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曲终离散,一别两宽(38)
薄钧野的身体异常僵硬,好半天都忘了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道:“这里不就是你的家么,你还要去哪里?”
“我们已经离婚了。”
薄钧野垂下了头,他将一旁给颜珈煮的汤端起来,用勺子搅了两下,散掉汤里面的热气,突然道:“还没有办手续,就不算离婚。”
颜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睁开眼看着他。
薄钧野感受到了颜珈的目光,却没有回视她,而是将目光一直放在手上冒着热气的汤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珈一直看着他,心里渐渐有些烦闷起来。
自从她醒来以后,薄钧野整个人就透着一股让人无力却又难以忍受的气息。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薄钧野。
她从未应对过这样的薄钧野,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从她要和薄钧野分手这么久以来,薄钧野的态度一直很强悍。
挽留她的时候,是强悍的,愤怒灼心的时候,亦是强悍的,就连他电话里,要和她离婚的时候,也丝毫不脱离带水。
他就仿佛一个铁骨铮铮,永远屹立不倒,勇往无畏又执着的军人。
没有什么能压垮他挺直的脊背。
认识薄钧野这么久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好像都能游刃有余,从来也不颓丧或者消极,更不要说对谁服软。
他像一把军刀,锋利又刚强。
就算是在车轮下受伤住院,只能依靠助行器走路,他也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让人感觉落魄过。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筹码的赌徒,抱着摇摇欲坠的高傲,执着坚守着自己最后的信念,以一种坚韧的姿态,看似毫无杀伤力,却又无坚不摧。
竟让人产生一种不忍的错觉。
颜珈心里没来由的觉得酸楚又厌倦。
他昨晚埋在她小腹上的情景反反复复侵蚀着她的心。
她一点也不想看到这样的薄钧野。
“你不是拟了离婚协议书吗?刚好现在大家都有空,你拿过来我签了吧。”
薄钧野脊背异常僵硬,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说:“离婚协议书不在这里。”
“在哪里?”
薄钧野偏开头,不做声,刚毅的侧脸幅度映出他僵硬的脸部肌肉。
他的薄唇紧抿,牙关咬紧。
颜珈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薄钧野是不想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颜珈问。
“你先吃东西,离婚的事情等你把身体养好再说。”
“我不想吃。”颜珈紧紧的盯着他道。
薄钧野动了动唇,想要解释什么,好半天却什么话也没说。
他能说什么?
说他忘了曾经签的那个字。
说她哥哥不是他撞死的?
说他没有陷害他哥哥?
说他当时神情很恍惚,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算说了,就能改变他将她变成孤儿的事实吗?
口供是他亲笔签名的,内容是薄家的人为了让他脱罪而篡改的,她爸爸的去世确确实实是他间接害死的。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当初薄家的人是如何为难一个,一心只想要给自己儿子一个真相的父亲的。
薄钧野深深吐了一口气,说:“你多少吃点,有什么事情等把身体养好再说。”
“我要回家。”颜珈盯着他。
薄钧野缓缓抬起眼,朝颜珈看过去。
她从醒来以后,就态度坚决的想要回到唐璟言那里去,而且她将那称之为家。
薄钧野心里的感受并不好。
他心里甚至有种隐秘的嫉妒在缓缓燃烧。
但他将这一团火死死地压制住。
颜珈和薄钧野对视间,被他眼底蓄积的深不见底的炽热火焰灼得一惊。
她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
薄钧野却在这时候,偏开了视线。
半响,他一手端着汤碗,一手强行将颜珈抱在了怀里,哄孩子一样哄道:“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就送你回去好吗?”
薄钧野话里虽然是说等颜珈身体好点,就送颜珈回去。
但颜珈心里却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她觉得薄钧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未必会这么做。
她觉得薄钧野这个样子其实是非常危险的。
颜珈挣扎着想要从薄钧野怀里出来,但她刚有所动作,薄钧野像是早有所感一样,放开了。
“喝点汤,好吗?我试过了,味道还可以。”薄钧野朝颜珈笑了笑。
颜珈觉得他的笑其实很苦涩,并不适合他。
她忍了半天,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薄钧野半侧过头,盯着床头某一点,苦涩的笑了笑,他几乎没有底气的问:“不离婚,好不好?”
他心里知道,如果这个婚真的离了,她就再也不会和自己有任何瓜葛了。
颜珈觉得鼻子发酸。
有的东西,好像总是这样,祈祷的时候,从来不会心想事成,等你放弃了,却又有人给你双手奉上。
也不管你是不是已经不想回头。
颜珈曾经那么希望,他能够允诺自己,不管前路如何,他都能站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得见的地方。
她这十多年来,没有人给过她承诺,她孤孤单单,却无所畏惧的一往直前,连沿途的风景都没有来得及细看,只一门心思想要留住自己身边的半点温暖。
这温暖的来源,刚开始是唐璟言带给她的。
可唐璟言却在半途,猝然转身,留下她在迷茫又无措中挣扎。
后来这温暖的来源变成了薄钧野。
她在他这里尝过满腔爱意,也在他这里得到过家的温暖。
但紧随而来的,却是倾轧般的痛苦。
她在这痛苦里仿若轮回了一遍,七情六欲痛苦难过全都尝了个遍,现在什么也不敢要,不想要了。
她只想从这种痛苦里脱离出来。
“可是我现在想离婚。”颜珈道。
薄钧野端着汤碗的手一抖,汤汁洒了出来。
手上的汤其实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放温了,这么半天,都已经凉了下来。
“我去重新盛点汤。”薄钧野转过身,匆匆出了门。
他将汤倒进了洗碗池,脸上的肌肉呈现出一种因为牙关长时间咬紧而带来的酸痛感。
薄钧野苦涩的笑了笑,从一旁的瓦锅里又盛了一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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