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苏黎世的第三十七天下午，星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些累了。

　　她望着窗外的湖泊，忽然停止了帮顾深按摩的动作，趴在了病床边，安安静静的看着落地窗外，如画一般的风景。

　　她觉得在这一刻，想要抛弃一切，就停留在这里。

　　她以为自己很坚强，能在顾深不会给她丝毫回应的时候，挺过漫长的春夏秋冬，等到那个看起来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时刻。

　　原来，她真的没有那么坚强。

　　光是有顾深的陪伴还不够，她还需要他同自己一样，睁开眼，去感受这个世界。

　　或者，不说感受世界，哪怕是睁开眼，看看她，她也心满意足。

　　偶尔的一个对视，就能让他忘记前尘旧事，安安稳稳伴他到老。

　　然，就连这些，都是奢望。

　　“要不然，我就跟你去了吧。”她轻声开口，“我们都不治了，你也不必遭罪，每天听那些大夫说些有的没的，给你什么这个疗法那个疗法，扰你清梦，我也不必一次次在希望和失望间徘徊不定。”

　　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几丝空洞和疲惫，与往常那个总在顾深耳畔滔滔不绝的她判若两人。

　　她已经不愿意再骗自己了。

　　面对一个永远也不会给你任何回应的人，她再也提不起精神去希冀什么了。

　　“你知道吗？你现在住的房间外边，有一湾湖，特别漂亮，有天鹅，黑天鹅、白天鹅。你还记得吗？婚礼那天，我为你准备了天鹅之死，你喜欢得要命，之后总逼着我跳给你看。”星辰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很悠远，而后，才又聚焦，接着说下去：“嗯，我好像有些扯远了。我想说的是，那湖特别美，你真的应该看一看，如果你想看的话。”

　　星辰说罢，抬起头来望着顾深的下颌，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他好一会儿。

　　顾深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无悲无喜。

　　如果，他现在能睁开眼，就能看到，星辰眼中爬满了绝望的藤蔓，从那双美得令人心惊的眼中眼神进去，缠绕进无尽的深渊里。

　　她的心，被这条无望也无尽的藤蔓扎出了鲜血，血液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床褥上，绽放成最美丽的郁金香。

　　星辰低着头，望着床上绽放开的血泪，她第一时间并不是惊讶，而是想起了一个词——凤凰泣血。

　　传说，凤凰是不死神鸟，浴火则重生。

　　可倘若有一天，这只神鸟真的流出血泪，那么她就再也没有重生的能力了。

　　从此以后，她将与神无缘，同世间任意生灵一样，承受着六道轮回之苦。

　　永生不死的神鸟凤凰，都会悲伤到泣血，何况她一个被七情六欲折磨着的人呢？

　　罢了罢了，她还在奢求什么呢？

　　这一生生而为人，她得到过也失去过，珍惜过也放纵过，坚持过也抛弃过，她无愧于自己，也不需要为他人负责。

　　“哥，陆让说，他奶奶就是在那湖里死掉的，沉湖而去。”她痴痴的望着那平静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深的眼角，忽然抽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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