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提出回宫的消息实在仓促,但好在暗卫的办事效率从来不受诟病,不多时,便将车辆准备好。
江采等候的期间,就坐在客栈大厅里,她知道容湛就在身后,事实上,他从一开始跟上时,她便已经晓得。
两人相对无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好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甚至于,时间久了,江采内心竟生出一丝习惯的感觉。
她思绪飞舞,丝毫没发觉,容湛的目光由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
“姑娘,马车备好了。”
暗卫将车准备好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江采顺势看过去,面上毫无异色。
整体朴素,实在算不上一辆好车,但放眼看去,深更半夜,时间紧促。他们能找来一辆,已经算不错的。
江采直接翻身上车,几乎是屁股刚沾上车座,便觉得车身往下一沉。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上来了。
因为深知现在容湛的脸皮厚度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江采早已懒得与他做无谓的争执,索性直接无视。
被人当做空气般存在的容湛不但不恼火,反而勾起唇角,丝丝窃喜。
一路无言,抵达皇宫后,东方已经露出一丝肚白。
江采要下车,被容湛拉住手腕。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对上一双平静的眸子里。
“从方才到现在,你都有心事,遇到什么事了,需要这么急着回宫?”
“这是我西凉的事,与你无关。”
江采说完抽出手,下车后,身影逐渐隐入夜色。
她身上浓浓的防备容湛不是没有察觉到,苦涩的滋味已经是这段时间最常浮现的。
按道理说,他早该习以为常,可,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按了按心脏的位置,容湛盯着东方那一丝光亮出了神。
黑夜终会过去,光明从不缺席。
只是,他生命里的那束光究竟几时才能再现?
诺大的西凉皇宫,静悄悄的,像是一座隐在浓雾后的山寺,透着一股凉。
就算是羊肠小路,也经不住这铺天盖地的空寂感。
江采踩了一地的露水,一路走到御书房。
在远处时就能看到这里灯火通明,不难猜到,里面要么是师洵,要么是方贵。
她推门而入,开门声显得格外突兀,引得里面的人抬头看过来。
当江采看清里面的人是方贵时,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兴许是孟梗的话终究还是在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江采没有深想,她抬起步伐,走了进去。
“方公公,你信上所说,我都知道了,如今朝中情势如何?”
方贵见江采,连礼都未来得及行,便听她这么问,顿时肃然着一张脸。
“我只能说。殿下回来的正是时候,如若再迟上几日,我们是真扛不住了。”
方贵话里没有半点夸张,江采在西凉的地位人尽皆知,本就是如履薄冰的程度,现在又被陈之会这么一闹,更是岌岌可危。
江采拧眉:“师洵也无策?”
“师将军确实是个栋梁之才,但是恕我直言,他毕竟不是我西凉的人,我仍是不能把最机密的事件交给他处理,所以,对于这件事,师将军并不知情。”
“方公公......”
“殿下无需多言,关于师将军的人品,此事我心中自有定夺。”
江采的话被方贵打断,他微微颔首,自愿接受一切自作主张的惩罚的态度,让她不由得叹气。
方贵是西凉王最信任的人。毫不夸张的说,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西凉平安无事的人,方贵对于西凉投注进去的精力与感情,是她江采无法比拟的。
想通了这一点,她又如何能怪罪他?
“我知道了,明日早朝上,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殿下可有解决的对策?”
如今西凉朝廷上下的心都不在她这边,再加上陈之会的煽风点火,估计众人只想着让江采倒台,如此劣镜之下,她如何绝地求生?
“说实话,我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大宣的皇帝确实与我有恩怨,我做的最错的一步,就是找错了合作对象。”
江采语气颇为怅然,若是当初知道陈之会被逼急了会乱咬人,她宁愿在汴京的将士身上赌一把,也绝对不会去找他。
可如今局势已定。她再怎么后悔,也是无用。
方贵亦是跟着沉默,错确实是江采的错,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审视错误,而是解决问题。
“其实,我这里倒是有一计,不知行不行得通。”
半晌后,方贵悠悠出声。
江采在他开口时,心中便一个咯噔。
“现在满朝文武都在抓着殿下拉开了大宣与西凉的恩怨这一点不放,如果我们顺着这个问题,定然是吃亏的。也还不一定找到对策,但若是换一个角度来看,比如,大宣自愿签订和平条约,并且,按照正常的流程,割地赔款……”
说到最后,方贵的声音越来越弱。
在宫里滚爬了大半生的人,竟也有底气不足的时候。
先不说大宣被攻击,大宣天子命悬一线这些话,就说西凉与大宣的实力差距,也是众所周知的。
西凉虽富饶,但近几年的国情实在不理想,再说兵力由始至终就输大宣一个头尖儿,这样的差异下,如何让大宣答应如此令人耻笑的解决方法?
若是方贵在不了解江采与容湛之间恩怨的前提下,他一定不会提出这般荒谬的提议。
可巧的是,江采这一出攻其不备。恰好让西凉都知道她与容湛的事,于是,方贵的思想,也是剑走偏锋。
他看着江采,等待着回应。
后者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来,但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此时内心有多汹涌。
没错,方贵的法子确实是最便捷的解决方式,可这也就意味着,她与容湛之间的天平又得倾斜。
“殿下?”
方贵见她始终不回应,唤了一声。
江采深吸口气,点头应下:“我会去和他谈谈的。但是,不能保证结果。”
“委屈殿下了。”方贵低着头,这一句话说的异常诚恳。
事实上,他不该这么逼着江采。
说到底,她也是被迫登上皇位,若是她再自私一点,完全可以不用顾及西凉的未来,更别说,像现在这般,答应无理的要求。
可是,就算是他自私吧,先皇的遗愿,他方贵无论如何也要实现。
“还有一个时辰天亮了,我先去找他。”江采捏了捏手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方贵目送着她离去,一双爬满皱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心疼。
这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该承受的一切……
江采有的有点恍惚,并未注意到方贵的神色,一心想的,只有自己得去找容湛帮忙,就觉得心情复杂。
她这算不算打脸?
分明这几天对容湛冷嘲热讽,转眼有事需要帮忙,又舔着脸去求人家。
每每想到这里,便生出一种想掉头就走的冲动。
“阿采?”
江采低着头,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在突然想到,他们回来的仓促,连容湛的住处都没有准备好时,忽的,一记声音将她唤回现实。
她难得发蒙,猛的回头时,面上的茫然莫名让容湛心头一软。
“我找你有事。”
江采理智回归,看着容湛,冷静的说道。
后者负手而立,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在清晨的雾气中显得愈发朦胧,几乎要融为一体。
江采怔了怔。容湛的一脸洗耳恭听倒是让她多了几分局促,抿了抿唇,缓解了心底的纠结,她直截了当开口:“我想让你签下和平条约,大宣与西凉总不开战,并且,给予西凉一定的战事补偿。”
战事是她挑起来的,如今却要他补偿,就连江采自己都觉得她说这话是疯掉了。
难以忽视心里的别扭,江采在容湛开口前,又补充一句:“这是我个人名义的请求,我会给你相对应的条件,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
她总是这样,急于划清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的区别都要算的很清楚。
她不愿意吃亏,更不愿意欠他什么。
容湛微微叹气,眼底藏着受伤:“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答应,但是,阿采你一定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么?”
江采心头一跳,下意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避重就轻道:“既然你答应了,我也不会食言,你的条件可以先不说,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她说完又想走,容湛这一次提前拦下她的去路,面色清清。
“不用以后告诉你,我的条件现在就可以说给你听。”
“你可想好了,这大概是这辈子,我最后一次欠你人情。”
江采语气不惊,冷静不像话。
容湛反射性的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有一种他和她之间永远跨不过鸿沟一般,生疏到令人心碎。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等西凉的事情都结束的时候,你跟我回大宣。”
“不可能!”
江采想都没想的反驳,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警惕到浑身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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