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寒假在她们这次相聚后的一个星期开始。她们在咖啡厅里见面是在1月19日,而寒假开始在1月26日星期六。
夏至对所有的时间节点都记得清清楚楚。
19日当天,夏至就在微信上把与萧以晴、梁璐的约定告诉了曹丽梅,并嘱她下周放寒假了就过来。
曹丽梅一直到了1月22日晚上才回了她信息,只有简单一个“好”字。
夏至当时没在意,实际上她发完信息后没有马上得到回复,她以为曹丽梅正忙着,就没多打扰,随后就把这信息忘记了。
而曹丽梅那天晚上回她那个字是在十二点左右,当时她正好思路不错,一个劲地敲着小说,没有注意到那条信息,等她看到时,已经将近一点了,她便没有回复。
1月25日下班之前,夏至想到明天就是寒假了,不知道曹丽梅安排好行程没有,她准备让曹丽梅到自己家里住,也就没有给她订酒店。
夏至给曹丽梅打电话,想问她几点的高铁,到时去接站,电话响了一分钟,没有人接。她没再打,只是发了信息询问。
曹丽梅还是到了半夜才回,她说:【我明天不过来了,太累,我想好好歇一歇。】
26日早上,夏至看到她这条信息,挺苦闷的,但想到可能她是刚放假,有点虚脱跑不动,于是让她下个周末再过来。
——夏至没法子,曹丽梅和萧以晴放假了,她可是年假还早着的人,梁璐也在忙着最后的终试,工作日不一定跑得开。
后来她想,她不应该叫曹丽梅周末再来的,她就应该叫她马上过来,不要再耽搁。
她可以像平常那样,嘻嘻哈哈地打个电话骂她又放了鸽子,佯装生气地让她把孩子家里什么的统统丢下来,一个人好好出来喘喘气。
可是她没有。她没给曹丽梅打电话。足足两个星期半个月,她们一次电话都没有通上,微信信息总是隔上半天甚至两三天才回复,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到底有什么好忙的?
她应该表现得更在乎她一些。她们认识十年了,人生里最激情澎湃的四年,她们是一起度过的,她怎么可以这样忽略她?
曹丽梅发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甚至每个标点符号,都躺在夏至的社交账号里充满了预言的气息,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哪怕她多给曹丽梅回一个字,发一段语音,打一通电话,可能结果都会不一样,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夏至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2月3日,农历腊月廿三。曹丽梅的最后一次失约。
她之前的六年,这样的失约有过好几次。夏至没有重视,她甚至有点赌气地想,不来就不来了,也不是第一次。
她发了条信息去询问:【鸽子大王,你又放咱鸽子了,你以后别来算了。】
下午三点,她终于收到了回复:【夏至,我是张仁礼,丽梅在昨天晚上走了。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那时她正出门去看一个画展。她戴了顶黑色的绒线帽,她一下子后背和头顶都冒出了汗,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揪下了帽子,静电把她的头发撩得凌乱不堪,她站在路上不知所措。
她想这是在开玩笑吗?怎么可能呢?放鸽子就放鸽子了,至于这样恶作剧吗?这些年,曹丽梅老说要来楠洲看她们,每个假期前都兴致勃勃地计划,最后又各种琐事缠身说脱不了身。
她耳边嗡嗡作响,马路上来去匆匆的车子的引擎声被一股奇怪的气流阻隔了,无法抵达她耳膜中去,在她身边穿梭着的人群也忽然静寂了,连脚步也不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一个路人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肩膀,她在一个趔趄之后才醒悟过来,她应该打个电话。
她调出通讯录,先是找到了曹丽梅的号码,愣了两秒后,又点击了返回,把电话拨给了张仁礼。
她想不起来她和他说了些什么,这个男人在电话里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她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主题混乱不堪,她只是吐出了一堆词语,让张仁礼自行组装着理解。
相比之下,他比她冷静得多。
“夏至,昨天夜里,丽梅从楼顶往下跳了。她留了移书……早上警察来了,安排了诗检,现在准备送槟仪馆了。”
挂了电话后,她好一会儿才理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在路上哭了起来,那顶帽子被她攥在手心,汗水还是泪水,把帽子的一块打湿了。
她不知道怎么跟萧以晴和梁璐传达这个消息,她进了地铁站,边走边哭边编辑信息,滴落手机上的眼泪好几次妨碍了她打字,她不得不停下来把手机往衣服上擦。
她应该打电话的,可是她泣不成声,她用手背抹着泪,呜呜地哭着。
两个年轻的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在地铁上看了她好久,其中一个走近她,给她递了一块纸巾,她想说“谢谢”,却说不出口,只能点了点头。
她一路哭到了楠师,到了梁璐宿舍门前,梁璐开门的时候,眼睛也是红肿的。没多久萧以晴也到了,三人在屋里抱作一团,又哭了一轮。
“好了,都别哭了。”梁璐这么说着,可是她自己还在不停地抹泪,“我们在这里哭没有意义,都赶快收拾一下,看能不能赶个夜车去烟城,丽梅是明天出槟吧?”
夏至点了点头。她抽了张纸巾擤着鼻涕,背起背包准备站起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梁璐,你不是明天面试吗?”
梁璐顿了一下:“去他妈的面试。没事,不用管。”
但萧以晴说:“梁璐,你得去面试,你准备了大半年了,这是一辈子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咱活着的,得把日子过下去,就当是替丽梅把没走完的路走了。”
三人沉默了一下,夏至按了按梁璐的肩膀说:“没事的,她会希望你获得这个名额。”
梁璐咬着唇,把眼镜摘下又擦了一把眼泪,然后点了点头。
从梁璐宿舍出来,走了一段后,夏至就对萧以晴说:“以晴,你也别去了,你明天预约了医生。”
萧以晴淡淡说:“我下个月再做。”
“你刚刚不是说活着的人得把日子过下去吗?越是知道这命有多短多脆弱,就越是要把想做的事情赶紧做了。”夏至也担心舟车劳顿会对萧以晴的身体有影响,她盯着天边一片稀薄的云,轻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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