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在原地静默了两秒, 江云谨没有等到白洛笙的回答。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猛地垂下头，转身往餐厅走去。

　　就在江云谨转身的那一刹, 白洛笙拉住了他侧在一旁的手。

　　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传来, 江云谨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你先去吃饭, 吃完再说。”白洛笙声音很哑，终于开口。

　　江云谨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还坐在原地的白洛笙。

　　白洛笙微微仰头看他,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触，这一次白洛笙没有再躲。

　　江云谨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白洛笙，看得眼角都有些红了。

　　长达一个多月的粉饰太平, 就因为江云谨这么一句话，彻底分崩离析。

　　白洛笙只觉得心中某一块儿，像是被人拿着小刀割开了一个口子, 有些疼。所有的伪装，都在看见江云谨泛红眼眶的这一刻，瞬间瓦解。

　　“我……”江云谨声音很是嘶哑, 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的白洛笙。

　　他不明白白洛笙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但更不敢问。

　　江云谨怕自己再一开口问, 下一瞬就是白洛笙离开的背影。

　　最终还是白洛笙妥协，他站起了身, 轻轻放开江云谨的手：“你在这里等我, 我马上回来。”

　　说完, 白洛笙迈步往餐厅走去。

　　江云谨下意识就想跟着过去, 白洛笙却突然转身。

　　他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眼里的冰冷已经消失, 再次盛满了之前常见的温柔, 他轻声道：“不是让你在这里等我吗？我很快就回来。”白洛笙像是安抚江云谨一般，“不会走的。”

　　那是江云谨已经很久没有在白洛笙脸上见过的温柔，江云谨鼻尖突然有些酸，他重重点了点头，没有再跟着过去。

　　江云谨依稀听到白洛笙跟阮瑶说了什么，然后等他再抬头，就看见了白洛笙手里端着一个瓷白的碗走了过来。

　　“走吧，我们先上楼。”白洛笙走近说。

　　江云谨看见了他手里端着的正是自己的早餐，他抿了抿唇：“我、我自己来吧。”

　　白洛笙摇头，只说：“上楼。”

　　江云谨想了下，没有坚持，但像是怕白洛笙会突然反悔一般，他坚持让白洛笙走前面。

　　白洛笙没有拒绝，端着盛满汤圆的碗走在前面。

　　到了江云谨的房间，白洛笙把碗放下，让江云谨先吃早餐。

　　江云谨还想说什么，白洛笙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吃完我们再谈吧，不着急。”

　　见他坐下神情闲适，江云谨心底的不安又少了些，端起桌子上的汤圆，开始吃。

　　心里想着事儿，江云谨根本就没有什么吃早餐的心情。

　　这一碗汤圆都是阮瑶自己包的，皮薄馅儿多，轻轻咬一口，汤圆的芝麻馅儿就会溢出来，唇齿留香。

　　只是江云谨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情品尝美味，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要赶紧把碗里的汤圆吃完，这样他就可以早点跟白洛笙谈话了。

　　一个多月过去，这是白洛笙第一次答应跟自己好好谈谈，江云谨不敢慢。

　　刚煮出来的汤圆很烫，里面的馅儿更是烫嘴，江云谨吃得太快，眼里都烫出了泪花。

　　白洛笙一开始没有发现，等他看见后，江云谨嘴角都被烫出了一个燎泡。

　　他眉心顿时一跳，赶紧道：“你慢点吃，我真的不会走的。”

　　即便听到白洛笙这么说，江云谨的速度还是没有慢下来，一口一个汤圆，很快就把碗里的汤圆全部吃完。

　　刚放下碗，江云谨又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凉水，妄图靠着凉意压一下舌尖的麻意。

　　白洛笙眉心拧得紧紧的，有些无奈。

　　江云谨擦了擦被烫得有些红的嘴，纸巾擦过嘴唇上的水泡时，他轻轻皱了皱眉，轻轻地“嘶”了一声。

　　“你吃得太快了。”白洛笙说。

　　江云谨抿抿唇角：“还好。”说完，他又眼巴巴地看向白洛笙，欲言又止。

　　刚刚似乎是被烫狠了，直到现在江云谨眼角都还有些湿润。卷又长的睫翼也被打湿，无辜地贴在眼角。像是小鹿一般，稍显可怜。

　　白洛笙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瞬间没了脾气，视线又落在了江云谨一旁的手上。

　　江云谨很紧张，侧在一旁的手紧紧捏着，整个人的背部也呈一种绷紧的状态。

　　微吸一口气，之前的话在白洛笙舌尖绕了一圈后，又被重新咽了下去。

　　“我有一个问题。”白洛笙终于开口。

　　江云谨紧绷着的弦似乎松了一瞬，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白洛笙微垂下眸子，换了一个很是轻松的语气：“我想问你，我在你心中，算是什么？”

　　错愕在江云谨脸上停留片刻，他怎么都没料到，白洛笙竟然会问他这个问题。

　　但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就算白洛笙不问，江云谨的答案也始终如一。

　　“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江云谨语气郑重，几乎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

　　白洛笙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他脸色不变，继续问：“是比高宇，比景睿，比伍晨曦更重要的朋友？”

　　虽然这个问题有些刁钻，但江云谨的确也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

　　他再一次点了点头，肯定道：“嗯。你比他们，都要重要。”

　　在江云谨的心里，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白洛笙就是比任何人都要重要的朋友。如果没有白洛笙，也不会有现在的江云谨。

　　白洛笙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个回答白洛笙早就有料想到，他知道在江云谨心里，自己只是一个好朋友一样的存在。

　　但白洛笙更想搞清楚，在江云谨的心里把自己，究竟放在了哪个位置。

　　白洛笙的确是一个不达目的不放手的人，他骄傲，自信，但也更害怕失败。

　　在清楚自己的心意后，白洛笙没有选择退缩，选择了往前走。

　　可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后，他也有怯懦的时候。

　　这是白洛笙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以至于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反问自己，这就是喜欢吗？

　　他真的喜欢江云谨吗？

　　除了白洛笙自己，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所以白洛笙只能靠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尝试，去试着了解自己对江云谨的喜欢。

　　江云谨提出了想要和他稍微疏远一点，白洛笙顺势答应下来，也正是因为如此。

　　冷落一段时间，不仅是他自己，也是想让江云谨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去想一个人很简单，只需要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

　　可一旦闲散下来，那种无边无际的空虚就会瞬间席卷而至，白洛笙做不到不去想江云谨。

　　早在半个月前，白洛笙就已经想明白了——他还是喜欢江云谨。

　　喜欢就是喜欢，就是这么简单的喜欢。

　　但江云谨呢？

　　白洛笙不确定。

　　这是白洛笙做过的最大胆的决定，白洛笙也不后悔。

　　因为就在今天，新年的第一天，他终于等到了江云谨第一次主动地挽留。

　　即便在江云谨心中，他还是那个最重要的“朋友”。

　　不可否认的是，这也是进步了。至少现在，江云谨稍微明白了自己的重要性。

　　这个做法有些卑鄙，更是可耻。

　　但对于江云谨这么迟钝的人，这是最好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见白洛笙沉默良久，江云谨没忍住开口强调：“真的，你在我心里真的比他们还要重要！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我想回到从前一样……”

　　“我知道。”白洛笙打断江云谨的话，他点了点头，“想要回到从前一样很简单，可是——”

　　江云谨：“可是？”

　　白洛笙突然抬眼和江云谨对视，他眼眸在此刻变得格外幽深，更多汹涌的情绪被他深藏眼底。渐渐地，白洛笙收了嘴角淡淡的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云谨，”白洛笙哑声说，“可是我不想只是你最重要的朋友。”

　　江云谨眼里全是疑惑，他有些不太明白。

　　白洛笙突然起身，绕过茶几，来到了江云谨面前，紧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修长的腿像是无意识一般，和江云谨侧在一旁的腿紧贴着。

　　江云谨睫翼颤了颤。

　　白洛笙又才继续说：“我不是一个喜欢跟人保持距离的人，如果你想跟我回到和从前一样，我保不准会这样……”

　　白洛笙牵起江云谨侧在一旁的手，把他始终捏得紧紧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抚平，又像是挑弄一般，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或者是这样。”白洛笙说。

　　修长的手指从江云谨的指缝中插|过，和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又从另一边紧紧揽住了江云谨的肩膀。

　　江云谨身子微微僵了一瞬。

　　白洛笙像是在挑战江云谨的底线一般，继续说：“或者这样。”

　　他侧过江云谨的身子，把人紧紧地抱进怀里。有些近乎贪婪地闻着江云谨身上熟悉的味道。

　　江云谨眼睛没忍住瞪大，这、这是在干嘛？

　　但还没有结束。

　　最后白洛笙把江云谨轻轻从怀里推开，哑声道：“或者……这样。”

　　白洛笙伸出手，炙热的指腹在江云谨殷红的唇角碾过，轻轻戳了戳他嘴角刚刚烫出来的水泡。

　　江云谨“嘶”了一声，眉心拧了一下，但没有躲。坐在原地，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

　　要说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因为白洛笙坐得太近了，近到江云谨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了。

　　全程江云谨都没有躲，更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

　　白洛笙眼神软了一瞬，手指又捏了捏江云谨细腻的耳垂，他轻声说：“对好朋友，我就喜欢这样。你要是还想和我保持距离，可能我们……”

　　白洛笙放开了一直和江云谨交握的手。

　　“不用保持了！”听到这话，江云谨顿时一急，伸手抓住了白洛笙收回去的手，紧紧握住不松，“你如果喜欢这样，那就这样！不用保持距离了，对不起，之前是我说错话了……”

　　白洛笙眼神暗了一瞬：“不保持距离了？”

　　江云谨头瞬间摇成了拨浪鼓：“不了。”

　　白洛笙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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