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里带着缥缈虚无，苑情凝神看了片刻，也笑了。
“嗯，好，回去多陪陪父母，很好。”
许羽尘干涩道：“也是。”
这个话题太沉重，苑情不知道他到底隐藏了什么，却也清楚，许羽尘有属于自己的责任。
安静对视半晌，苑情轻声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许羽尘回绝，“我会处理好的，开庭那天，我一定拼尽全力。”
“我相信你。”
简单又轻柔的四个字，带着笃定的决绝。
苑情没说假话，她很相信许羽尘的言出必行，也尊重他的隐私，这是作为朋友的底线。
开庭的那一天，北城落了雪，数不尽的雪花轻飘飘的坠落。
苑情隔着重重的人海，看见了面色惨白的夏纯如。
夏纯如阴沉着脸色，满心满眼都是怨毒，凭空把清丽的脸孔沾染了戾气。
在走廊里，她们相遇了。
夏纯如紧紧攥着拳，嘴唇咬得泛白：“苑情，你厉害。”
隔着一扇门，是法院的审判庭，也是她即将站上去，洗刷冤屈的地方。
走廊里的灯亮着，明亮而温柔的照下来。
苑情脚步不停，只留下一句话。
“你陷害我的时候，想过这一天吗？”
夏纯如狠狠的瞪着她，不说话。
苑情替她回答了：“你不会想的。”
片刻过后，苑情最后看了一眼失神的夏纯如，转身走了进去。
之后的过程里，没有出乎半点意料之外。
确凿的证据，加上许羽尘丰富的辩论经验，完全占据了优势。
而夏纯如那边本来就做贼心虚，现在网络舆论缠身，纯粹就是个笑话。
作为原告的夏纯如，在众人眼中，更像是笑话。
不仅仅败诉。
而且被苑情反告抄袭，诽谤……
更讽刺的是，苑情成功了。
夏纯如除却要接受法律制裁之外，还必须公开道歉。
在结束的那一刻，许羽尘站起身，朝着苑情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做到了。”
他没有出声，只是比了比口型。
苑情在短短的喜悦之后，同样对他报以微笑。
等到人流散去，苑情和许羽尘才慢慢的走了出来。
法院周围有半人高的花坛，冬天了，树叶掉光了，留下光秃秃的树枝。
积雪没过台阶，吹来几缕冷风。许羽尘穿得单薄，但隔着薄薄的衣服，也能看出来挺直的背脊。
“苑情。”
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些微的凉意。
苑情下意识回过头，见许羽尘容色冰封，静静的看着自己。
现在已经有不少雪花落了下来，隔着朦胧的晶莹，许羽尘轻声道。
“天冷了，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他嘴唇动了动：“再见。”
苑情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漫天的飞雪，许羽尘转过身，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
那一瞬，他心里难受到无以复加——
年少的悸动，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这样也好，不说透，他永远会是她心中的朋友。
只是啊……
大概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里鉴证了他的成长，也鉴证了他的努力，最后鉴证了他的离去。
所有年少孤掷一注的勇敢，都会屈服于现实。
他也是。
……
苑情将心头的抑郁挥散，舒了口气，打算顺着小路开车回去。
到了停车场，却意外发现了一个人。
盛容呈。
他大概等了一段时间了，发间浸润着寒霜，眉眼看上去更冷了几分。
苑情本来不打算理他，可盛容呈偏偏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前。
“结束了？”
苑情“嗯”了一声，略略扯了扯唇角：“怎么？”
盛容呈沉默半晌，忽地问道。
“我会改的。”
这突然的四个字，苑情半天才回过神，她笑了笑，眼睛里却依旧冷冷的。
“不需要。”
“我会改。”盛容呈几近哀求的，再度重复着。
而她，连笑容都浅得如同天上的浮云，一吹即散。
“你还没明白吗？你怎么样，我已经一点都不在意了。所以，改不改，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对面的他，依旧带着骨子里的高傲。这样的低头，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勇气了吧。
苑情这样想着，莫名感觉有些苦涩。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难过什么。
她记忆中的盛容呈是孤高的、是骄傲的、是冷漠的，他有千百种清冷的性格，却独独不会示弱。
“没必要这样。”她顿了顿，抬起眼，看向盛容呈的目光格外平静，“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都已经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按理说……”她自嘲一笑，“我才是耿耿于怀的那一方吧。”
盛容呈眉眼低垂着，安静得如同一幅精雕细琢画，他嘴唇有些泛白，微微抿着，像是不悦，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良久，他慢慢伸出手，拂落苑情肩头的积雪。
“站得太久了，回去吧。”
肩上一沉，苑情这才发现，就这一回的功夫，她已经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细雪。
冰冷的积雪很快被他拂过的手指融化了，只剩下极少极少的还粘在肩上。
苑情退了一步，轻声说了句“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上了车，她暖气开得很足，却还是觉得浑身冰冷。
谢可等了很久才见她来：“苑总，事情都处理完了？”
她点了点头，伸出冰冷的双手捧着脸颊。
车内放了舒缓的轻音乐，明明是柔和的调子，她听在心里却觉得格外悲伤。
“换一首。”
谢可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但还是认真的挑了一首更简单的纯音乐。他从后视镜中瞟了一眼，见苑情依旧表情晦暗不明，也不说话了。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谢可心里不安，却不知如何开口去问。
正犹豫着，却听苑情的声音响了起来。
“帮我订张票。”
他没明白，狐疑的看过去：“订票？”
苑情这才反应过来，她猛然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我说错了。”
是啊，她在乱想什么。
就算现在想回去，也并不适合。Perfect还没有能顺利接手的人，她不能把这里的一切任性的毁于一旦。
哪怕她再想逃避。
口是心非。
“还是老样子呀……”
她喃喃的，将尾音掩在了静静流淌着的纯音乐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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