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把酒瓶往嘴边送,不料中途被人夺走了,一条手臂搭上了她的肩膀,她脚步不稳地跌进苏晓怀中。
“她喝得太多了,我来替她喝。”
她靠在他胸前,仰头看着他把那瓶酒悉数喝光。在K房内闪动着的七彩光圈中,她看见他脸色潮红,手上没有纸巾,她直接用手帮他擦着嘴角的酒液。
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拉到唇边轻轻一吻。她愣住了。
——苏晓在向凌信示威。这个想法让她很不舒服,她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但她没有离开他的怀抱。
“你们俩是不是应该再喝一瓶才对?”有个女人拿起麦朝苏晓和凌信叫唤道,“大家都是来参加同学会,就只有你们俩是携眷出席来喂狗粮的!”
谢丹瑜马上叫道:“但我也是我们班的啊!”
“那更该罚!高三就开始喂咱们吃狗粮!”
一浪又一浪的吼叫声中,不知谁提议道:“你们俩喝,谁喝得慢的亲新娘,我们要提前闹洞房!”
震天价的连声叫好,将两人推至舞台中央。凌信将酒瓶伸向苏晓,碰了碰他手中的瓶子。
苏晓喝得有些急,凌信更气定神闲一些,但在即将喝完的时候,苏晓被呛到了。
“别喝了。”夏至夺下他手里的小半瓶酒,替他拍着背。
“苏晓输了!”
在众人作势叫嚣之际,她踮起脚尖,双唇在他嘴角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碰,旋即离开。
她估计没人看清这个借位的吻,可是她的姿态满足了看客的嬉闹。
屋子里乱哄哄的,不断闪动的光和高分贝的音量让她停止了思考。
酒桌上的游戏继续着,她喊叫得声嘶力竭——也可能是酒让她声音嘶哑。苏晓紧靠她着她坐着,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希望那个吻不会让他太难受。
分心之下,她一连输了好几局,但酒全被他挡下了,她不知道他原来也能喝那么多。她拍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才又慢慢挽回了颓势。
人声渐渐黯淡,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人离开了K房就没再回来,房间里越来越少人。
苏晓把脸埋在夏至颈窝之间,她承受着他的大部分体重,有点吃不消了。
“苏晓,我带你去休息吧。”她说。他微微点了点头。
她把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出了门。
他们还租了一栋别墅,没喝醉的人聚集在别墅中打麻将、烧烤,她不准备再过去闹了,她现在需要先安顿好苏晓。
她架着他穿过别墅区,往度假酒店的方向走去。他勉强能走,大半个身体歪在她身上,她几乎扛不动他了,来时看着就五六百米远的距离,此刻怎么越走越远呢?
关键是她也喝了不少——印象中有生以来就没试过喝那么多,她自己也走得东倒西歪,房屋不断朝他们挤压过来,道路像蛇般盘曲着。
“夏至,我来吧。”一阵脚步声从身后追上他们,凌信赶了上来,从另一边接住了差点摔在地上的苏晓。
夏至想说不必,然而事实由不得她嘴硬。她吞下胃里涨起的一股酒气,心里满是不服:他这种时候跑来干什么?如果是要来耀武扬威的,她不会让他得逞。
凌信背上苏晓往前走,夏至跟在侧边,凌信侧眼看了下夏至一脸气鼓鼓的,说道:“你很讨厌我吗,夏至?”
“我对你的喜欢如同你对我的一样多。”她巧妙地把问题丢回给他,她的身体行动受到了酒精的制约,但大脑没有,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画的绘本大部分是我编辑的。”
“所以,你们一起工作?”
他问这些干什么?对他们的关系有怀疑么?夏至说:“你可以理解为工作上合作无间,生活上情投意合,精神上心意相通。”
“我好像说不过你……他跟你提起过我吗?我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他的语气平和得甚至有点沮丧,不像方才那么气势凌人了。
“说过一次半次吧,没提名字我也不知道是你,不过看身高应该是了,打篮球很厉害的那个吧。”
她说不清楚她为什么对着凌信这样锋芒毕露,她只觉得讨厌他,巴不得每一句话都直怼入他骨头里。
苏晓的痛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而且凌信刚刚才恶言恶语刺激着他,明知道他酒量不行还故意和他斗酒,现在的示好让夏至觉得全是鳄鱼的眼泪。
夏至在度假酒店前台开房,面对服务员“要什么房型”的询问,夏至瞄了一眼身后的凌信,要了个大床房。
凌信一直把苏晓送上了房间,把苏晓放倒在床上后,夏至连忙推开了他:“谢谢你,我来就好了。”
她替苏晓脱了外套和鞋子,吃力地把他拖到枕头上,凌信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的手忙脚乱,既不帮忙,也不离开。
“夏至,你很爱他?”
“他是我未婚夫,我难道不应该爱他?”她抿了抿嘴唇,回身问他,“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交杯酒喝过了,新郎也吻过新娘了,你还要闹洞房吗?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是不是太不识时务了?”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苏晓,点头说:“那我走了。”
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回头说:“夏至,他肯定不止一次向你提起过我。”
他凭什么这样笃定?等他出了门,她抄起沙发上一个抱枕朝门上丢去,她差点要气出了眼泪。说好了不要输给他,她还是输了……
她颓败地瘫倒在床上,双脚胡乱地互相搓着把鞋子踢掉,闭上眼睛忍受着右侧脑袋忽然而至的剧痛。
缓了好一阵子疼痛才减轻了,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视线已难以聚集在某一个点上。
——在凌信离开后,她所有的坚强瞬间瓦解,酒精的后劲开始一点点支配她的身体。
晕。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连空气中一颗肉眼不可见的尘埃都能砸得她无力招架,她只有在合上眼时才能大口地呼吸。
酒量好是她的优势,但她从来没试过利用这点优势与人拼酒,这是第一次。她从来没试过这样难受。要是昏睡过去,也许还舒服些,偏偏她意识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能思考,她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记得发生了些什么。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有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于酒精中毒了,直到一次深深的呼吸把她那急剧的心跳降了下来。
她侧身躺着,眼睛撑开一条缝,发现苏晓并没有睡着,他耷拉着眼皮,也正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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