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制结束时,已是夜里十二点钟。
刚刚中场休息时,她给沈淮之发了个微信:【你还在下面吗?可能要录到很晚,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要不你先回去吧。】
沈淮之:【没事,你慢慢录,我等你。】
林以桉:【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了。】
沈淮之:【别打车,长这么漂亮,别再让人给拐了。】
林以桉:【……】
结束后,林以桉向窗外望了一眼。
外面一片黑漆漆的,而天空亮起了满天星。
离开了演播厅,林以桉回化妆间穿上羽绒服,拿上手机,便乘电梯下楼。今天的下班路与以往不太一样,身边没有三五成群的工作人员,出了门,等待她的也不是一辆长长的商务车,而是沈淮之的黑色宾利。
她恍然想起《偏爱》中的一个桥段。
她在剧中饰演一个独自到上海打拼的女白领,坚韧、要强、不服输,与男主互为精神上的依靠。一次加班到深夜,男主开车来接,她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说:“什么时候能在上海有一个家啊。”
是啊,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家?
林以桉恍然觉得,好像自己这一生都在流离失所。
后来,她遇见了沈淮之,沈淮之带给了她令人贪恋的温暖,她便像鸵鸟一样一头埋进了沙地里。
再后来,那温暖一寸寸剥离,只剩日渐冰冷的绝望。
她便明白,自己渴望的,不应该寄希望于他人。
这两年来她飞得很高,得到了金钱、名誉、表演时沉浸在另一个生命里酣畅淋漓的体验,一切的一切,只是兜兜转转,在这个冬季午夜的下班路上,她还是想要一个家。
那个家不是鸵鸟的沙地,可以一头埋进去逃避世间一切的苦难,而是一个心灵的港湾,在外面飞累了,回了家,家里有个人在留着一盏灯等你。
沈淮之会是那样一个人吗?
她不知道。
不远处,沈淮之正坐在车内望着她——
她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拉锁没拉,而是用双臂裹在了身前,从电视台门口高高的台阶上一阶一阶走下来。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心事,她时而抬头望望天,时而低头看看地,走得有些漫不经心。
已经十二点了,她经常这么晚收工吗?
他也常常一加班便是十二点,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有时司机开车,有时自己开车,回了家,洗漱一番便上床睡觉。
养了两年多的小八,依旧也不怎么理他。
他自己习惯了,但此刻,看着午夜十二点收工,独自回家的林以桉,却悄然起了一丝心疼。
他怕她找不见自己,便鸣了一声笛。
林以桉便走过去坐进了副驾驶。
路上,林以桉刷微博,又看到沈淮之与网友互怼的诸多桥段——看来这一晚上他真是无聊了。
她说:“幼不幼稚,还撕网友。”
沈淮之只说:“那我还得骂不还口不成?”
林以桉轻“嘁”了一声。
两人一路无言,林以桉有些无聊,在车上坐不住,便一直左看看、右看看,又转身看向了车后座。
一瞬间,有十八禁画面猛然闯入了她的大脑。
那个位置还真是充满了回忆呢。
她不禁在想,她有多久没有过性生活了。
两年?两年半?
这数字像渐长的年龄一样让人不想去仔细计算。
正在这时,车子卡在了红灯前,沈淮之停下车问了一句:“想什么呢?”
“没什么。”
午夜马路上,车子一路畅通无阻。
三十分钟后,车子开到了帝景苑,林以桉刚想说在小区门口停一下就行,沈淮之便把车拐进了地库。
下了车,沈淮之又朝电梯方向走去,按下了电梯。
林以桉问道:“你不回家吗?”
沈淮之说:“回啊,回这儿的家。”
正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上了电梯,沈淮之按下了“13”的按键,而林以桉上了电梯后,又帮沈淮之按下了他家的楼层——“14”。
沈淮之看向她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说:“猜的?”
看来还真猜中了。
沈淮之伸出一根手指,在那个亮着的“14”按键上连按了七八下,想把它取消掉,却发现取消不掉。
正在这时,电梯抵达了十三层。
林以桉迅速下了电梯,生怕他跟下来,只是一转身,便见沈淮之已然走出来,站在了她家门口的楼道上。
她抬头看他,“你要怎么样啊?嗯?”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娇嗔。
凌晨一点了,这个时间点,闯进一个女孩儿家里是一个很不绅士的举动,他不会这样做,但他不想这么快与她分开,便又狗言狗语了起来,“想去你家看看。”
“上次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想再看一眼。”
林以桉拦在了他面前,“不行。”
沈淮之便想了想,又邀请道:“那要不去我家看看?”
林以桉:“……”
这是什么心理嗯?暴露癖?
她按下电梯,电梯很快从14层降下来,她推着他后背把他推进了电梯厢内,摆了摆手道:“拜拜。”
“……”
电梯门缓缓关闭,把他送上了14层。
林以桉松了一口气,径直走到家门口,而摸了摸口袋正要拿钥匙开门,这才忽然想起——
对了,她下午把钥匙锁家里来着……
这一年,真的是开年不利!
难道真如傅景润说的,她和沈淮之八字不合、天生相克,沈淮之搬到了她楼上克她,所以她天天在走霉运?
-
下了电梯,冬季楼道没有空调、没有暖气,而又有些潮湿的冷空气迎面扑来,白炽灯照射下来。
沈淮之走到门口,行云流水按下一串密码,走进去,把家门口的四个开关一齐拍亮,便脱下大衣,连同车钥匙一起扔到了茶几上,走到沙发上坐下。
他仰躺在沙发靠背上,大脑放空,有点疲惫。
而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开始在大衣口袋震动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也不知是谁。
他顿了一会儿,这才爬起来,拿起来一看竟是林以桉?
他有点惊喜,滑动接听道:“喂?”
而对面,林以桉语无伦次了一会儿,便开口道:“我我我,我能去你们家借住一晚吗?就是,那个,我下午钥匙忘带了,打电话给物业,物业说现在凌晨一点,开锁的只能明天再来。”
她倒是想去酒店开个房,但她身份证没带。
也考虑过姗姗家,但她们三代同堂,挤挤挨挨住在一间两居室,她外婆睡客厅,这个时间过去,实在太过叨扰。
沈淮之下意识环顾了一下这房子的卫生状况——还行,能住人。
他说:“那你来。”
她捧着手机道:“好,谢谢你。”
挂了电话,沈淮之起身步入厨房,查看了一下冰箱。
里面倒是有几瓶矿泉水。
步入主卧,又查看了一下房间状况——有点乱,但勉强能住人。
他又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被子,让被子整整齐齐铺在了床上。
正在这时,门铃声响起。
沈淮之走去开门,便见林以桉一脸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
他说:“进。不用换鞋。”
林以桉便一小步一小步挪进了他家里。
他们家很空荡,除了原装的家具,基本上空无一物,可以看出——这房子平常应该没有人住。
格局与她们家一模一样,甚至许多原装的家具、家电都是一样的,包括橱柜、电视,冰箱、沙发。
她环顾了一下,回头问道:“晚上怎么睡啊?”
他说:“你睡主卧吧。”
“那你呢?”
他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林以桉“哦”了一声。
她走向主卧,推开门看了一间——里面很干净,床上铺了一床藏蓝色纯色棉被,床头柜上则空无一物。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忽然想起八年前,他的那个小公寓。
八年,时间一晃竟已是八年了。
时间已是凌晨一点三十,她实在太困了。
她脱下羽绒服,轻轻放在了床上,走出去吻:“家里有牙刷吗?”
他说:“没有。除了牙刷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下楼买包烟,正好给你买。”
林以桉说:“洗面奶,牙刷……”又想了想,“没了。”
他说了句:“行。”便穿上衣服出了门。
门轻轻落了锁,凌晨一点半的家中很静很静,静得像真空,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在发着躁烈而耀眼的光。
独自一人在一间主人离开了的家里,她有点不知该把自己往哪儿放。有点渴了,她便轻手轻脚步入了厨房,打开冰箱——
冰箱内空空荡荡,只零星倒落几瓶矿泉水。
矿泉水冰凉,她小心翼翼捏着瓶盖拿出来,把它放到了灶台上。
这几天生理期将近,她小腹总隐隐作痛,也很畏寒。
而她一转身,便感到身下有一股暖流流出……
林以桉愣了一下,跑去洗手间看了一眼,果然,姨妈好巧不巧地来了。
难怪这一整天的情绪都有些焦躁和怪异。
她倒是垫了一个护垫准备着,但她还需要卫生巾。
正在这时,手机在掌间震动,微信界面上沈淮之甩了一张图片过来,上面是货架上的几款洗面奶。
他问:【哪个?】
林以桉用P图软件画了一个圈,把图片发给他。
沈淮之:【/OK】
而后,她坐在马桶上焦虑了许久,终于开口道:【那个……】
沈淮之:【什么?】
林以桉:【能不能帮我买一包卫生巾。】
林以桉:【弱小可怜又无助 .jpg】
林以桉:【可以吗?】
沈淮之:“……”
什么叫可以吗?
沈淮之抽了一口烟,面前的货架上正好是形形色色的卫生巾,他便单手拍了一张照甩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在图片上画了两个圈圈发过来。
沈淮之按要求拿了两包,走去结账。
结算台上是一位粗糙、豪放的社会大妈,正夹着烟,外放声音打斗地主,“抢地主”“要不起”等音效响彻在午夜宁静的便利店内。
见他走来,把手上这一把打完,这才起来给他结账。
阿姨拿起卫生巾左右看了一眼,“哔-”地扫了一下,又道:“我们店刚进了卫生棉条要不要了解一下?”
沈淮之说:“不用了。”
阿姨一脸“你们男生不要对棉条有什么偏见”的表情道:“更卫生、更舒适,不信叫你女朋友试一下。”
沈淮之随口回了一句:“我女朋友说她放不进去。”
于是,社会大妈一脸惊诧道:“那你们那个是怎么放进去的?”
她一脸“你比棉条还细?”的惊讶表情。
沈淮之深深叹了一口气,抽了一口烟,“结账吧。”
大妈“哔-”“哔-”地扫了一会儿道:“一共一百三十二。”
沈淮之微信支付。
-
空旷客厅内,林以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门口便响起“哔—哔—哔—”的行云流水的密码输入声。
过了一会儿,沈淮之拎了一个楼下便利店的购物袋进来,走到茶几前,拿出烟、三瓶瓶装星巴克咖啡、几瓶水,剩余的,则连同袋子一起递给了她。
林以桉说了声:“谢谢。”便拿上袋子,步入了洗手间。
处理完一切走出来时,沈淮之正在阳台开着窗子抽烟。
冬季的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客厅内凉飕飕的,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问了句:“冷吗?”
“冷。”
他便掐了烟,把窗户关上。
此时,时间已是凌晨两点。
她问了句:“你晚上要处理什么事情啊?”
看他不像有什么公务的样子,而且这房子,似乎连台电脑都没有。
他只说:“你去睡吧,我打会儿游戏。”
游戏?
她只觉得稀奇得很。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沈淮之,与八年前的沈淮之很像。
当然,他们是同一个人,当然像。
但在她的记忆里,八年前的沈淮之,是一个有别于两年前的沈淮之的存在。此刻,她竟恍然有一种穿越了回去,以自己成年人的心智,去与他重新相识的感觉。
那感觉很微妙。
包括这三室一厅,装修、摆设都过于朴素的房子,包括茶几上几瓶接地气的饮料,包括他说他要熬夜打游戏,都让他更像是一个赤诚天真、独居爱干净的大男孩儿,而不是一个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的总裁。
她问了句:“你要通宵打游戏吗?”
沈淮之只说:“你去睡吧。”
林以桉忽然圣母心泛滥,说了句:“你睡哪儿?次卧?我帮你铺床。”说着,走向了次卧,只是一推开门,便见里面连张床都没有,只有四台废弃的电脑桌,“没有床吗?另一个房间呢?”说着,她走向小客卧。
推开门——里面挤挤挨挨放了两个上下铺。
床是木质的,没床垫、没被子,就时一层硬邦邦的木板。
原房主是搞电竞的吗?
“……”
她问了句:“那你怎么办啊?”
沈淮之吸了一口烟,走到茶几前,拧开咖啡,把烟蒂在咖啡瓶铝制瓶盖上掐灭,说:“你睡吧,我打会儿游戏。”
她这是……鸠占鹊巢吗?
她知道对于他们这种公务繁忙的“中年男士”,睡眠相当之重要。
她又忽然想起之前有一次,他们吵了一架,她坐在床边哭哭啼啼,而沈淮之毫不理会,自己戴上了眼罩要睡。只是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便把她按在了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睡觉!我明天再听你哭!”
“……”
嗯,狗言狗语。
她忽然说了句:“要不进来跟我一起睡。”
“……”
她说:“反正我生理期。”
他大概也不会对一个生理期的女生有什么非分之想。
-
于是十分钟后的主卧——
沈淮之平躺在右侧,林以桉背对他侧卧在左侧,两人盖了同一床被子。
规规矩矩的一夜,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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