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自己却不自知。
楚颜看到那一幕,脑子里轰然一响,身上打了一个冷战,全身上下冒出了一粒一粒鸡皮疙瘩。
等她回过神,朝他奔去的时候,慕瑾寒也看到了自己手上那颜色鲜红的血迹。
霎时,所有的东西在他眼前模糊了,那些光,那些景色,那些人,在慢慢被黑暗代替……
“嗵——”
突然是人栽到的声音。
但栽倒的不是慕瑾寒。
他在浑身失去力气时,楚颜冲过去,从正面把他抱在了怀里。
同时楚颜顺着巨大的声响看了过去。
是瑾聿栽倒了在了旋梯上,卓灵也刚好跑过来……
她能一目了然看到瑾聿身上的白纱布。
整个过程,没人说一句话,只是楚颜看到了客厅站着的陌生人,亦看到了倪蓝毫无反应的昏在了沙发上,她的瞳仁震动了数下,眼泪肆虐。
楚颜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现在漫天的新闻都是慕瑾深遇难的报道,随便一开手机,就推送着这件大新闻。
……
“哥!”
二十年前。
有个长得漂亮而稳当的小男孩突然从屋子里冲出,跑向了往前走的一个小少年。
一个是慕家的二少爷慕瑾寒,一个是大少爷慕瑾深。
慕瑾深听到声音会停下脚步,微微转过头,眯着大眼看着跑过来的慕瑾寒。
慕瑾寒跑过去,会扑在老大的背上,然后在慕瑾深背着他的时候,他歪着小嘴,不开心道:“你出国都默默的走?”
慕瑾深轻轻的笑着:“我看你和聿儿还睡着,没叫你们!”
话毕,慕瑾寒还未应声,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小正太的声线:“哥哥!”
两人回过头去,都一起眯起大眼,看着踉踉跄跄跑过来的慕瑾聿。
小聿儿跑过来,把可爱的小手撑在他们面前,“给你们这个!”
是糖,香草味的奶糖。
他们还没说话,小聿儿说:“这是我昨天的糖,妈妈不让我多吃,给你们……”
两人轻笑,慕瑾寒果断的拿掉他的糖,剥开一颗宠溺的摁在聿儿的口中,另一颗放进了慕瑾深的口袋里,扬着下巴道:“聿儿最爱吃的糖都想着给你,你舍得他?”
小时候的他,就那么的傲娇和别扭。
慕瑾深笑着,对他道:“舍不得他,也舍不得你!”
话听起来好听,可慕瑾寒却露出了落寞的小表情,犹豫了片刻对慕瑾深道,“你走了,就没人陪我念书了,你不管我了?”
“怎么会?”小少年回头看了背上的弟弟一眼,“你管聿儿,哥管你。”
“那你呢?”
慕瑾寒把他从背上放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
八岁的慕瑾寒比十一岁的慕瑾深矮了太多,大哥冲着他笑的很耀眼:“谁让我是大哥呢,小二少爷,只能被哥管,懂么!”
他扬着脑袋看着他的哥哥,露出他刚换完的小白牙,“你说的!”
记忆里。
最多的,都是和自己血溶于水的家人的事情。
从温馨美好,到支离破碎。
唯有不变的是……
他记得聿儿放火自杀的那一年,他救了聿儿后,慕瑾深回来抱住他哭的无比自责。
“寒儿,哥不该走的……”
虽然身体疼死了,可慕瑾深的话让他开心了很久。
唯有不变的是,他们都真的很在乎彼此。
他们流着一样的血,一母同胞。
九年前。
“瑾深,你真的决定去L国定居?”
慕家的私人停机坪上,慕瑾寒看着慕瑾深,话语问的有些不舍。
大哥没有看他,整个目光扫视着整个豪宅,他的唇角勾起了轻轻的笑意,“寒儿,你觉得这是家吗?”
那一年,他们刚搬到这处宅子。
“怎么不是?”
慕瑾深摇了摇头:“爸妈都不在,聿儿也不在……算什么家?”
慕瑾寒看着深沉太多的兄长,睫毛沾染了雾气:“我呢?”
“寒儿。”大哥轻轻唤了他一声,“如果你在的话,我会回来,聿儿肯定也愿意回来。”
“记住你说的话,别哪一天,你再也不回来。”
从慕瑾深说要定居国外的那一天开始,他的户口与他不在一起了,那种感觉很压抑。
就像这个人,不再会站在他的身后。
从20岁开始,如今的慕家大宅都是他一个人守着。
守着家人来,家人走……
守过绝望,守过自我欺骗……
守着一个支离破碎,却被他憧憬能回到曾经的家。
没人知道,一个人拼尽全力去周旋一切时,是内心多么怕失去。
上一次他送慕瑾深离开时,还说了句玩笑话:“每次你回来,一看家里情况还不错,我就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
楚颜把慕瑾寒带到坐在沙发上时,眼前失去焦距的男人,弓着身子,他的脸朝着地,随着他喉结的滚动和嘴巴微微鼓起,鲜红的血,抽丝一般的从他的唇中央滴答在了地上。
楚颜抱着他,手捧着他的脸,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二哥,你振作一点……”
男人没理,他一次吐的感觉,就会翻出粘稠的血。
莲姨这时在照顾倪蓝,声音哭的让人心碎:“三少爷才出了事,怎么大少爷也这样了,这明摆着是有人在背地下了黑手啊……”
莲姨的哭声让楚颜猛的回过头去,她想问句什么,可听着外面的雨声,看着屋里里每个人的表情,作罢了。
泪水放松的往外涌淌,楚颜看着慕瑾寒的唇已经彻底被染红。
她的手狠狠抓在了自己的腿上,数秒间,她把自己的腿掐的淤青。
“大哥不会死的!”
她尖锐的吼声突然乍响在空气里,可没人应她。
楚颜还记得上次和大哥一起回家的时候,二哥敢在大哥面前与她接吻,显而易见他多信任他的兄长。
如今没有失去意识,可情况比昏阙还糟糕的慕瑾寒,看起来让人心疼无比。
而现在,不能所有人都陷入崩溃。
思及此时,她一擦眼泪,看着站在屋子里的那几个陌生人道,定定道:“几位,一定都是我大哥的同事吧,事情我们知道了,你们留我个电话!之后有什么事,和我联系!”
慕瑾深的秘书过来,在自己的文件包里,拿出纸笔,楚颜抖着手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电话。
待那些人离开后。
“二哥……”
她帮他擦着唇,轻轻拍着他的脸,希望他能稍微回来些思绪,可慕瑾寒已然陷入封闭,不为所动。
楚颜看不了他这样。
她从没看过他这样。
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在这个时候,她还叫他二哥,是不是有些太残忍。
细细想想,她已经不怕他了,还能在他面前皮来皮去,还是男女朋友,为什么她还总是叫哥呢。
因为似乎在所有人眼里,这个男人都是无所不能,永远的从容,脆弱这个词,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字典里。
是很多人不自觉的就想去依赖的角色。
而现在看着他被脆弱完全吞噬,她喉骨吞咽,藏着爱怜,逐渐坚毅而锐利起来。
她硬生生的把慕瑾寒的头扳了过来,与他失焦的眸对视着,忍着哭声道:“慕瑾寒!”
“慕瑾寒你看着我!”
在她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又如此凌厉的说出这话后,男人的瞳仁抖了抖。
楚颜的手温柔的摩挲着他苍白而冰冷的脸,一字一句的对他说:“大哥不会死的,飞机故障,断掉坠落的是海,这其中是有逃生的机会的,大哥在乎这个家,就算为了你们,他也不会不堪一击!”
在绝望的深渊里,一丝光线就尤其的刺眼。
楚颜这句话,就是他绝望里的那束光。
瞬秒间,男人有了意识,那双呆滞的眼睛看上了她的眸,“阿颜……”
声音沙哑而低弱,听起来那么的无助。
“是我!”
在她应过时,慕瑾寒的眼眸里噙上了水雾。
楚颜好心疼他这副样子。
泪腺邻近崩溃,可她却生生的忍着自己的眼泪,继续对他道:“你的身边还有我,你失去,也是我失去,但是慕瑾寒我告诉你!”
“没人愿意失去,你忘了大哥还有罗密欧吗!为了他的一切,大哥一定不会死,我们要等,必须等!”
在她的声音落下良久后。
慕瑾寒的眼尾悄无声息的滑落,他长眸眯起,薄唇张合,声音孱弱:“我很怕……”
“怕就说!”
楚颜把他抱在了怀里,逐字安慰道:“你不是有我呢,我不会不管你,嗯?”
今天过来的楚颜头发散乱,由于外面下雨,她还穿了一身西装,从头到脚透露着干练的成熟和大气。
这一刻,她不再是他印象里的小猫咪,她是他的女人。
即便她的身板再小,如今也给了他太多的温暖,能把他背起来,也能把他抱在怀中。
他的头靠在了楚颜的肩上,双臂紧紧的把她箍着,轻轻的闭上了眼,一声不吭。
莲姨掐了倪蓝的人中后,她缓了很久才醒过来。
之后空气里都是倪蓝的哭声。
楚颜一手轻轻拍着慕瑾寒的背,一手拿出了手机。
她和慕瑾寒彻底的换了手机,她现在用的还是男人的那部专门定制商务款。
楚颜在上面浏览了下所有的号码,准确的拨打出了一个。
不一会儿那头有人接起,接着便听见楚颜说:“您好,我是楚颜,啊,对,瑾寒的女朋友,瑾寒现在心情不好,我针对我家大哥出事一事,我想……”
她冷静的不像话,就如突然间代替了慕瑾寒,成了这个家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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