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琰站在被砸碎的落地窗前,瞧着外头月朗星稀,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夹着香烟,周围除了风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叫。一派安静祥和。
电话那头的人一时没有开口,能听到她很细微的呼吸声,他闭着眼睛,薛微的样子就展现在眼前,他可以想象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反应。
他对她太熟悉了,熟悉到一举一动都是深刻的印在脑子里的。
过了一会,才听到她轻又软的声音,“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轻嗤一声,抽了口烟。
小丫头是真的学坏了,再也不乖了。
薛微:“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琰道:“今晚不回来。”
“你不会伤害菁菁吧?”
她还在装傻,薛琰将烟头弹到地上,用脚尖碾碎,冷声道:“叶澜盛把人带走了。”
“带走了?叶澜盛不是出差了么。”
“故意的。”
“所以,其实不是他们中套,是我们中了他们的圈套?”
薛琰没有回应,他走出屋子,坐在台阶上,什么也没讲,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将手机抛到一旁。目视着前方,陷入了深思,眼下的情况,他若是不答应,那么就没有任何转机可言。
所以答应叶澜盛的要求,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但答应之后,究竟要如何做,那就是他的事儿。真正要反败为胜的时机是之后,而不是现在。
所幸,凌随和叶澜盛的恩怨,他知道的很清楚。
他嘴角泛起一丝浅笑,自言自语的说:“叶澜盛,你倒是真敢。”
……
第二天,叶澜盛是真的要出差,并且准备带着季芜菁一道去。
昨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就在衣帽间里主动给她准备行李,考虑的倒是挺周到,什么都给她带上了,这一趟快一点一周,慢一点可能要半月。项目谈了挺久,要到落实阶段,交涉的好就比较容易,若是交涉上有出入就比较麻烦。
季芜菁拿着遥控,走到衣帽间门口,“我不去。”
“去。”他不容辩驳。
“现在你跟微微的关系还在呢,我还是留在家里,不露面比较好。而且我去了也帮不到你什么,过去了也是待在酒店里等你,像个移动暖床的。”
叶澜盛停下动作,回头看她,“怎么变成移动暖床的了?”
“不是么?出差以后你不睡我?”
他笑起来,“睡肯定要睡,不睡就不是个男人。但不能说是移动暖床。”
“那是什么?”
“充电宝。”
季芜菁噗嗤笑出声,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说的什么。”
叶澜盛起身,敛了笑,变得一本正经,把她抓到跟前,说:“这次出差要好几天,这段日子挤压了很多事儿,可能要连续性出差,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这里也不安全,你带着我走,你其他人呢?凌随抓不到我,也会抓别人,他要真的沉不住气,下决心了准备弄死你,到哪里都不安全。反倒是你自己要小心,出差在外,他才更容易下手。”
叶澜盛:“你放心,他现在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还想着利用我呢。”
“其实我觉得薛琰这个人并不可靠,而且他就算妥协,也不会全心全意的真的跟你合作,跟你一块去对付凌随。保不齐中间要叛变,他那样的人,不可能甘心情愿就认输的。”
“是,这一点我也清楚。”
“而且,我也不认为薛微真的能制衡住他。也许薛微对他来说个那其他女人不一样,但你觉得薛琰会是一个为了女人可以放弃利益的人么?”
叶澜盛明白她的心理,她自然是希望立刻就能看到薛琰的下场,免得夜长梦多。跟这种人合作,当然是会有风险,但他也不是傻子,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他就想过所有种可能。
最坏的结果就不必说了,但大家都是希望朝着最好的结果去的,再怎么样,他背后的实力比薛琰强得多,他想要搞小动作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叶澜盛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这些事儿,不用你来想。真的不跟我一块去?”
她摇头,“家里这么些人,也需要调和。过两天,你二哥也要回来,我怕伯母一个人应付不了。”
“那你也太小看我妈了,她以前可是女强人,应付这些个人,她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朝前走了一步,将她圈在身前,双手抵在后侧的衣柜上,说:“真不跟我去?”
季芜菁一个矮身,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不去。”
叶澜盛也没勉强,第二天就让她送了个机。
走的时候还唠叨了一会,季芜菁第一次发现他变得唠叨了,以前可没那么多话。
见他登机的时候,季芜菁有点想跟着他去,但最后还是忍下了,等飞机起飞,她才回程。
回到家里,盛舒便跟她说,薛妗在哭,让她去看看。
季芜菁依言出去,薛妗就坐在泳池底,这个季节泳池的水都给抽干,底部每天有佣人清洁,十分干净。季芜菁站在泳池边上往下看,她坐在对面的一角,看着好像已经没哭了。
她绕了过去,在就近的位置趴下去,走到她面前,这边太阳挺晒,开了春,温度回暖,这几天太阳都挺好。
“有事?”季芜菁蹲下来。
薛妗脸上的泪已经擦掉了,眼睛红肿,应该是哭了好一会。
她看了她一眼,别开头,说:“没事。”
“伯母跟我说你哭了,特意让我过来看看。”
“没事,我自己能调整。”
季芜菁在她身侧坐下来,也没多话,就是坐着。其实她们两个之间,从来没有正面的冲突过,虽然那时候薛妗对她的情谊都是假的,但季芜菁也不讨厌她,毕竟她也没有做过什么,真正让她难看和不好的事儿。
在面对情敌这一块,她也算是个体面人,不是那种直接上手撕人,给人教训的那类。
如此,到了今天,两人反倒还能够做一做朋友。
薛妗侧头看她一眼,“你怎么没跟着叶澜盛一块出差?”
季芜菁笑道:“他现在跟微微关系还没解除,我不想节外生枝。”
“也是。”她点点头,看她的眼神突然就柔了两分,“其实我以前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很懂得分寸的人,也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该在什么位置上。”
季芜菁笑了笑,问:“那你觉得,这样的女人,是好还是不好?”
薛妗想了一会,说:“好也不好,都有两面性,这世上没有完人。一个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做错一件事,做错过一次,就不可原谅了么?”
她说着,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我已经放下自尊心,放低身段,他还想让我怎么样?要我跪下来求他么?”
季芜菁拿了纸巾给她,“不用那么着急吧。”
“什么?”
“你想要复合,也不必那么着急。你要是真喜欢,就慢慢来,大哥那个性格,你让他一下子转变也是不可能的,有些人摔过了爬起来就没事儿了,但有些人摔倒了,再爬起来以后就会以此为戒,不会让自己再犯一次错。大哥跟我说,感情很难得要珍惜,你当初没有珍惜,如今这样,你也只能用百分之两百的耐心,去挽回和博取他的信任。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耐心,做不到,也可以放弃。”
季芜菁站起来,顺手把她也拉起来,说:“我觉得任何事儿,都求一个心甘情愿,你若是觉得自己付出的不值得,不甘心,那就不要付出。免得到最后,你又要怨恨他,到时候也是你心里不痛快。”
薛妗吸了吸鼻子,“你好像在内涵我不够坚持,也不够有诚意。”
“我可没那么说,你不要冤枉我。主要是现在大哥也没心思在这方面,叶泽焕那样,金凤晴也在神经病院,我想他现在心里也不开心的。你不觉得大哥一直以来,开心的时候都很少么?”
“没有啊,他之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呢。”
“是么?叶澜盛还跟我说,大哥从来就只有一种情绪。”
“我以前也那么觉得,不过我们在一起之后,他有变化。他为我做了很多破格的事儿,知道我最爱看他什么样么?被我逼的要发疯的时候,我最喜欢;我不高兴,他想方设法哄我的时候,我最喜欢;我做事过头,他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拿我没办法的时候,我最喜欢。”
说这些的时候,薛妗眼里满满的欢喜,也许是回忆到了过往,笑容里都是甜甜的味道。
季芜菁有点感受到他们在一起时的甜蜜。
说完,她又十分落寞,垂了眼帘,低低的说:“也许真是我错了,我当时就应该站在他那边。如果我站了,就算薛琰做什么,我都跟他一起承担,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过去的回忆都是甜,可甜完以后,便是无尽的惆怅和难过。
烦躁的情绪上头,她一脚踹在墙上,说:“都是薛琰,都是他!要不是他,我和叶泽善也不会搞成今天这样!”薛妗脾气上来,有些控制不住,又踹了几脚,“他太坏了,在他眼睛里就只有利益,就连我这个亲妹妹,他都可以利用,都是他威胁的我。”
“他一直都这样么?”季芜菁随口一问。
“以前也不这样,自从跟着爸爸开始做生意,好像就渐渐的变了。他本来就是要强的性格,还特别记仇,但那时候他还是会护着我的,有哥哥的样子。现在就不是了,我怀孕那几个月,他关着我,哪儿也不准我去,从来也不关心我是不是开心,怀孕辛不辛苦。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让我不要耍花样。”薛妗气的胸口起伏,“怀孕期间一直心情不好,差点产前抑郁,到现在,心理医生还是说我有抑郁倾向。”
薛妗毕竟是薛琰的亲生妹妹,季芜菁对她还是有所保留,所以即便她现在抱怨薛琰的不是,她也没有特别的参与,只道:“慢慢会好的,多找心理医生聊几次,心态调整好,会好起来的。你现在有孩子了,很多时候除了照顾他,你还要更好的照顾自己。”
薛妗倾诉了一些之后,心情好了一点,两人一块从泳池里出去。薛妗还是想学习做菜,两人进屋后,跟盛舒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厨房。
叶泽善也没把自己关在房里,叶澜盛出差前跟他聊聊公司的事儿,今天他的助理就送了些文件过来,早上还完成了电话会议。
薛妗起的早,专门给他做早餐,结果送上去的时候,他又给她泼冷水。
薛妗起初没什么,她觉得自己能忍,谁知道照顾孩子的时候,莫名生出一股股的委屈,怎么都忍不住,就跑出去哭了。
生孩子,她觉得自己吃了很多苦,怀孕那么辛苦,身边没有体己的人陪着,这么大的苦头熬过来,叶泽善也不知道换位思考一下,体会她的难处,这么一想,那真是滔天的委屈。哭的不能自己。
中午饭,薛妗做的,她没让人说。
吃饭时,季芜菁朝着叶泽善问了句,“好不好?”
他点了下头,“不错。”
薛妗微微叹口气,自己吃着也觉得还行,竟然有点成就感。
以前她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儿,今天切菜,她不小心切到手,这会食指上贴着创可贴,夹菜的手,在叶泽善面前虚晃了一下,恰好就捕捉到了。
叶泽善一下就猜到了这一桌子菜是谁的手笔,他原以为是季芜菁做的,毕竟他在这里长大,家里保姆的手艺他吃得出来。
逊色那么多,就是其他人做的。
饭后,叶泽善在楼下同盛舒聊了一会,就去楼上陪孩子。
叶澜盛到了地方,就给季芜菁打电话报平安,两人只聊了几句,他便要忙。
季芜菁闲着无事,就去看盛舒插花。
盛舒退下来之后,报了好几个班,都是闲情雅致的活动。插花还是个入门,才刚刚开始学,但也似模似样,插的挺好。
盛舒倒是没有排斥她,让她自己倒茶。
茶壶里泡的是玫瑰花茶,季芜菁一下就能闻出来。
盛舒并没有主动与她攀谈,全神贯注的摆弄着自己的花,等弄完了,问一句,“好看么?”
季芜菁仔细看了看,说:“我是觉得挺好的,但我这人这对这方面没有什么鉴赏能力,就算是一枝花,我也觉得挺好看,因为花本身就是好看的。”
盛舒看她一眼,知道她之所以说那么多,是为了避免被她逮住她故意讨好的心思。
“那么巧,我也没有这种鉴赏能力,也不喜欢这种文艺青年的东西,所以我年轻的时候,其实还是个很不浪漫的人,但我又很渴望浪漫。”
季芜菁:“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喜欢浪漫。”
“我儿子是个很浪漫的人吧?”她将花瓶放在一侧,将桌上的枝叶整理了一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她像是随口的询问,但季芜菁不敢随便的回答。
盛舒自顾自的说:“能带着女人私奔,就是个很浪漫的男人。估计是从叶沛那里遗传来的,叶沛这人,即便到了现在这个年纪,照旧还是有小姑娘想往他怀里钻。”
“他养你姐也挺久吧?”
季芜菁笑了笑,摇摇头,说:“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姐并不喜欢他。”
“是么?”
“她曾经喜欢薛琰,后来爱上一个毛头小子,可惜命不好,最后挣脱不了命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获得她想要的自由。像您这样的人,一定是无法体会和理解她,阶层不同,各自烦躁的事情也不同。”
盛舒没有说话,只微笑着抿了口茶。
下午的时光,两人都虚耗在这里。
……
薛琰回到公司,收到了廖木槿的邮件,是一封离婚协议。
紧跟着,她委托的律师来了电话,询问他是否方便见面详谈。
薛琰退了,直接给廖木槿去了个电话,对方没接,他又打了两个,打到第四个的时候,她倒是接了。
“有事么?”语气很冷,听着是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离婚协议。”
廖木槿笑了下,“前两个字不是已经表明意思了么?有那么难理解么?我们观念不和,没办法一起走下去,就这样吧。”
薛琰默了一会,“你觉得离婚那么容易?”
“你跟我律师说吧,我已经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他了。薛琰,我希望我们可以好聚好散,要真的撕破脸的话,我相信你也不会愿意,毕竟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只要你不为难我,我也不会做什么事儿去为难你。从始至终,我们两个就一直很有共识,我希望这样的共识,可以让我们和平的分手离婚。我要说的,想说的就那么多,我很忙,就不多说了。”
不等薛琰多说一个字,她就直接挂了电话。
薛琰愣了愣,再打的时候,对方就拉黑了他的号码,他冷笑一声,挺有能耐。
他就手机放下,从烟盒里拿出根烟点上,慢慢抽起来,廖木槿一直以来做人都很谨慎,手里没有任何黑料。他揉了揉眉心,突然这么雷厉风行,肯定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抽完烟,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询问了昨天家里的情况。
得知廖木槿是晚上连夜离开的,便更加笃定是有人在她面前说话了。
这时,内线响了,他摁了免提。
“薛总,薛微小姐来了,就在外面,要见么?”
“进。”
电话挂断,紧接着温漾便带着薛微进来。
她今天穿了件三紫色的长裙,外面套一件宽松的毛衣,长发自然垂落,耳边夹着那种细细的发夹,手里提着个小包,“哥哥。”
她大大方方的叫人,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来公司。
温漾问:“您想喝点什么?我去给您准备。”
“不用麻烦,我手里拿着矿泉书呢。”
薛琰:“你自己去忙吧,这里不用你招呼。”
“那好。”温漾依言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薛琰灭了烟,双手抵着下巴,眼睛盯着她,沉默不语。那眼神里带着审视,很严厉,没有一点笑容。
薛微像是没看见,走到办公桌前,把小包放在桌上,“我路过公司,犹豫了一下,还是想上来看看你。会不会有点冒然?”
“你都来了,还说什么冒不冒然,你现在很有自己的主见,哪里还会听我的话。”
薛微摇头,“这不是主见,这只能算是争取。”
“争取什么?”
她笑嘻嘻的,“自然是争取你身边的位置。”
“你跟廖木槿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嫂子怎么了?”她双手撑着桌面,眼睛睁大,一脸好奇。
薛琰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后,笑起来,又拿了根烟,抽了起来,说:“她要跟我离婚。”
“为什么?”
“问你啊,你不是在争取么?”
薛微一脸茫然,“你们吵架了?”
薛琰歪头,朝着她吐烟,他背靠着老板椅,默了几秒后,拍了拍大腿,“过来。”
薛微依言走过去,薛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她拉到腿上。
长发扫到他脸上,带着栀子花的香味,有点碍事儿,他手里的烟还没有掐,下意识的挪开了距离,顿了几秒后,直接摁灭在了烟灰缸,而后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全部弄到一边去。
薛微稳稳的坐在他腿上,双手抵在办公桌上,眼睛扫了扫桌上的东西,拿了他的烟盒,打开看了看,数了数里面的香烟,像个幼稚的儿童。
薛琰把她的头发弄到前面,她便一甩头,长发一下又被甩了回去,还打了他一脸。
薛琰微的皱了皱眉,揪了一把她的头发,说:“你故意的?”
她回头,眼里全是笑,“什么?”
薛微不化妆的时候,五官比较寡淡,不是特别出挑,但化了妆以后,整个人就变得比较明艳。这一笑,薛琰突然僵住,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里阳光明媚,薛微在花丛里摘花,不知道是谁叫了她一声,她应声回头,那一笑,人比花娇。
不记得那时候她几岁,只记得她从小就是一个开心果,就算被人欺负,她依旧对人友好,照旧开开心心。
薛琰梦遗的对象就是她。
下一秒,他双手掐住她的腰,突然起身,直接将她放倒在了办公桌上,桌上的咖啡被撞翻,温热的咖啡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
薛微皱了下眉,心口一紧,她咬了咬唇,呀的一声,踢了他一脚,说:“我的衣服弄脏了,这是新衣服。”她拧起眉毛,像是生气,“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今天才穿,我还想去逛街呢。”
她撅着嘴,没有反抗,只是表现的有些生气。
“衣服脏了就脱掉。”
他的兴致就这么被挑动。
薛微可不想在这里,她立刻坐起来,双手双脚将他抱住,撒娇道:“不行,你要赔我一件,要不你现在陪我去商场买衣服?你从来也没有陪我去买过衣服。”
然而,薛琰根本并不理会她的话,直接抱着她进了后面的休息室。
两小时后,薛琰从里面出来,打了内线,让温漾准备一套衣服过来。
薛微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很薄的毯子,有点冷。这个休息室,薛琰并不怎么用,所以这里头要什么没什么,床有点硬,她躺在不舒服,越躺越冷。
她的那套衣服,被丢进了垃圾桶,头发上咖啡的味道很重。
她等了二十分钟,薛琰才拿着衣服进来,袋子放在柜子上,看了她一眼,“在这里休息,等我下班一起回去。”
她眨眨眼,“很无聊。”
“无聊就玩手机。”
说完,他就出去了,把门关上。
薛微躺了一会,才起身把袋子拿过来,把衣服穿上,牛仔裤和毛衣,大小刚刚合适。她坐了一会,走到门边,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缝隙,朝外看了看,薛琰在做事,有部门经理给他汇报工作。
她偷偷的听了一会,突然有个东西砸到了门上。
她看了眼,是个纸团,她停了一会,在默默的把门推开一点,将那纸团捡过来。展开后,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个废纸。
过了会,她从包里拿了笔,在纸上写了个好无聊,然后折成纸飞机,再次打开门,朝着薛琰的位置将纸飞机飞了过去。
飞机飞的很低,并不容易被注意到,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薛琰的脚边。
她一抬眼,就对上了薛琰的转过来的目光,她立刻关上门,缩在了门后一角。
有点吓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工作的场合出现。
薛琰弯身,将那张纸飞机捡起来,直接拿到了明面上,并没有丝毫遮掩。
策划经理瞥了眼,话语中断了一下,薛琰面无表情,敲了敲桌子,“怎么停了?”
经理继续。
他拆开了纸飞机,里面写着三个大字,好无聊。
笔记稚嫩的像小学生。
他将纸张揉成团,从左手捏到右手,又从右手捏到左手,最后落进废纸篓。
薛琰几乎是从早忙到晚,好多电话,好多人找他签字。
薛微开了无数次门,他都在埋头工作,她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工作的样子。
那是她完全陌生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
是认真的,正经的,像个正人君子一样。
窗外天色渐暗,温漾进来提醒今晚的饭局。
休息室里传出咚的一声,他才想起来这办公室里还有个人,他想了想,说:“今晚不约,推了吧。”
“是。”
“让他们都下班吧。”
“对了,季芜菁好几天没来上班,她的工作堆积了不少,需要人接手么?”
话音刚落,休息室那边又传出咚的一声,像是掐了点一样。
薛琰:“这事儿我稍后吩咐你,先下班吧。”
“是。”
等温漾出去,薛琰盖上笔盖,将钢笔放在一侧,起身,走到休息室前,本想一脚踢开,停顿过后,还是敲了敲门,“出来。”
薛微缓慢的把门打开,撇了撇嘴,委委屈屈的说:“我在这里憋了一整天。”
“我下班了,去吃饭。”
“我还想去商场买衣服,我喜欢的衣服你给我扔掉了,得赔一件。现在得先去洗个头发,我头发上还有咖啡呢,你问问,这会都变质了。”她抓了头发,要递到他鼻子前面去。
薛琰避开,一脸嫌弃,“你恶不恶心。”
她噘嘴,“那先去洗头。”
“把东西拿好,回家。”
“我不想回家。”
“拿东西。”薛琰发出指令。
薛微看他一眼,最后乖乖的去拿了包包,跟着他离开了公司。
车子没有开出商业园区,进了这边附近的楼盘。
进了屋子,薛琰让她去洗头。
她立刻进了卫生间,随性就洗了个澡。
薛琰开了电视,一边抽烟一边等。
薛微洗了挺快,半小时就出来了,头发就吹了个半干,“时间还早吧,吃完饭我们可以去逛街么?”
她眼里满是期待。
薛琰双手抱臂,“你觉得我有兴趣去逛街么?”
“可我的衣服被你弄脏了。”
“我可以让助理给你买十件。”
她有些失落,“不可以陪我去买么?”
薛琰灭了烟头,这会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头,客厅里的烟味也很重要,“爸爸来电话了,让我们回去。”
“我们?”
“是,我们。”他目光沉沉,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拎了外套,朝门口走。
薛微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转了个身,看着他的背影。薛明成肯定是为了廖木槿的事儿,回去没好事儿。
薛琰见她没动静,回过头,“不走?”
“我不想回去。”
“你怕什么?没做过亏心事,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回去。”她走到客厅里坐下,打定主意不走,“我一会去找姐姐,你回去吧。”
薛琰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薛微,别在我眼前耍花样,你的那点小心思在我这里一目了然。你要去叶家也好,替我告诉他们一声,我答应合作。告诉薛妗,明天给我搬回来。”
薛琰拉开门。
薛微突然起身,朝着他喊,“我只是想让你陪我买个衣服就那么难么?这么多年,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陪我出去过一次。我现在就是想让你陪我出去一次,不行么?”
“薛琰,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么?我最恨你都这样对我了,我竟然还要爱着你,还要听你的话!我很好奇,如果我跟季甘蓝一样,死在你面前,你会不会也一样的无动于衷。”
她说着,猛地转身做到窗户前,打开窗,便要往上爬。
薛琰速度很快,一把将她从上面扯下来,力气很大,直接把她摔在了地上,“你发什么神经!”
她爬窗的那一瞬间,薛琰想到了季甘蓝从窗口倒下去的那一幕,心里一跳,感觉头顶灌下一盆冷水,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决定。
他有些气,咬牙切齿,扬手就要给她吃巴掌。
薛微没有躲,仰着头,迎着他的手掌,但手掌久久没有落下来。
她睫毛微颤,屏着呼吸,就这样与他僵持半晌。
薛琰收回了手,一把将她拎起来,“想死是么?行,你可以死,但不要用跳楼这种方式。季甘蓝跳楼那是想毁我,是背叛我,你也学她?”
他掐着她的脖子,脸颊贴着她的脸,说:“你别给我来这套,我不吃。”
“你错了,我自杀是为了成全你。”薛微笑了笑,“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听到爸爸讲电话了,他希望我意外死亡,这样的话,爷爷留给我的东西,就可以自然而然的回到你们手里。你留着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他一把将她推开,“那你就默默的死。”
说完,薛琰将茶几踹倒,摔门走了。
薛微浑身发颤,脖子发紧,他的手已经挪开,可她还是觉得那双手还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片刻之后,她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双手搓了搓脸,让自己平静下来。
肚子咕咕叫,她有些饿,但她又不想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转动,抬头的瞬间,看到去而复返的薛琰。她愣了一下,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刚刚松弛下去的神经,又紧绷住。
“起来。”
她眼眸微动,不明所以。
薛琰:“去吃饭。”
她没起来,腿还是软的,身上也没有力气。
“吃完再去逛商场,把衣服赔给你。”
他呼吸微喘,胸口起伏的频率有点高。他其实走了挺远,可车子离小区越远,他的心情就更加浮躁,季甘蓝自杀的画面反复出现,到最后那张脸变成了薛微。
他猛地踩下刹车,当即调转车头。
有那么一瞬,他想到躺在地上,摔成烂泥的人是薛微的话,他似乎无法承受。
见她一直不动,薛琰过来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手臂扣住她的腰,将她支撑住。
两人目光对视。
薛微的眼神慢慢软下来,而后靠在他身上,说:“我现在没力气。”
“那就缓缓,等有力气的再走。”
“那你抱我下去吧,等你开车到餐厅,我差不多也恢复了。”她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趴在他的身上,过了会,便呜呜哭了起来,“你太坏了,我恨你。”
薛琰没说话,只是将她打横抱起来,带着她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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