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那要不要和薄钧野说一声？”

　　颜珈站在阳台上，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深，树影幢幢，被风吹得东摇西摆。

　　“不用了。”

　　路瑶心里一阵难受，如果这件事换成是她，流掉一个小孩儿，对她来说其实也不是多大的负担。

　　但是换成颜珈，她就特别难受。

　　路瑶问：“那到时候要我陪着你吗？”

　　“到时候再说吧，你又不是没有工作的人。”

　　“我可以请假，这个歌手当不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颜珈心里一暖，道：“谢谢。”

　　“和我还说什么谢。”

　　颜珈笑了笑。

　　“你恨他吗？”两人要挂电话的时候，路瑶突然轻声的问。

　　颜珈眼眶泛红。

　　恨吗？

　　恨的吧。

　　怎么可能不恨？

　　如果不恨，她当时就不会开着车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可是自从她失去家人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她从未在谁那里体味过这么多的温暖。

　　多到连心都溢了出来。

　　以至于她连恨都恨得言不由衷。

　　在最紧要的关头，她还是舍不得让他去送死。

　　“我不知道。”颜珈轻声的道：“我有时候其实挺自私的，我既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他好，又不想看着他和别人好。

　　我原本想两人就这样，就算是互相折磨，也折磨一辈子算了。

　　到时候有一天，如果我们两个都死了，去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将两人的前尘往事断个干干净净，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了。”

　　遇到一次，就已经伤筋动骨。

　　路瑶听了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会好的。”路瑶道。

　　“嗯，我知道。”

　　两人挂了电话，颜珈回到了沙发上，她整个人平躺下来。

　　肚子里很平静，没有痛感，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唐璟言在房间里洗了个澡，打开了卧室的门，看了她一眼。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静静的对视过。

　　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颜珈现在心里很乱，一点也不想说话，闭上了眼睛。

　　唐璟言朝着沙发走过去，坐在了她旁边的沙发上。

　　“你当初答应过我，不再去飙车。”

　　颜珈一愣。

　　想起来这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她告白失败，去飚了车，出了个不大不小的车祸，住院了差不多一个月。

　　唐璟言对着她大发雷霆，逼问她为什么会去飙车。

　　她当时只道心情不好，什么原因并没有说。

　　后来见他一直冷着脸，实在是扛不住，怕他怕得厉害，就说以后再也不去了。

　　他能在飙车的那里找到自己，想必也是想起了当时的那件事。

　　颜珈闭着眼睛，没吭声。

　　“为什么去飙车？我听路瑶说你心情很不好，是因为怀孕的事情，还是因为和薄钧野分手的事情？”

　　颜珈闭着眼，轻轻的笑了笑，嗓音沙哑：

　　“都不是，我去墓园看了我爸爸和哥哥，意外收获了我妈妈的墓碑，你说我心情怎么会好？难道你觉得和薄钧野分手这么点事情，就能让我受不了的去飙车吗？”

　　唐璟言闻言一愣，惊讶的看着她。

　　颜珈整个人像个刺猬，遇谁戳谁。

　　她本来想再说几句难听的，比如，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原来我还有爸爸妈妈的？

　　可她动了动唇，到底没有说出口。

　　唐璟言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很明显看得出，虽然颜珈是主动在提及自己的父母，但是其实她是带着十分抵抗的情绪去提及的。

　　唐璟言再开口时，尽管很想知道，但依旧很自觉的避开了她爸爸妈妈的事情，声线都是颤抖的：“我听路瑶说你怀孕了，是真的吗？”

　　“嗯。”

　　“薄钧野怎么说？”

　　“他不知道。”

　　唐璟言脸色铁青，猛地从沙发上崩了起来：“我去找他！”

　　他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颜珈猛地睁开眼：“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唐璟言人已经到了门口，闻言猛地转过身：“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孩子我不想要！”颜珈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唐璟言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发脾气，他从身上的口袋里摸了摸，想要摸出一根烟来抽，但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出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洗完澡，烟根本就不在身上。

　　他往茶几上一扫，扫到了半包烟，走过去想要拿起来抽，又想起来颜珈怀孕了，抽烟对婴儿不好。

　　他将烟和打火机往茶几上一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颜珈眼眶很红，不管是对路瑶，还是对唐璟言，她都说不出孩子其实已经没了心跳声这件事。

　　她留着这个孩子，其实一点用也没有。

　　他在她肚子里长不大，她如果不拿掉他，他就会在她的肚子里引起慢性血管内凝血，或者造成大出血。

　　这些她一个字也不敢提，她知道，一旦说出来，她就会崩溃。

　　她给自己竖起一层坚硬的外壳，将最软弱的部分包裹住。

　　“我比谁都清楚。”

　　唐璟言手指抖了抖，垂下头将脸埋在手心，深深的呼吸，而后半抬起头，侧过头来看着她：“如果我说让你留下来呢？”

　　“留下来让他无家可归吗？”

　　唐璟言脸色一僵：“我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孩子。”

　　颜珈鼻子一酸，回过头去看唐璟言，唇边带起一丝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个孩子你说养就养，说丢就丢，养的时候可有可无，丢的时候也干净利落，毫不脱离带水，你要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让你养？凭什么？”

　　唐璟言一愣，心里沉重得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喜欢的人，怀了别人的孩子，他比谁都要难受。

　　但是他不想让颜珈做错误的决定。

　　他也不想让她日后后悔。

　　“这个孩子我不会要，你也不要去找薄钧野，算我求你了好吗？”不知道过了多久，颜珈道。

　　唐璟言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克制着声音道：“打掉一个孩子，后果你想过吗？你的身体有可能发生不可逆的损伤，如果手术处理得不好，你有可能再也不能怀孕，这个后果，你想过吗？”

　　颜珈伸手抹了一把脸，深深的呼吸：“我不在乎。”

　　“如果我非要你生下来呢？”

　　“你这是在把我往更深的痛苦里逼。”颜珈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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