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一场，总要离别。】

　　照秦母的意思，老秦的葬礼已经简化了许多，但对于秦歌来说依然裹挟着无数的无聊与枯燥。

　　回到家之后，秦歌几乎摒弃了所有自己该有的想法，一切都按照大家安排好的流程行动着，尽量配合着所有人的要求，烧纸、磕头、吃饭、守灵都按照他们满意的方式进行，只有一样秦歌怎么都做不到。

　　他们要求秦歌哭是不能只流眼泪的，要哭出声来，要让别人听见，关键的时候还要让别人劝三次或者五次才可以止住哭声。秦歌很想配合，也很想让他们满意，可从到家的第二天秦歌就流不出眼泪了，尤其是要配合别人哭的时候，就更哭不出来。哭喊出声，秦歌更是做不到。因为这个，管事儿的婶婶还说了秦歌几次，可还是不见成效。

　　为了不让人笑话，灵前烧纸的任务就换成了秦牧，秦歌只坐在一旁配合着秦牧就好。秦牧的确做得很好，每次都哭的很大声，来访的亲戚也都动容跟着哭，秦歌只低着头一张一张的把烧纸扔进火盆里，任由烟雾熏着眼睛逼出眼泪。

　　出殡前一天晚上，所有的孝子、孝女都全了，孝子在灵棚各自的位置上，孝女则坐在灵堂棺椁前面。所有亲朋好友、孝子贤孙要在这一天晚上对死者致以最后的告别。每一位孝子、孝女都要用自己的跪拜磕头之礼来进行最后的告别。老人们说，这是一种很古老且传承下来的礼数，从简单到复杂有很多种叩拜方式，三拜九叩、十八拜、二十四拜、三十六拜、七十二拜、八十一拜......还有很多秦歌听不明白的叩拜。

　　孝子先进行，大概都是年轻一辈的原因，除了秦鹏由长辈牵引着进行八十一拜之外，其余的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能力来，会的就选择复杂一点儿的，不会的就可以选择简单一点儿的。懂行的长辈到灵堂跟秦歌姐妹，还有另外的几个本家堂姐妹说的时候，大家都不太懂，最终都选择了最为简单的三拜九叩的方式。最后长辈还叮嘱，如果没学会就直接磕三个头就可以了，千万不能出错。

　　前面的孝子们先行叩拜，灵堂内的孝女隔着门帘探头观看，遇到叩拜的好的，还会对所属家眷带着几分羡慕的夸赞几句。秦歌有些失神，外面的长辈有章法的喊着跪、拜，还有灵堂内几位堂姐、堂妹的低声交谈，都像是一出样板戏，而自己怎么都融不进去，只能是个旁观的看戏人。

　　老秦在村里的辈分并不高，“孝子、孝女”除了秦歌姐弟四个之外，其余的基本都是拉来凑数的堂哥夫妇、堂姐夫妇，还有几个没有成家的堂弟、堂妹，大约一个小时，灵棚内孝子们挨个都叩拜了一遍，接着就是灵堂内的秦歌他们了。

　　按照村里的习俗，由疏及亲，由远及近，几个堂姐、堂嫂、堂妹先行出去叩拜，接着就是儿媳妇白琳，然后是秦歌姐妹三个。秦歌更恍惚了，好像没了魂儿一样，只剩下一个躯壳，看着她们一个个走到外面的灵棚内对着遗像磕头，然后掩面干哭几声走进灵堂，继续平日的闲话家常、低声浅语，盯着她们看久了还能看到那一层朦朦胧胧似真似假的笑意。

　　秦歌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这么一直恍恍惚惚的。即便是旁边的秦恬拍拍她，轻声叮嘱：“秦歌，该你了，记不住就磕三个头就回来。

　　秦歌看了一眼秦恬没有说话，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外走，到了灵棚秦歌觉得脑子更晕了，想要看看两旁孝子的位置上都是谁，找一下秦鹏在哪里，但除了满眼的白色和模糊的脸颊什么都看不见。

　　“跪！”一侧长辈的一声高喊。

　　秦歌猛地看向灵棚前方供桌上老秦的遗像，脸颊轮廓甚至是挂在嘴角淡淡的笑意都清晰无比，宛若活生生的老秦就坐在那里看着秦歌，看着看着那嘴角的笑意开始模糊渐变成淡淡的埋怨......

　　秦歌扑通一声跪下，直直的看着正前方老秦的遗像，眼角撕裂一样的干涩，眼泪滑过蜂蛰一样的疼痛，原本晕乎的脑子一下子炸开，嗡嗡直响。

　　“拜！”又是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喊。

　　秦歌盯着那张表情不断变幻的遗像，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

　　“秦歌！”秦鹏一下跳起来上前把晕倒的秦歌拉起来，背着往秦母的屋里跑过去。

　　噩梦成了真，秦歌置身白幡之中，耳边隐隐传来高高低低的哭泣声，环顾四周除了花圈、灵棚，看不到任何人。秦歌往声音的源头走去，一步一步走进灵棚，不由自主的看向正前方供桌之上的遗像......

　　“不要！”

　　秦歌惊叫着醒来，秦母担心的脸颊出现在眼前。

　　“秦歌，你醒了，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

　　秦母看着秦歌，灰色的眸子里都是担心，被强忍着的眼泪浸染的亮晶晶的。秦歌最害怕看到秦母的眼神，那种长久积蓄的坚强和坚韧会让秦歌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我没事儿，可能是有点儿累。妈，你不用担心！”

　　秦歌看着秦母努力扯了扯唇角，想要起身下床。

　　“秦歌，你听我说。”秦母按住秦歌，握着她的手看着自己这个小女儿，神情尤其的认真，“你爸他走的很安详，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也尽力了，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怪自己，知道吗？”

　　秦歌看着秦母，她可以不怪自己吗，她真的尽力了吗？她不可以再让秦母担心，她更不能再胡闹......极力忍住要涌出来的眼泪，使劲儿点点头，“妈，你放心，我知道。”

　　出殡的时间定在中午十一点，所有的亲朋好友上供拜别之后，主事的人叫人打开冰棺，将老秦的抬到准备好的棺木里，安置妥当，而后让所有的孝子孝女围着棺木走上一圈，最后一次瞻仰遗容。

　　秦恬说生病之后本就偏瘦的老秦更是瘦成了一把骨头，将近一米七的老秦最后的体重不足七十斤。躺在棺木内的老秦安静无比，面色青灰、瘦削无比，秦歌心里猛地一下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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