅笑着。他想起了下一个动作是什么，刚想上去制止，却见她毫不犹豫的倒了下去。

　　砰地一声，砸在他心上。

　　他心一沉，急忙跑过去。

　　“新婚快乐！顾深！”

　　星辰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躺在地上，勾唇看着他。

　　他松了口气，弯腰去拉她起来。

　　“吓死我了。”

　　“大喜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拍拍木头吐出去！”星辰学着阿姨的话。

　　顾深笑了，弯腰在她身边的地板上拍了拍，然后拉她起来，星辰顺势而起，又轻轻挣开他，单膝下跪。

　　“顾深，谢谢你愿意娶我。谢谢你。”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并不习惯在那么多人面前吐露真实情感，可是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得有点仪式感才好。”

　　因为今天的婚礼有着仪式感，才让她能够觉得，自己从一个单身，走进了一段婚姻。

　　所以，她猜想，顾深也需要这么一个仪式。她非常愿意，为他准备这么一个仪式。

　　不需要多隆重，但是幸好，是她亲手准备的，在为了模特大赛忙忙碌碌的时候，避开他，小心翼翼安排出来的。

　　“地上凉，起来说话。”顾深去拉她，再一次被她轻轻挣开。

　　“哥，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比我先想明白，谢谢你想明白了之后，还不嫌弃我笨，愿意让我也明白明白。还有，你说我让你找到了救赎，我说其实你才是我的救赎。你让我找到了爱情，如果不是你，可能一辈子，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幸福。”

　　顾深居高临下，捏捏她的鼻子，“小傻子。”

　　星辰第一次没有反驳，“你让我从一个傻子变成了一个……幸福的傻子。”

　　顾深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摩挲着她光滑的脊背，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开。

　　“哥，你说，你愿意娶我吗？”她搂着他的脖颈，柔着声音问。

　　顾深很难想象，会有谁见了这样的姑娘，能狠下心来说不愿意。

　　“我愿意。”他点头时，眼眶微湿。

　　“真的？”她笑了，眼角也有泪水滑落，被顾深轻轻拭掉。

　　“真的，我发誓，这辈子我说过的所有我愿意，只有这一句，是绝对真诚的。”

　　这一辈子，顾深有幸生在顾家，生为爷爷的孙子，顾若的哥哥，星辰的爱人，他知足。

　　并深觉三生有幸。

　　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身为顾家长子，知道自己应当承担的，也愿意去承担。可这个愿意，却不能等同于刚刚说的那个愿意。

　　顾家、顾氏、亲人、朋友，顾深从不是个常常觉得孤独的人，但他却有一个孤独的灵魂。能抚慰这个灵魂的人，过去只有两个，现在，只有一个了。

　　所以，他必须要更用心的维护这个孩子，让她能在他的羽翼呵护下茁壮成长，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树苗。

　　星辰自是不知，在他心里，竟然是把她看做了一棵亟待浇水的小树苗了，只沉浸在甜蜜当中，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春宵一度，不可浪费。

　　******

　　顾深说到做到，说在家休息一周，就真的休息一周，雷打不动，谁也劝不了。

　　两个人从早上吃饭开始就大眼瞪小眼，玩儿起了谁先打工作电话谁就是小狗的游戏。

　　不打工作电话也就算了，过分的是，顾深连电话都不许她打。

　　星辰吃过早饭，想要偷偷摸摸给张家打个电话，和孩子说说话，再拜托张韫容帮她忙一忙模特大赛的事情，不料却被顾深发现，关了手机，把她按在床上好一顿蹂躏。

　　星辰终于动了怒。

　　“你说，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吗？”她掐着他耳朵，咬着后槽牙问：“你说说，我给你儿子打电话为什么不行？”

　　“不好说。”顾深有一说一，“现在外头都在传，顾深认了两个父不明的儿子。”

　　“顾深！”星辰翻身压在他身上，挥着拳头招呼上去。

　　顾深勾唇一笑，轻轻握住她软绵绵的拳头，笑得邪肆。

　　“来吧，咱们来个名正言顺的儿子……”

　　说着，一口咬上来……

　　******

　　星辰回公寓的时候总要路过一个小花园，花坛里种了很多栀子花。她从家里的阳台看下去，也能看见这片花坛。

　　她时常去那坐坐，闻闻花香，自拍两张。

　　这两天受台风影响，整天整天地下着大雨，乌云密集得好像压在头上的锅盖一样，浇得星辰心里都返潮了。好不容易碰见今天阳光明媚，立马牵着小狗下楼逛花园去了。

　　狗狗在花坛旁边解决狗生大事，她在花坛边翘着二郎腿喝西北风。

　　狗狗在她脚边的一汪积水里玩闹，溅到她裙子上，她皱眉，坏笑着回踩回去。

　　“哎呀。”

　　这狗狗叫得，好像人啊。

　　她刚刚踩过的地方开始汩汩冒着污水，顷刻间便将她围困在中央。

　　她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转头一看，狗狗已经跑远了，心里埋怨它不讲义气。就在污水要没过她脚踝的时候，她突然腾空而起。

　　她打了个激灵，给吓醒了，手里无意识地抓着什么。

　　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房间里，手里抓着顾深的衬衫领子，他正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她傻傻的问，还没醒过来。

　　顾深抱着她，脚下不停，“我要是不在这，谁投喂你？床上喂饱了，下楼还得吃饭呢。”

　　最近总是给他开荤，可把他牛坏了。

　　星辰又是害羞，又真是拿他没辙。

　　“你放下我吧，我醒了！”她只好在他怀里晃了晃，却真的没有下来的意思。

　　顾深停在楼梯口，看见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样子。忽然想吓唬吓唬她，所以故意冷着脸，作势要扔她出去。

　　星辰却一点都不害怕，还松开了环着他的手，这举动倒把顾深吓了个半死，紧紧的搂着她，吓得都哆嗦了。

　　星辰满不在乎的，心想着让你狂让你狂，吓死你！

　　可她见他脸都白了，又心疼了，还是搂着他亲了一口。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自己的睡裤，果然看见一片水渍。

　　“我刚刚是不是……踹了你一脚？”

　　“没事儿。”他惊魂未定，搂她搂得紧紧的，“我不小心把水撒了。”

　　这回下楼，俩人都不敢闹了。顾深放她在餐桌旁边，转身去取意大利面。

　　“我是有点渴了，小深子——再给你娘娘倒杯水。”星辰怕他真的生气，趴在桌子上耍赖。

　　顾深正在摆盘，动作尤其认真，看起来并没有工夫搭理她。她就不高兴了。

　　这才刚结婚你就不理我，这还得了？

　　这么想着，就要进厨房跟他理论，却被顾深提着领子往外扯。冷冷的命令：“你老老实实等着，水一会儿就到。”

　　低头，见星辰一直盯着他看，他才皮笑肉不笑的补上一句：“娘娘——”

　　把她乐得不行，上去掐他脸蛋。

　　“老实点，坐下。”顾深把她扔在椅子里，回身进去端了整整齐齐的面出来，自己坐在茶几上看着她，目光悠然。闲适惬意的傍晚，两个人吃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好好吃。”星辰蹭了满嘴的酱汁。

　　顾深勾唇一笑，抽了张纸巾为她擦掉：“多谢娘娘夸奖。”

　　顾深见她一直盯着外头看，就问她：“要不要，一会儿出去逛逛？”

　　“好呀！”星辰正觉得天气好，想出去遛遛弯儿，这会儿开开心心地拍拍手。

　　顾深笑话她傻。

　　今天叹息河有音乐喷泉，顾深特地开车去了城里，带她一起看喷泉。

　　两个人走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牵着手，和身边成百上千的情侣还有夫妻都没什么不同。

　　顾深回头看着星辰，她也看向他。

　　他最近渐渐明白了，往日里忙着追逐的自己，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生活，其实不能长期处于变化当中，总要趋于稳定和平静，然后习惯这种稳定的模式。

　　他和星辰不就是这样吗？习惯了一种相处模式，一段时间内，却被四年的分离打破了这表面上的稳定和平静。

　　顾深从没意识到，自己也有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的时候。

　　江边散散步，是所有情人的标准约会模式。

　　星辰不喜欢随便触碰公共设施，便在距离栏杆一米的地方站好，和顾深靠在一起等着音乐喷泉开始。

　　顾深低头，看见她鞋带开了，她看向他，正看见他蹲下身去，心脏便多跳了好几下。

　　顾深替她系好鞋带，直起身，将星辰未收好的温柔之色尽收眼底。

　　“怎么，这就感动了？”他问，眼睛被江中的喷泉映出霓虹，唇角上扬，一副傲娇像。

　　这个顾深，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星辰脸色涨红，故意不去理他。

　　“不怎么，不感动。”她别过头去看喷泉。

　　顾深却不依不饶。

　　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星辰的紧张，也不难追根究底。

　　星辰被他磨得一个头两个大。

　　“嫁给我幸福吗？”他搂着星辰，歪头靠在星辰的脑袋上，声音不小。

　　前后几步的人都纷纷回头看这个一直被关注着幸福的姑娘到底是谁，星辰气得戳他肋骨，被他握住手肘，用温热的手掌为她按摩着手臂，一路滑至指尖，温柔包住。

　　又问：“你说啊，嫁给我，幸福吗？”

　　星辰回忆起之前，他也是这样理直气壮的问过她：你是不是喜欢我？

　　在之前，他也说过，她是顾家的一份慈善事业。

　　这么看来……星辰有些气馁。

　　表白是她先表白的，虽然让他重新追她了，可是怎么……

　　搞得好像总是她在追他一样！

　　可实际上，明明顾深才是用情至深的那一个啊。

　　哎，她这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顾深也没有一定要她回答，本来也就是想逗逗她的，见她不好意西也就不再问了。

　　他嘴里偏偏要哼porunacabeza，调不成调，和音乐喷泉里的民族风搭配上，更是让人想乱中求静。

　　星辰说话时手掌都汗湿了，问顾深：“那你呢？和我在一起，让你更快乐吗？”

　　顾深扬起下巴看着她，样子随性却性感至极：“无与伦比。”

　　星辰拥抱他，他轻轻拍她的背。

　　“和我结婚你幸福吗？”星辰模仿着他的语气如是说。

　　“你说什么？”顾深假装听不见。

　　星辰很少见他这么撒娇耍赖的模样，不由得捏捏他的鼻子，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说，除了你，谁都不行，我只要你。”

　　顾深紧了紧手臂，笑着反问：“没我不行？只能是我？”

　　“对。”星辰从未如此坚定。

　　“那你就等着吧。”顾深说，“我明儿就去找个新的，把你扔家里，就让你等着我，就像我等你。”

　　星辰手指在他腰间收拢，愉快地转了一圈。

　　“我收回了。”她傲娇道，“不是非你不可了，我手握大把大把的银子，招招手小帅哥就上来了，我才不要你了。”

　　顾深失笑。

　　“你啊，一张嘴，什么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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