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以桉倒是在中午之前起了床。

　　洗漱完，正在涂护肤品时，顾姗姗来了电话问：“吃饭了吗？”

　　林以桉仰头滴了几滴精华液在脸上，“还没。”

　　顾姗姗道：“先别吃了，我妈包了香菇猪肉饺子，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好啊，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马上！”

　　约摸等了三十分钟，门铃便响了起来。

　　林以桉应了一声“来了！”，便放下手中的美容仪向门口走去。

　　姗姗今天来的还算快，放在以往，她所谓的马上到，基本意味着要等两三小时。

　　只是门一开——

　　站在门外的不是姗姗，却是沈淮之？

　　这两天的生活，让她有一种遭遇了鬼打墙般的魔幻感。

　　他手上拎了一个鼓鼓的超市购物袋，里面装满了水果和蔬菜。

　　敲门前他也问过自己，他跑这儿来做什么？

　　可能是这两天元旦放假，他在家里闲得快长毛了吧。

　　他只是起床后一时兴起，想自己做个饭，于是下楼买了点蔬菜、水果，只是上了电梯后，手却停顿在按键前，在十三层和十四层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鬼使神差按下了十三层而已。

　　他笑了一下，“早上好啊。”

　　而这一句“早上好啊”，让她想回一句神经病啊！

　　林以桉把着门堵在门口道:“昨天是外卖填错地址，今天呢？看错门牌号了吗？”

　　沈淮之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站在门口问：“吃饭了吗？”

　　“你有事吗？”

　　“一起做饭吃吗？”

　　“……”

　　林以桉不想理会他，只觉得莫名其妙，便要关上房门。

　　沈淮之却一手拎购物袋，一手把着门，不让她关，“其实是刚刚出门忘带钥匙了，进不去家里。”

　　她知道这个小区统一安装的是电子密码锁，她们家是因为有一次电子锁坏了，她才换了一把机械锁。

　　她说：“那去找物业啊。”

　　而沈淮之轻轻一推，门便大敞开来。他迈过门槛走进来，踩在了林以桉家门口的地垫上，“不想找物业，想找你。”说着，看向她，“给我找双拖鞋。”

　　林以桉问：“你家门牌号是多少？”

　　沈淮之道：“问这个干什么？”

　　林以桉拿出手机，点开了拨号页面道：“如果你不是这个小区的业主，那我现在要跟物业投诉你了。”

　　鬼知道他是不是真在这个小区买房了。

　　沈淮之绕过她，走去打开了鞋柜。

　　他一副闲庭信步、优哉游哉的模样道：“我是这个小区的业主，也是这个小区的开发商，还是这个小区物业公司的老板，出入这个小区合情合理合法，不犯规。”

　　林以桉：“……”

　　沈淮之又看了一眼鞋柜，里面却只有几双卡通女士拖鞋。

　　事实上，他一直在寻找这个屋子里是否有另一个男人生活过的痕迹。

　　还好，至少目前来看，还没有。

　　他看了一眼地板道：“地是不是好几天没擦了，没有拖鞋，那我穿鞋进来了？”

　　林以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沈淮之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想追你？”

　　“……”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沈淮之之前“我可以对你好一点”、“我可以娶你”诸如此类的狗言狗语。

　　这一句带着疑问语气的“想追你”，在她听来，似乎也一如既往地延续了他的个人言语风格。

　　她说：“追我可以啊，但现在喜欢我，想追我的人太多了，你先去取个号码牌在后面排一下队好吗？”

　　沈淮之不回答，径直走向了客厅。

　　他没换拖鞋，林以桉便一直死盯着他脚下，如果他在她们家地板上留下哪怕一个脚印，她一定把他赶出去。

　　只是盯了一会儿，却发现他皮鞋锃亮，鞋底也很干净，愣是一个脚印都不留下……

　　想了想，也是。

　　他所到之处几乎纤尘不染，又有什么脚底抹灰的机会呢？

　　而正在这时，林以桉手机在手掌上震动了起来，是顾姗姗，她便一边接听一边走向了卧室道：“喂？”

　　姗姗问：“除了饺子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以桉关上了房门，“没有，你快点过来就行了。”

　　顾珊珊听出她语气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吗？”

　　“家里进老鼠了。”

　　沈淮之刚不请自来地步入了客厅，便听到这一句，脚步不自禁地顿了顿。

　　老鼠？

　　在哪儿，我可以帮你。

　　帮你打个电话，把老爷子的保安队叫过来抓老鼠，保证掘地三尺也给你抓出来，把它送上西天。

　　而电话那头，顾姗姗一听家里进了老鼠便立刻无情道：“老鼠！妈呀，那我不去了，拜拜。”

　　林以桉便立刻反转补救道：“不过已经被粘鼠板粘住了！我已经扔出去了。”

　　顾姗姗这才松了一口气，“害！那就好。”

　　沈淮之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听林以桉与朋友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没营养的口水电话。

　　他有点渴了，便从购物袋翻出一瓶矿泉水，拧开来喝。

　　而正在这时，他从两人的通话中捕捉到一个重大信息。

　　林以桉说：“哦对了，你来的时候买两包卫生巾过来。”

　　“我上回在你家放了两盒棉条，你先用呗。”

　　而她说：“两年没有性生活，棉条塞不进去了……”

　　听到这儿，沈淮之明显呛了一下。

　　手上没拿稳，矿泉水便碰洒了一地。

　　所以，她这两年来的感情生活是一片空白的？

　　至少性.生活是如此……

　　他把矿泉水瓶立在中岛台上，环顾四周，却找不见抹布或纸巾，看着一地水不知该如何处理。

　　正在这时，林以桉挂了电话走出卧室，见沈淮之正站在中岛台前便问：“你怎么还在这儿？”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便一脚踏在了那一滩水上——

　　她左脚定在原点，右脚却“滋啦—”地往前滑。

　　她“啊—”地尖叫着，险些当场劈了个一字马。

　　好在沈淮之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也好在她柔韧性好，腿劈了160度也没有拉伤筋骨。

　　林以桉后背向后倒，只觉得自己上半身悬挂在了半空中。

　　等林以桉不再往下滑，沈淮之便环住她的腰，用力往上一提，林以桉两条腿才在地板上直立站稳。

　　两人都吓了一大跳，惊恐之色溢于言表，气氛间毫无暧昧之意可言。

　　只是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沈淮之宽厚的手掌正用力抵在她腰间，撑着她——那是男性独有的力量感。

　　两人脸贴着脸，离得很近。

　　沈淮之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脖颈处，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两年时间已过，许多回忆，已逐渐在她大脑中淡去，而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她的身体依旧记得。

　　像是有一种很深的情绪记忆埋进了她的身体，深入骨血，那一刻，她的心脏还是胡乱地跳了两下。

　　那心跳里有惊慌，亦有短暂的心动。

　　她匆忙推开了他，独自站稳。

　　沈淮之轻咳了下转过身，看到中岛台上的矿泉水，便又拿起来抿了一口，放下水瓶后，他忽然道：“跟我走吧。”顿了顿，“其实这两年……”接下来的话，他像是不知如何开口，“总之。”

　　她明白“跟他走”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很轻，春末夏初轻轻柔柔的风，“其实这两年，我变了很多。”

　　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他说：“我知道。”

　　她说：“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他说：“那我来追求你。”

　　“我知道，你对过去那段感情，可能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他的语气竟有些弱势，“但以后不会了。”

　　林以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正在这时，手机在他大衣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一直看着林以桉，等待她答复。

　　手机一直震动着，震了三下，他觉得有点吵便拿出来摁掉。

　　只是过了一会儿，却又一次地打进来。

　　她说：“你快接吧。”

　　但他还是摁掉了。

　　第三次响起，沈淮之顿了一秒，这才接了起来。

　　不是因为这通电话重要——当然，它也很重要，但他接听，是因为他知道林以桉并不准备回答他。

　　他滑动接听道：“喂？”

　　林以桉站在一旁看沈淮之接电话。

　　他听了两句，便习惯性走向了阳台。那个电话打了有五分钟，而那五分钟里，她只感到面前这个人，这个在重逢后蒙上了一层陌生气味的人，忽然又熟悉和立体了起来。

　　在他们交往的一年时间里，听他打电话聊工作，于她而言，是像摇篮曲一样熟悉又让人心安的东西。

　　五分钟后，沈淮之返回来说：“公司那边有点事。”

　　林以桉道：“那你快去。”

　　他走到她面前，像是不知该说什么道别的话语，只是又问了一句：“你这两年……有没有再交往过？”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她心里忽然一颤。

　　她知道沈淮之有心理洁癖，很严重的心理洁癖。

　　他大概没兴趣同一个中间被其他男人插过一脚的前女友破镜重圆。

　　当然，她也有心理洁癖。

　　如果这两年，他是在外面乱搞了一通，比烂之下又想起了她的好，这才跑过来想跟她复合……

　　那抱歉，他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她想了想说：“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

　　她是个女演员，每部戏，都要和不同异性合作。

　　听到这儿，沈淮之像是喝了一杯劣质的假酒，酒精躁烈地上了头，脑子里像是在嗡嗡乱响。

　　他问道：“几个？”

　　她像是在挨个数，眼睛呈微微翻白眼的状态，“毕竟两年时间这么长……所以，基本什么奶狗、狼狗、型男大叔、肌肉猛男，十二个星座，五十六个民族都集齐了？”

　　听到肌肉猛男，他便明白她是在胡扯。

　　即便她交往过，也绝不可能有这么多。

　　他问：“到底几个啊？”

　　她说：“你猜？”顿了顿，“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啊。”

　　他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林以桉微微歪了一下脑袋，不确定似的说：“大概十二三个？”

　　一看林以桉这模样，他就知道她是在骗人，也就安心了些。

　　他离她很近，几乎是在她耳边道：“睡遍了奶狗、狼狗、大叔、肌肉猛男，十二个星座、五十六个民族，所以现在连棉条都塞不进去了是吗？”

　　林以桉：“……”

　　她刚想说——你偷听我电话？

　　沈淮之便又道：“还有，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号码牌，我几年前就取过了，所以我是一号，你叫别人都靠边站一站。”顿了顿，又胸有成竹道，“也别靠边了，直接回家吧，轮不到他们。”说着，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公司还有急事等着他回去处理，他便迈出了家门道，“那我先……”

　　林以桉翻了个白眼，“嘭”地关上了房门。

　　-

　　顾姗姗是一个小时后到的，从双肩包拿出一个保温盒，拧开来，里面便是一碗热腾腾的香菇猪肉饺子。

　　她说了句：“快吃。”便抬头看了林以桉一眼，见林以桉面色潮红，便问道，“你不是又发烧了吧？”

　　林以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点烫。

　　但大概不是因为发烧吧。

　　她说：“可能空调吹的吧。”说着，撕开了一小叠用保鲜膜包好的调料，夹了一个饺子，蘸了调料送入口中。

　　顾妈妈做的饺子一如既往的薄皮大馅，鲜嫩多汁。

　　顾姗姗看到中岛台上放了一个满满当当的购物袋，便道：“你去超市了吗？”说着，走去翻了翻购物袋。

　　林以桉正要说——别拆，那是别人落下的。

　　顾珊珊便已拆开了保鲜袋，拿出一颗山竹，把自己的大拇指从山竹底部捅了进去，酸甜的汁水流了满手……

　　算了。

　　林以桉给沈淮之发了个微信：【你的东西怎么办？】

　　沈淮之：【什么？】

　　林以桉：【你从超市买的东西。】

　　沈淮之：【你随意吧，我懒得去拿。】

　　顾珊珊又翻了翻购物袋——里面分别是香蕉、芒果、酸奶以及一些青菜。

　　香蕉、芒果是林以桉的最爱，而她不喜欢。

　　她便装了一盆山竹，抱到沙发上开始吃了起来，又闲聊道：“前几天买到一只妖股，走势清奇，买了不到两天，它竟然！涨停了！”

　　顾姗姗工作清闲，平常便一门心思投到了股市上，想搞点钱花。

　　即便林以桉一再提醒，叫她小心点，别输的底裤都没了。

　　她说：“这可是我点兵点将点出来的！我可真是个 lucky girl呢！”

　　林以桉只是“哦”了一声。

　　顾姗姗又道：“哦对了，你们这个小区，前一阵房价不是跌的有点惨吗？听说最近又涨回来了。”

　　她平常也会打听一下房市行情，只不过还没有钱炒房就是了。

　　顾珊珊边吃边道：“涨回原价了。上回来你家，听两个业主聊天。就你们家楼上，跟你家一模一样的户型，前一阵不是挂了三百五十万也没人买吗，毕竟隔壁新开盘的小区，同样的平方数，一手房，才卖三百三十万左右，也没比盛安的差在哪儿。结果吧，上回你们家楼上那房子四百多万卖出去了！你说这房子、这地段真值四百多万吗？”

　　林以桉：“……”

　　她好像知道沈淮之家的门牌号了。

　　是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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