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吃米饭,苏善的问题一出,我被呛的喷了出来。苏善淡定的拿纸巾递给我擦嘴,我整个脸都红了。为了掩饰尴尬,我擦好嘴又拿水去喝……但看到苏善等待答案的脸,喝的水也被我喷了出来。
这简直是太丢脸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幸好苏善不是刨根问底儿的性格,不然我真的太不知所措。
“大师,你说什么呢?”我平稳了下呼吸,责备道:“在寺庙里,你怎么能说这么淫秽的话题?再说了,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苏善用纸巾将我弄脏的桌子擦干净,我恨透了他实话实说的性格:“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喜欢是什么,我也并不清楚……不过,曾经有一位女居士来庙里找我诉苦,她对我说过一些。”
“那女居士对你说什么了?”我感到不放心:“那女居士说什么能让你觉得我喜欢你啊?”
苏善平时看起来傻头傻脑,可是他看问题还是很能抓住重点的:“我不觉得,你刚才应该跟圆觉争执。我是圆觉的师叔,现在也是你的丈夫,这并没有什么冲突……”
我的心思被苏善一语点破,如果苏善不说,可能我自己也没意识到。或许从某些方面考虑,我对苏善,偶尔,是有些独占心理的。
苏善点破却没再说破,他很理性的说:“大乘佛教的修行,是劝道僧人心中有爱有情……有爱有情,但却不能情执。当你把个人的爱与情扩大为大爱,也便成为了‘慈悲’。‘慈’就是予人快乐,‘悲’就是拔人痛苦……慈悲是没有对象限制的,所谓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也就是说我与有情众生是一体的,不管有缘无缘,我对待一切众生平等、慈悲。”
我算是听明白了:“苏善,你是怕我喜欢你,是吗?”
“阿弥陀佛。”苏善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齐悦,我还是要回寺庙来的。”
我盯着碗里剩下的米饭发愣,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这几天的生活对我来说很珍贵很留恋,但是对苏善来说却像是受难一般。而我对苏善做的那些暧昧调情的小动作,对苏善来说也不过是无聊的把戏罢了。
苏善不举报我的罪行,不是他对我有什么特别。那是因为在苏善的眼里,我和众生是一样的。
他只是慈悲,没有私情。
其实在告诉苏善我之前的事情时,我就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如何看待苏善的了。现在被苏善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心里有点发堵。是什么不是什么,我也搞不明白看不透彻。
想说又说不出来,大概就是这一类的情愫。
我安慰自己,反正下山就和苏善分道扬镳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情?庸人自扰罢了。
避免苏善心里有负担,我满不在乎的说:“大师你想的可真多……我不喜欢你。”
“阿弥陀佛。”苏善说了句特别无关紧要的话:“饭都吃了,不要剩。”
在寺庙剩饭浪费,罪加一等。我虽然吃饱了,却还是强忍着把最后一口饭吃完。山上不但没有下雨,午后的日头更是毒辣辣的热。我们在的斋堂没有游客打扰,静悄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是懒洋洋的姿态。
我看着对面的苏善,即便他没有穿僧袍,也丝毫没有违和感……这里才是他今后的归宿。
“我吃完了,我们走吧!”苏善依依不舍不想走,我却不能继续呆下去了:“我们快点下山,我还要去你家里取行李。”
我和苏善现在,是身无分文。苏善就是甩手掌柜的,闲事儿不管。在寺庙里,我又不好偷钱做路费……苏善建议说:“不然我们让圆明送好了。”
苏善这个建议很靠谱,可就是时机不对。圆明下山买菜去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要是送的话,只能明天了。
方丈大师一反常态的不好说话,他直接让圆觉告诉我和苏善晚上不能住在庙里。其他僧人手里没有钱,我和苏善是彻底的抓瞎。
“齐悦,要不我们从后山走好了。”苏善再次建议:“我以前走过后山,我们从后山下去会到个村庄。我听山下的居士说,村庄那里有免费去市里的超市班车……”
“你认识路?”我对后山的路有阴影:“你认识路的话,那我们走吧。”
苏善笑着露出他的两颗小虎牙:“阿弥陀佛,我终于能派上用场了。不然每次都麻烦齐悦你,我真是……”
“说那些干嘛。”我不耐烦的挥挥手:“快点走吧!”
开始我还担心苏善手脚不方便,下山有难度。我俩要是一起从后山摔下去,那可真是阿弥陀佛了。不过苏善带着我从后院墙翻出去后,并没有急着带我下山。我们两个沿着院墙往西走,走了10多分钟便看见了平坦的小路。
苏善笑着指了指:“上次圆觉没跟你说明白,应该从这里下去。”
“原来是这样。”
我和苏善并排往山下走,苏善问我:“上次你也太不小心了,幸好有树挡着。要是你滚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石子,那可糟糕了。”
“上次我不是自己摔的。”我顿了一下,说:“是莫照临推我下去的。”
“为什么?”苏善略微惊讶,他不解的问:“我见莫照临居士在十八地狱殿里……我还以为他喜欢你。”
“我怎么会知道莫照临为什么?他就是个疯子,想做什么都随自己的心情。可能他总觉得我是他拐来的,我的一切理应是他的吧!”提到莫照临,我满脸的鄙夷:“哪有人会在寺庙里对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别说其他了,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给我。”
“不知道莫照临居士怎么样了,”苏善还在耿耿于怀:“上次我打他的那下应该挺重的……阿弥陀佛。”
“齐悦,你说你是被拐出来的……那你有想过回家吗?”
这个问题……很值得深思。
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年纪虽然不小,但是思想却不是很成熟。会离家出走,还是因为自己喜欢的裙子妈妈没给买而闹脾气。
被莫照临拐到集团里之后,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回家。开始的一年,天天晚上做梦都是家里的爸妈。
在做了太多坑蒙拐骗的事情之后,我自己又不敢回家了。我很惧怕见到父母,很不想让他们伤心难过。甚至连做梦,都很排斥忆起他们。如果说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变成一个十足的恶棍,我想,他们一定会跟我一样接受不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以为我死了。
莫照临带着我逃出集团时,我曾经尝试过回去见他们……可我在家楼下等了五小时,见到的却是我爸爸和另外一个女人一起回家的场面。
藏在远处我始终没有上前,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合适的的话做开场白。
我偷着找以前的闺蜜打听,看我回来她非常的吃惊。她跟我说:“王琪,你失踪以后你爸妈天天都在找你。大概找了半年时间还没有消息,你爸妈就离婚了。你妈妈因为你的事情受了刺激,她好像去外地的疗养院了。而你爸……”
而我爸,他却再婚了。
没有像闺蜜那般的愤愤不平,我对我爸的行为很能理解。我经历了不算少的事情,对很多东西也就看淡了。
当时是莫照临和我一起去见的我闺蜜,我闺蜜对莫照临很感兴趣。平心而论,莫照临的外皮很好看。长手长脚身材比例适中,五官俊朗笑起来坏坏的很容易让女人上钩。我闺蜜对他感兴趣,我一点都不意外。
在我住宾馆的那几天,我闺蜜总跑来问我莫照临的事情。我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莫照临自然也清楚。莫照临对女人,那从来是来者不拒。我忙着打听我妈妈的消息,莫照临忙着勾搭我闺蜜。
我的心思都在爸妈身上,莫照临和我闺蜜之间有了什么我完全不知情。莫照临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这点我早就认识的很深刻。而莫照临能在所有女人中只带我走,我其实已经很知足了。
在我和莫照临踏上离城的列车时,莫照临送了个戒指给我……这个戒指我认识,是我闺蜜妈妈的。
不知不觉,我把自己之前的事情跟苏善说了。苏善很少插话,只是在我情绪即将失控时问我一句“然后呢?”。
苏善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清脆的像是山泉水一样沁人心脾。感谢苏善,我说的很平静,从头到尾都没有哭出来。
跟苏善聊天,我总是会自然而然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不过我说的话苏善太能理解,他挠挠脑袋,应该是没听懂。
也是,出家人六根清净,情情爱爱看的都非常寡淡,我的这些悲惨往事,在苏善的眼里,八成是不值一提的。不过苏善的反应,反倒让我觉得开心。如果苏善因为我的过往一个劲的安慰我劝解我或者是嘲讽我……任何一种反应,我恐怕都承受不起。
苏善像是一个大树洞,我所有“不能说的秘密”都可以吐给他。他不但不会厌烦,更是会耐心的倾听。如果评选妇女之友的话,苏善一定当仁不让。
“你爸妈,你不想他们吗?”我对苏善之前的事儿,同样很好奇:“难道你小时候就没有觉得寺庙生活清苦,想回家之类的?”
苏善摸摸打石膏的手,他笑道:“我?我还好。我从小在寺庙里,没见过山下的生活,所以觉得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当时我的身体弱,一下山就生病。我爸妈也不能总在寺庙里,所以见的机会自然就少。”
“看你现在人高马大的,我还真想象不出你身体弱是什么样。”
我说完又想起雨天见到“两个”苏善的事儿:“我很好奇,你们信佛信轮回……那你说,世界上有鬼吗?”
“当然有。”从苏善笃定的语气看,我完全是问错了人。苏善一本正经的肯定说:“我跟你说,在之前……”
我真是问了一个错误的话题,剩下的路程,苏善一直在津津乐道的给我讲说他所了解的神鬼故事。
虽然脑袋顶上有太阳晒着,我却觉得背后是冷汗直冒。苏善说的是真人真事,我之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听苏善讲的生动,我浑身上下是毛骨悚然。
“曾经有一个居士,他做梦梦到前世害死的人来向他讨债。”苏善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兴趣盎然的讲给我听。苏善兴奋的眼睛发亮,他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阿弥陀佛,然后那位居士心里不安,他就来到庙里找我师兄破戒……你知道我师兄怎么破解的吗?”
我不想扫苏善的兴,我话里带着颤音的问:“怎么破解?”
“我师兄告诉居士,让他找一个替身。”苏善应该是很崇拜方丈,他的话语里带着很明显的仰慕之情:“按照我师兄说的,居士买了套西装,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将西装放在十字路口,看着西装被车压过,然后他立马离开……阿弥陀佛。事成之后,居士果然没有再做过噩梦。”
“齐悦,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那位居士倒是躲过了一劫,不过那西装被其他人捡了去。捡了西装的那位居士穿了,结果那位居士刚出门就被车压死了。”
我摸了摸身上冒起的鸡皮疙瘩,说道:“苏善啊……那你师兄,这算救人了吗?”
“阿弥陀佛。”苏善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障要消,并不是化解了危机,业障就真的不存在了……所以,我师兄的腿,才会断掉。”
“天机不可泄露吗?”我笑问。
苏善很认真的想了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信神神鬼鬼,但是我却信苏善。苏善说这种东西存在,那么我很乐意去相信。不过听完方丈断腿的事儿,我很担心:“你要是知道什么,你还是不要说了。你天天嘴那么碎,泄露了天机,你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苏善笑的腼腆:“我?我还不行。我照我师兄,还差的远。”
我暗暗的为苏善捏了把汗,幸好苏善还差的远。不然以苏善的性格,别说腿了,估计四肢都保不住。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我和苏善也不怎么说话了。专注的走脚下的路,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我看了看路边上的松树,总感到眼熟……我心里不好的念头涌上,我小心翼翼的问。
“苏善,你看……这里,我们一个小时之前是不是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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