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天空中布满了乌压压的浊云,正肆无忌惮的蔓延着,吞噬了珠光宝气的月,吞噬了调皮烂漫的星。渐渐的,落雨了。雨水先是窸窸窣窣的落,随后便认真的变大了,哗啦哗啦的倾泻而下。
苏太太抱着胳膊站在窗前,心里早已盘算好了整治兰眉齐母子的计划。
流逝的往事历历在目。那些年,苏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他对兰眉齐万千宠爱,对焕铭更是视如掌上明珠。那时候,苏太太和梦锦被苏老爷子百般嫌弃着,甚至憎恶着。
想到那些琐事,苏太太不由得一把攥紧了身侧的金丝绒窗帘上垂着的流苏。她冷笑了起来。在她的小哲学里,苏老爷子早早的过世了,早已不能在她的面前抖威风。而兰眉齐母子也早已滚出了公馆,成为坊间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苏太太算是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可她万万没想到,兰眉齐竟然咸鱼翻身,成了欧阳蓝宠爱的姨太太。
这倒也罢了,偏偏她和焕铭又算计了苏家的茶叶生意,害得梦锦和文泉白白的操劳了那些时日。
苏太太自然恨得咬牙切齿,觉得兰眉齐实在是阴魂不散。如今,她打听出了兰眉齐的住处!
她决定,她要让兰眉齐不得安宁。
翌日,天气照旧阴沉着。雨停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腥味。
苏太太要老妈子们留在公馆里。她独自一人坐着洋车去了兰眉齐的住处。
当然,她是经过一番认真打扮,甚至可以说是乔装打扮的。她戴着一顶鸭舌帽,黑墨镜,花纹理的口罩。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压根就不能认出来。
她出门的时候,老妈子们都觉得她的打扮很奇怪。好端端的,竟然打扮成那副样子。可她们都知道苏太太变幻莫测的脾气,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苏太太坐在洋车上,听着洋车夫说着坊间的新闻和闲话。
过了一个钟头,她来到了兰眉齐的住处附近。打发走了洋车,苏太太便装作过路的样子,从兰眉齐住的那所小洋楼跟前缓缓的走过。余光里,她打量着那所别致的小洋楼,心里满是怨毒。
偏偏兰眉齐正站在二楼的窗户跟前梳头。苏太太一眼瞅见了兰眉齐,眸光流火。她恨不得能冲到楼上,和兰眉齐厮打一番。终究是忍气吞声的走过了那所小洋楼,苏太太来到了前面的拐弯处。昨天,她和茶馆小伙计来的时候,分明看到了附近有几个小乞丐们。
这会儿,那些小乞丐们正坐在山路边,狼吞虎咽的啃着刚刚讨得的面包和香肠。
这里住的都是商贾豪门,小乞丐们每天都来这里乞讨,总能讨得吃食或者银钱。
苏太太冷眼打量着那几个小乞丐,一声不吭。
有巡逻的保镖们走来了,对着小乞丐们一声吆喝,驱赶了那些半大不大的孩子们。
小乞丐们既然已经讨得了吃食和银钱,便三五成群的往山坡下面走。
苏太太紧跟其后。拐了两个弯道,山路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南国树木,叶片上沾着迷离的雨滴。
苏太太瞅准了领头的那个小乞丐,急忙跑上前,一把扯住了那个领头小乞丐的胳膊。
那领头的小乞丐不过才十五六岁,生的虎头虎脑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闪闪的。
他问道:“你干什么?”
苏太太笑道:“孩子,我想让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情。当然,我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喜不喜欢钱?”
那领头的小乞丐笑道:“谁不喜欢钱呢?”
苏太太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道:“你叫我阿才好了!”
苏太太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叠钱,在阿才的眼前晃了一晃。阿才一把夺了过去,细心的数了起来。
苏太太蛊惑道:“你想不想拿到这些钱呢?”
阿才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睛,惊讶的道:“真能拿到这些钱?”
苏太太笑道:“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阿才急忙问道:“太太要我干什么?”
苏太太拉着阿才走到了一旁,对他低声耳语了很长时间。阿才的那双黑溜溜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不住嘴的答应着。
苏太太叮嘱完毕,看了周围的那些小乞丐们一眼,道:“你们有了钱,就不用这么辛苦的乞讨了!”
阿才拼命的点着头,笑道:“太太放心好了!我们不会让太太失望的!我们这就去办!”说完,便跑到了那几个小乞丐的身边,嘟囔了一会儿。
苏太太笑眯眯的瞅着那几个小乞丐们,等着他们的反应。
阿才吹了一声口哨,回头对苏太太眨了眨眼,便领着那伙小乞丐们悄悄的上了山。
苏太太跟在后面,眼瞅着那伙小乞丐们来到了兰眉齐住的那所别致的小洋楼里。她躲在了山路旁的灌木林里,眼瞅着小乞丐们的精彩表演。
小乞丐们眼瞅着巡逻的保镖们都不见了,也迅疾的藏在山路对面郁郁葱葱的灌木林里,蹲下身,用芭蕉叶片遮掩着身体,随即扯开嗓门,朝着那所洋楼大声谩骂了起来。
阿才带头骂道:“兰眉齐,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婊子!你是个狐狸精,专门勾引老男人!你浑身骚臭,被尿浇过!你是个扫帚星,败家精,大破鞋,破烂货!你生的孩子是野种!”
那座别致典雅的小洋楼里,兰眉齐正和细烟用着早餐。兰眉齐正用一把雪亮的叉子把一块儿牛排叉了起来。猛然听到外面的谩骂,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那块牛排顿时落到了地上。
细烟站起身,跑到窗户跟前,向外面打量着。她压根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大声的谩骂声:“兰眉齐,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婊子!你生的女儿也是破鞋,勾引男人,当众上演高空生死恋!你生的儿子是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细烟气的浑身乱颤。兰眉齐喊道:“是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给老娘滚出来!”
外面的谩骂声继续,细烟和兰眉齐压根看不到人影,在羞愤之中急的团团乱转。
母女俩人冲出了宅院,站在宅院门口四顾环望着。门前的那条柏油马路上空寂无人,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灌木,枝叶茂盛,压根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境。
谩骂声消失了。
兰眉齐觉得很抓狂,气的谩骂道:“给老娘死出来!从哪冒出来的混蛋们,竟敢在老娘的家门口撒野!抓住你们,把你们的臭嘴撕烂!”
周围寂静无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细烟眼瞅着远处走来了几个人,便急忙拉扯着母亲回到了小洋楼里。
兰眉齐气的眉头都红了,在小客厅里发了疯似的踱步。
细烟照旧守在玻璃窗前,打量着外面的情境。
等那三五个路人走远之后,对面又传来了破口大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兰眉齐,你个臭不要脸的骚狐狸!你结过三次婚,害得两个男人早死了!你当过两次寡妇,简直是扫帚星!你生的女儿和男人上演高空生死恋!”
细烟羞愤至极,再次冲出了小洋楼。
她不管不顾的喊道:“混蛋!混蛋!!滚出来!”
兰眉齐也跟着冲了出来,她眼瞅着山路对面的灌木林,看到几片芭蕉叶片的缝隙里露出了衣服。她气急败坏的冲到了灌木林里,一把撕扯开硕大的芭蕉叶片,对着阿才的脑袋就是一拳头。
阿才在原地一滚,顿时站起身,吹了一声口哨,招呼着那些小乞丐们,把兰眉齐扑倒在地上,把烂泥巴糊了她满脸。这还不算完,阿才和小乞丐们拼命的朝着兰眉齐满是泥淖的脸吐着唾沫。
兰眉齐大喊大叫着。细烟早已跑进了灌木林,拼命的护着在地上翻滚的母亲。
阿才一眼看到苏细烟,又吹了一声口哨。那些小乞丐们冲上前,拼命的朝着细烟吐着口水。阿才在一旁大声的谩骂着。细烟跌坐在泥地上,双手捂脸,哭得呜呜咽咽的。
兰眉齐挣扎着站起,准备上前拼命,却被小乞丐们从背后推倒在地。小乞丐们蜂拥上前,抓起烂泥巴砸到兰眉齐的身上,害得兰眉齐叫苦连天的。
她羞愤至极,惨叫着,在地上不住的翻滚着。细烟一个劲儿哭着,压根就没办法扶起母亲。
阿才谩骂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婊子!结过三次婚,当过两次寡妇!生的女儿也是个狐狸精!呸!”骂完,又一吹口哨,便招呼着小乞丐们冲出了灌木林,疯狂的朝山下跑去了。
周围压根无人路过。
兰眉齐和苏细烟在泥地里躺了许久,终于艰难的爬了起来。
细烟已经哭成了泪人,顾不得身上的污泥,颓然的靠在一棵乔木的树干上。
兰眉齐艰难的爬起身,散乱的头发上低垂着泥水,滴滴答答的。她趔趄的扶住了乔木的树干,挣扎的哭道:“简直没有王法了!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小王八蛋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老娘!等老娘抓住那些崽子,老娘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细烟哭道:“好端端的在家里呆着,莫名其妙的被一群混蛋们骂了!又莫名其妙的被混蛋们打了!简直没法活了!”
兰眉齐劝道:“我们先回去吧。等会儿人来了,看到我们这幅模样,肯定要说闲话的!”
细烟一把推开了母亲的手,哭道:“都是你惹得!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了!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呢!”
兰眉齐叹息一声,道:“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这里实在呆不下去了!”
细烟挣扎着站起身,觉得天旋地转。她咬着牙,跌跌撞撞的走出灌木林,挣扎着回到了小洋楼里。
兰眉齐也一路踉跄的进了小洋楼。小洋楼里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哭闹声。
苏太太正藏在不远处的一棵乔木的后面,用芭蕉叶片遮掩着那张眉飞色舞的老脸。
方才,她眼瞅着小乞丐们整治了兰眉齐母女,心里憋着的那口恶气如烟般消散。此时,她恨不得能手舞足蹈的庆祝一番。
她朝着那座小洋楼的方向啐了一口,悄悄的来到山路上,鬼鬼祟祟的走了。
那些小乞丐们早都跑的无影无踪了。苏太太一路哼唱着小曲,得意洋洋的走到了山下。
正在路边等过往的洋车,突然间,阿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他穷凶极恶的冲上前,一把抢走了苏太太的手提包,随即便撒开腿,一眨眼的功夫,便跑没了身影。
苏太太急的大喊大叫着,可周围压根就没人路过。任凭她撕心裂肺的喊叫,也无人前来。
苏太太恨得在原地直跺脚。她有把柄落在阿才的手里,压根就不敢惊动巡捕房。算是便宜了那小子!
那晚,欧阳蓝心急火燎的赶到了兰眉齐那里。
这些日子,因为细烟和兰眉齐住在一起,所以,欧阳蓝压根就没有去过。
这会儿,他心急火燎的赶去了,实在因为兰眉齐在电话里的啼哭让他胆战心惊的。
在电话里,兰眉齐痛哭流涕的喊叫道:“我不想活啦!你让我去死吧!”
汽车停在了那座别致典雅的小洋楼前,欧阳蓝要司机守着。他匆匆的进了小洋楼,在楼上的卧室里见到了正披头散发躺在床上的兰眉齐。
细烟守在旁边,正哭哭啼啼的。
欧阳蓝见状,急忙跑到床边,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简直能吓死人!”
蓝眉齐看见欧阳蓝进来,挣扎着坐起身,哭道:“我们娘们儿都被混蛋欺负死了!”
欧阳蓝坐在了床沿上,问道:“到底怎么了?”
兰眉齐把事情的经过仔细的说了一遍,引得欧阳蓝顿时火冒三丈,气的把床头柜上的一只茶杯摔得粉碎。
他骂道:“从哪里跑来的混蛋们!竟敢在我的家门口撒野!这还了得!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巡捕房,查清楚那伙小混蛋们的底细!一旦让我抓住他们,我一定要让他们粉身碎骨!”
兰眉齐哭道:“我认得那些小王八蛋们!他们经常来这里乞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欧阳蓝劝道:“你别难过了!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吧!我一定要为你讨还公道!”
兰眉齐祈求道:“我们实在住不下去了!我们还是走吧!”
欧阳蓝斥责道:“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们现在是夫妇!”
细烟听到这句话,羞愤交加,哭哭啼啼的跑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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