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街头。
江采漫无目的的晃着,她的手中,握着的,俨然是那支消失的箭头。
今晚的月亮很亮,以至于黑夜中她还能清晰的看到这羽箭上刻着的字。
‘湛’。
如果她不曾在卞胡边塞接触过军队,如果她不曾在校练场上射过靶子,或许,她此时只会当这是一把普通的羽箭。
但是不能,她做不到自欺欺人。
早间便听闻,古代人为了区分势力,通常会在自家的武器上做上记号,这种记号只有内部人才懂得,旁人即便是模仿,也不可能做出一支一模一样的赝品。
而容湛的军队,不论什么武器上,都会刻着一个‘湛’字,当然,只刻‘湛’字太容易被人学了去。因此,还有一个区分容湛军队的方法,就是将武器上的‘湛’字对着月光,如果是真的,它会散发出一阵柔和的淡金色光芒。
而此时,江采高举着手中的断箭。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层淡金色光芒。
师洵为何会与容湛的人起冲突?
为什么他带来西凉出事的消息,身上中的却是容湛的箭?
之前没有想到,现在想来,她这一趟去避暑山庄,怎么就如此巧合的,西凉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江采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平心而论,她是不愿意从单一角度去怀疑谁,她不想误会谁。
即便那个人是容湛,那个本身与她之间就有血海深仇的人。
江采这个人,活的明白,她从来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能明辨是非,就算是在此时,她也还保留着一份清醒,没有疯了一般的去找容湛对峙。
可是,如今种种证据摆在她面前,就差一个人指证说,害的西凉出事的人,就是容湛本人是也。
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羽箭上的淡金色光芒刺了眼睛,她身子一顿,接着不动声色的将它收进袖子里。
“白天时候去哪儿了?”
身后的声音何其熟悉,江采此时却难以冷静。
原来,清明如她,也会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
到底还是想任性一回,放肆的抓着他的衣领质问:“你有没有对西凉做什么?”
可是没有,她什么都没做。
江采平淡的转身,看着霁风朗月般的男人,语气不见起伏:“赫连絮来找我,西凉有些事情要处理,我马上要回西凉。”
说话间,她刻意将‘西凉’两个字咬的重了些,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容湛。
后者面上没一丝波动,只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啊,那我送你过去吧。”
江采忽的无声笑了下,她怎么忘了,眼前人是只成了精的狐狸,论装腔作势,她只是一介肉眼凡胎,如何能识破?
“皇上一国之君,出行多日,本宫怎敢再耽搁您?”
一句‘皇上’,一句‘本宫’,一句‘您’,顿时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了开来。
容湛几不可闻的皱眉,他看着不远处的人,那双秀气的眉眼同月色一般清冷。如一抹冷芒,猝不及防的扎进了心口。
自心房处蔓延而来的丝丝疼痛感,让他隐在夜色中的面容苍白起来,所幸,有这夜色做掩护,不至于失态。
“如果皇上没其他事,本宫便先行告辞了。”
江采见他不说话,只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她竟然看到了些许悲伤。
异样的心情突如其来,她神色更冷,气自己这轻易缴械投降的本性,声音也不自觉带了冰霜。
她说完不顾容湛反应,披着月色离开,徒留他一人,孤零零的站在街道上。
一阵风刮来,吹散一声轻咳。
“主子,西凉皇室出事了。”
一片寂静之下。却悄无声息的出现,一身黑衣的他,完美与夜色融为一体。
容湛目光依旧落在江采离开的方向,闻言淡声道:“何时发生的事?”
“五天前,西凉王无故暴毙,死因不明,如今西凉皇室已经封锁消息,那些大臣们暂时还不知情。”
“不知情……”
容湛轻声咀嚼着,随后讽刺一笑:“纸终究包不住火,往往这宫里的火烧的更旺,去,守在她身旁,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却应了一声,一阵凉风吹过,身影顿时如烟消散。
容湛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江采早已走远的方向,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自古以来,朝廷中从不缺能人将相,但更不缺的是司马昭。西凉此番出事,说是朝中不知情,但大概消息早已从哪个不知名缝隙中悄悄溜了出去。
要想人不知,除非人都是死人。
西凉这一闹,阿采注定要面临一场硬战。
而他能做的,只有远远的护着她。
……
江采踏上回西凉路程,正是半个时辰后。
她找来了一辆好车,将师洵安置好,又上了另外一辆车。
师洵与赫连絮一辆,她与相飒飒一辆。
夜深,路上早已经没了行人,于是他们这两辆马车的马蹄声便显得格外突兀。
江采倚在车壁上。脑海中纷杂万分,只能将眼睛闭上,盖住那容易泄露情绪的地方。
相飒飒坐在她对面,时不时的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清冷的声线在马车里响起,相飒飒条件反射的坐直了身子。
“师姐,我想请你教我刀法。”
江采闻言,眼睛撑开一条缝隙,目光意味不明的看着他,随后无趣的闭上眼。
“我的刀法都是师父他老人家教的,你去请教他吧。”
相飒飒闻言顿时跳了起来:“师姐你骗人,师父根本不会刀法,他教的东西都是些死的!”
少年言语慷慨激昂,江采正头疼着,如今被他这么一吵,更是难受。
想都没想的出声教训:“那是师父,谁允许你这么大逆不道了?给我跪下思过。”
扑通,相飒飒跪的迅速。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师姐,他总是从心底里畏惧。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但是光凭那一手利落的手法就足以让他惧怕了。
江采倒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乖,让他跪下就跪下,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委屈巴巴的眸子。不免眼皮一跳。
“师姐——”
相飒飒唤着,正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低哑,却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
几乎不用冷风吹,江采的鸡皮疙瘩便掉了一地,她搓了搓手臂。无奈道:“此事以后再说,等我将西凉的事情处理完了的。”
“不许框我!”
江采气噎,恨恨回:“我若是想框你,十个你都不够活的。”
虽是吓唬人的话,相飒飒却深知其中含金量。
狗腿的上前给她捏胳膊捶腿,为了缓和气氛一般的同她闲聊。
“话说师姐,你身边真是高手如云,外头那位暗卫的能力,翻遍我相国都很难找到第二个。”
江采正准备无视这小子的叽叽喳喳,闻言刷的下睁开眼睛,湛蓝色的眼底冷光乍现。
相飒飒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惊恐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师……师姐?”
“他在哪儿?”
江采厉声质问,相飒飒顿时苦了脸:“以我的功力,也只能察觉出外头有人,哪能知道他在哪儿啊,不过,师姐,那不是你的暗卫?”
“如果他不是来保护而是有其他目的呢?”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意味不明的问了这么一句。
相飒飒又跳了起来:“不可能,我的判断没错的,他虽然一路跟着我们,但是从未表现出杀气,也就是说,他不是来寻仇的。一定是来保护的。”
“你,出去,刺杀我。”
江采语出惊人,相飒飒这一颗心脏差点没被吓得跳出来。
什么什么?刺杀她?
这一瞬间,相飒飒忽然觉得自己若是继续与这位师姐相处,兴许命不久矣。
“引出他。”
江采不管相飒飒死灰一般的脸色,压低了声音道,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事实上,她已经猜出来人是谁了。
普天之下,对她这么执着,又拥有如此能力的手下,除了容湛。世间再无第二人。
她见相飒飒还没动静,不免皱眉,拽着他的衣裳,便将其扔下马车。
相飒飒站在林子里,欲哭无泪。
刺杀吧,他怕还没沾到马车的边便一命呜呼了。
不刺杀吧啊,他怕回到马车师姐将他碎尸万段。
是一命呜呼来的痛快,还是碎尸万段?
最终,相飒飒还是苦着脸,提剑冲向马车。
就在剑头要碰到马车时,忽的,自身后冲上来一道疾风,再一眨眼间,相飒飒便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在距离马车的百米开外。
并且,是悬空着的。
而此时吊着他的衣领的,正是一根老枝桠。
好吧,虽然姿态难看,但比起一命呜呼,这已经算美好很多了。
在树丫上左右摇摆的相飒飒目光哀怨的看向马车的方向,而此刻,马车里,除了江采,多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江采坐着,好整以暇的看着那存在感极其弱的男人,降低自身存在感,这大概也是他们暗卫的必要功夫。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不知是她这一出太出人意料,还是却防备心下降了,他竟然忘了蒙面,以至于,江采头一次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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