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叶澜盛没有回公司。
他现在伤了,有理由稍微休息一下,其他后续工作也都已经交代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车子漫无目的的开,朝着大学城的方向一路过去,他看过照片,店面还算好找。
在距离大学城还有一个红绿灯,他就瞧见了那家烘培店。
他找了地方停车,而后步行过去。
店开着,不过里面没有客人,从外面看,瞧着像是空无一人,若不是门口挂着营业中,还以为没人呢。
他推门进去。
铃铛响起,紧跟着薛微蹭一下站起来,看到他以后,愣了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拧了一下,又坐了回去,没有搭理。
叶澜盛双手插着口袋,渡步到橱柜前,隔着玻璃,能看到她的表情,塔拉着脑袋,情绪恹恹的,看来心情不太好。
叶澜盛问:“你这边什么比较好吃?”
“都不好吃。”她不耐烦的回。
叶澜盛笑了下,“你跟我有仇?”
“没仇,但你的生意我不想做。”紧跟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站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他,问:“季芜菁呢?你回来了,那她呢?”
“能回来,当然是不欢而散了。”他眼神冷冷淡淡的,没有看她,视线落在里面那些甜点上,像是在思索吃哪一个比较好。
薛微瞪了眼,“你抛弃她了?”
“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互相抛弃。”
“不可能。”她特别坚定的反驳。
“为什么?为什么你觉得不可能?”
“季芜菁不是那样的人。”
“你好像很了解她的样子,是你跟她认识久,还是我认识久?你才认识她几天,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逗不逗。”他仍没看她,语气吊儿郎当的,透着一点儿嘲讽。
薛微:“你自己不要就不要,干嘛要赖别人。菁菁真可怜,放弃了那么好的前途跟你私奔,结果什么都没得到。”
“你怎么不可怜可怜你自己?”叶澜盛伸手,手指点在玻璃橱柜上,说:“给我拿个这个,在这里吃。”
薛微一怔,盯着他没有动作。
叶澜盛耐心的等了片刻,见她一直没动,敲了敲玻璃,“拿啊,你要我自己动手?”
薛微收回了视线,默了一会,说:“不买你,你走吧。”
她又坐了回去,一张脸上写满了抗拒,显然是不想跟他搭界,甚至流露出对他的讨厌。
叶澜盛摸了摸额头的纱布,说:“你就不想换个生活?”
薛微抿着唇,抬眼瞪着他,不知道他想要干嘛。
叶澜盛站的有点累,所幸蹲下来,反正透过玻璃也能瞧见人,“你是真的很爱薛琰,才这么心甘情愿当他的充气娃娃的?”
薛微闻言,脸色骤变,她双手攥紧了衣角,眼睛瞪的圆圆的,“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就明白了。”叶澜盛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着说:“上次的视频看了么?效果怎么样?”
他声音不高不低,隔着一个橱柜,仍传到她耳朵里。她蹭一下站起来,这下子表情都变了,几步走到外面,双手攥拳,胸口起伏,是生气的样子。
不等叶澜盛说话,薛微猛地扑过去,双手狠狠的在他胸口推了一把,“你想干什么?!”
叶澜盛脚步没动弹,是身子往后倾了一点。她推了一把之后,人又弹回去,噗嗤噗嗤的喘着粗气,真像一只发怒的奶狗,牙齿还没长齐,就像咬人了。
“看来是效果不好。”他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冷静点,大不了你去告诉薛琰,让他来对付我好了,如果你想一辈子待在他身边的话。”
“你真的想当个充气娃娃啊?”
薛微咬了咬唇,眼珠子转了一圈,别开头,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怎么?薛琰在这里按了监控,你没办法说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立场,你是想挣脱薛琰呢,还是想永远的留在他身边,等着有一天他能把你这个好用的充气娃娃扶正。”
薛微抿着唇没有说话,像是在挣扎。
叶澜盛也没强迫,只说:“你好好想一想,有答案了可以告诉我。给我拿个那个,拿了我就走。”
片刻后,薛微把提拉米苏包装好,递给他。
叶澜盛没付钱,只说欠着,下次一块付了,便提着东西走了。
人走后,薛微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出神,脑子里反复回响起叶澜盛说的话。
她双手捧住头,思来想去了很久。
直到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了一眼,是薛琰。
她接起了电话,不等对方问,她自己便交代了,“叶澜盛来过店里。”
“跟你说了什么?”
“就买了蛋糕,说我是你的充气娃娃。”
“你觉得是么?”
薛微垂着眼,没有说话。
薛琰:“晚上我过来吃饭,你做点好的。”
“好。”
挂了电话,薛微坐了一会后,关门去了菜场买菜。
然后早早回家,准备晚餐。
薛琰来的很准时,应该是下班就过来了。
正好薛微做完最后一道菜,看到他进来,朝着他笑了笑,说;“来的好早,我还以为会晚点。”
薛琰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挽起衬衣的袖子,朝着她走过去,主动的帮她端菜。
“还烧了鱼啊。”
薛微点头,“正好有特别鲜活的,我就买了,店家说是海里刚打上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肯定是假的。”
在厨房里有鱼鳞,应该是自己动手杀的鱼。
两人落座吃饭,薛微先看着他吃,等他一一尝过,才动筷子吃饭。
“还可以么?”她问。
“还不错。”
她做菜很一般,所以若不是薛琰主动说,她很少会亲自下厨,再者薛琰来这边一般不吃晚饭,连过夜都是少的。
吃饭的过程很安静,没什么话。
薛微吃饭很慢,细嚼慢咽的,一顿饭可以吃很久。
小时候带上来的毛病,长那么大也没有改掉过。
薛琰吃完,放下筷子,耐心等着。
薛微没有全部吃完就放下了碗筷,饭还剩下一半,她说:“我吃饱了。”
薛琰扫了眼,“那就说正事儿。”
她端正坐好,神色特别的认真,“你说。”
“最近深城不会太平,我送你出国住一段时间,如何?”薛琰靠在椅背上,点了跟烟抽起来,说:“我已经都安排妥当了,也帮你重新开了一家烘培店,在唐人街。我有空会过去看你,等这边的事儿都办妥了,我再接你回来住。免得你在这里,被有心之人利用。爷爷给你那些股份和家产,是想让你独立自主,但你分辨是非的能力太低,怕是会被人教唆,到时候那些落到别人手里,对薛家可不好。”
“怎么说,也都是老爷子的心血,总不能随随便便被人骗去吧?”
老爷子的遗嘱很特别,给薛微继承的那部分财产和股份,不可转让给薛家任何一个人,就算是薛微自己愿意也不行。
但,可以让薛微的老公继承,前提是要疼爱薛微,会有人专门敦促。
老爷子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一步了。
其他就要靠薛微自己真正坚强起来。
薛微低着头,手指搅着衣摆,一时没有反应。
薛琰慢慢的抽烟,目光落在她身上,等了一会,把烟摁灭,靠过去,手掌搭在她的颈部,手指轻轻摩挲,声音温柔有透着一点威胁,说:“怎么不说话呢?是在心里想着要怎么反抗逃脱我?”
她立刻摇头,抬起眼,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就听我的安排,否则的话,我只能用其他方式了。不要停叶澜盛胡言乱语,什么充气娃娃,你是我的小宝贝,是我的小心肝。我最爱你了。”
他说着,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搭在她的腿上,笑着说:“我对你的心意,你还能不明白?”
她紧抿了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薛琰:“亲亲我。”
薛微舔了舔唇,侧过身,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的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
薛琰很难得在这里留了一晚,可这一晚上,薛微并不好受。
她睡在他旁边,怎么也睡不着,又不敢动,就这样生生的熬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薛琰醒来,她便装睡。
趴在床上一动未动,她装的很自然,薛琰并没有发现,也没有叫醒她,自己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就走了。
人走了以后,薛微才慢慢的松口气,过了一会,真正的睡了过去。
……
公司暂时过了一关。
叶澜盛只休息了一天,就回公司做事儿。
行程表上,下午要来个北城来的客户,叫温书杰。北城齐鑫的老总。
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叶澜盛没听过。
秘书做了简单的介绍,汽车行业的,不算领军人物,但在国内汽车行业里也排的上号,近期还投资了地产项目,做的还不错。
“说来也奇怪,我们两家并没有什么生意来往,是那边突然来的邀约,说是要跟您谈生意。我瞧着也对口,就帮您约了,当时跟您提过,估计是事儿忙,您给忘了。”
叶澜盛点头,“怎么约在公司呢?”
“对方要求的。”
“这要求倒像是来正经谈生意的,下午提醒我一声就是。”
“行。”
到了下午三点,秘书去楼下迎了人。叶澜盛也做了一下准备,在办公室里等着。
十分钟后,秘书敲门。
“进来。”
门推开,秘书站在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澜盛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门口,对方在门口卖了个关子,随即才大步进来。
等看清楚来人,他先是皱了皱眉,见着有些眼熟。
再仔细一瞧,加上对方的眼神,叶澜盛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脸色瞬间就变了。
什么温书杰,这根本就是凌随!
秘书并不知情,仍笑着给人做介绍。
叶澜盛没有什么反应,脸色又那么难看,气氛当即有些尴尬。秘书咳了一声,叫了一声叶总,以示提醒。
“你出去吧。”叶澜盛回。
“好。”秘书觉得有些怪怪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一个来回,便迅速退了出去。
凌随把自己的助理扔在外头了,等办公室的门关上,他自顾自的走到沙发前坐下来,他指了指叶澜盛的额头,“伤的重不重啊?”
“多谢关心,小伤。”
他笑眯眯的,“那视频我瞧了。那么久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意气风发,日子过的有滋有味。这做人就是不公平,有些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像叶总你,从小到大怕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近来算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了吧?”
“我是真羡慕你,这几年啊,就时时刻刻的想着你,想着你的好日子,就他妈难受。”
叶澜盛默了一会,表情松了松,弯身坐下来,亲自给他到了一杯茶,说:“确实很久不见,我这都认不出来了。我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在这样的场合下跟你碰面。不过怎么改名字了?温书杰这名字,怎么来的呀?”他笑了笑,“你胆子还挺大的,竟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来这里,好不容易出来,又想进去了?”
凌随捏着茶杯,哈哈笑起来,“我这人从小胆子就大,没什么能吓住我的。不过要论胆子,叶总你也不小嘛。像叶总你这样不怕揽事儿,有正义之气的人,我最喜欢了。怪不得,那小丫头那么向着你,敢在我面前耍花样。我要是个女孩子,说不定也要对你死心塌地呢。”
叶澜盛哼笑,“你是说季芜菁?我说她那会怎么古古怪怪,原来是跟你串通了,想害我性命。也多亏我长了个心眼,否则我这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你看出来了?”凌随眯了眼,仔细打量着他。
“我是傻子么?你真以为一个女人就能把我迷得神魂颠倒,好坏不分了?就她那样,她撅一下屁股我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凌随歪头,就这么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看。
叶澜盛神色淡漠,回视他的打量,“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没关系没关系,这不也挺有趣的么。就知道叶总你不是省油的灯,当初我能着了你道,就准备好了回来跟你好好玩一玩的。”他把茶杯放下,“那么我跟叶总你谈生意的话,你敢不敢做啊?”
“不了,最近公司生意挺好,就不劳你费心支持了。”
“怕啊?”
“怕呗。”
“真不做?”
叶澜盛耸肩,“不做。”
他叹气,“那陈固就可怜了。”
“陈固是谁?”
凌随挑眉,“陈固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凌随笑了起来,“行,我会让你记起来的,你等着呗。”
他扶着膝盖站起来,“对了,那小姑娘你不要了是吧?”
叶澜盛翘着二郎腿,神态仍然是平淡无波,没有丝毫动容,“怎么?你要捡啊?”
“当初让给你倒不是为钱,多少是买你个面子。说真的,我就喜欢那一挂,上下见着人还跟以前一样的水灵,就打了一炮,那叫一个舒服。到今天还想着,可这小丫头倒是挺能跑,在那儿跟我玩捉迷藏,这就更勾我的心了,我必然是要把她找出来,好好玩一玩,不玩个痛快,心里不得劲。”
凌随摸了摸胸口,眼睛眯着,像是在回味。
叶澜盛:“随便啊,反正我搞过了,你爱搞不搞。”
“有你这句话就成。”
他走后没多久,叶澜盛一脚踹翻了茶几。
火没压住。
头皮都要炸开了,那一瞬,他就差没上前杀人了。
秘书在外面听到动静,都不敢进,她怀疑叶澜盛是碰到仇家了,这温书杰还是她自作主张接的,不知道会不会迁怒。
梁问来的时候,秘书在位置上默默的哭。
女孩子这么梨花带雨的哭,梁问自是慰问一下,“怎么了?叶总骂你了?”
她摇头,“我好像做错事儿了,叶总刚才才里面发脾气,我没敢进去。”
“干了啥?”
“擅自接了个客户,北城来的。我知道错了,梁总您帮我求求情吧,我以后不会擅作主张了。”
“等等,我去问问。”
梁问敲了敲门。
“进。”
他推门进去,叶澜盛坐在办公桌前,看起来在认真处理文件,脸上没什么火气。
不过踢翻的茶几看起来,确实是发了一通脾气。
看完茶几,再看叶澜盛,就觉得他很阴沉,握笔的姿势很用力。
他一下就慌了,几步回退了门边,时刻准备跑。
叶澜盛扯了扯领带,抬眼看过去,“你站那么远干嘛?”
“没啊,我想让秘书进来把茶几收拾收拾。一直这样也不太好吧,一会其他人进来见着,怪吓人的。”
“你收拾。”他冷冷的说。
“行行行,我收拾。”
梁问动作利索的收拾好,一个字也没多问。
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坐在沙发上,咳嗽都不敢咳嗽一下,如坐针毡。
叶澜盛看完最后一份文件,把笔帽盖上,说:“我要杀个人。”
“什么?”梁问没听懂,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叶澜盛起身,说:“我说我要杀个人。”
这一次,他说的很认真,也很清晰,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你别开玩笑。”梁问努力的挤出一个笑。
可见他神色那么认真,笑容垮下去,“谁啊?”
“你给我找路子,不用多问,照办就行。普普通通的别给我找,这人很麻烦,手头应该也有不小的势力,最好找你老大。或者,你直接带我跟他谈。”
梁问拧了眉,“我老大早金盆洗手了。”
“别给我扯淡。”
“不是,你先冷静一点,这是杀人不是杀猪。”
“行,我自己解决。”他没再跟他多费口舌,拎了外套就走。
梁问赶紧跟出去,到了外面,说话也不方便,他只能紧跟着,进了电梯后,才小声开口,“到底什么情况,你能不能直接说清楚?”
“说不清楚。”叶澜盛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手捏着打火机反复的转,脸特黑。
梁问还想说什么,他已经不耐烦了,呵斥:“他妈给我闭嘴。”
梁问立刻闭嘴了,吞了口口水,没再说话。
他一直跟到叶澜盛上车,咬了咬牙,也跟着坐了上去。
叶澜盛也没管,等他关上车门,便一脚油门,车子就差起飞了。
梁问差点吓尿,赶紧系好安全带。
他是真的有火,但这股子火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梁问吞了口口水,提议:“要不,我们去拳击馆?”
“去你妈。”
他这会是出口就没好话。
梁问体谅,没有怪他,“那不然去九尊,我请你喝酒?”
他没应,但车子也没往九尊去。
他在市区里飙车,飙了一个小时后,把梁问随意丢在大马路上,去了叶宅。
梁问下车,一身冷汗。
忍不住给秘书打了个电话,仔细询问了下午的情况,得知了温书杰这个人,按照秘书描述,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梁问又拿了自己,让人再去仔细查了查,照旧没查出什么猫腻。
但这人能引发叶澜盛那么大的火,一定是不简单。
他刚回到九尊,叶澜盛的电话进来。
不等他开口,叶澜盛说:“去把薛微给我绑了。”
“这……”
“零点之前,给我把事儿办好。”
梁问张嘴,耳边传来嘟嘟声。
梁问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澜盛的车子进了叶宅,叶敬之便第一时间知道。
盛舒已经给老爷子说过叶澜盛现在的态度,叶敬之没说什么,似是有所保留,盛舒也没多问。
听到佣人说叶澜盛回来了,她心里便高兴起来,看来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叶澜盛把车子丢在了门口,盛舒叫他,他也没理,直接上楼找老爷子。
家庭医生在门口拦了一下,被叶澜盛一脚踹开,这脚,把人医生踹的倒地不起。
盛舒跟上来,瞧着这场景,略微愣了一下。
紧跟着,房门嘭的一声关上。
房内只剩下,老爷子和叶澜盛两个人。
盛舒心里发紧,莫名的有点发慌,她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压着慌张,说:“阿盛,你爷爷身体不好,你可顾着点,别太任性了,知不知道?”
她摁了下门把,打不开,门反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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