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源吓醒了,一叠声的吩咐小厮们立即给教会医院打电话。
雁翎已经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昏昏沉沉的。
文彬都要急疯了,不住嘴的喊着雁翎的名字。雁翎的身体像是炽炭似的,一股子流火。
教会医院的大夫们来了,把雁翎抬到了担架上。文彬和梦川匆匆的上了救护车,随着救护车来到了教会医院里。
雁翎被送进了抢救室。
文彬哭天抢地。梦川给狄家打去了电话,把雁翎遭遇的一切告诉了一夜未眠的相枚。
相枚听闻,吓得说不出话来。她和利俊紧赶着来到了教会医院里。
那时候,雁翎还在继续抢救。相枚眼瞅着文彬的悲怆,也跟着惨哭起来。利俊和梦川好歹劝住了相枚和文彬。
相枚把佟安迪骂了个不是人。
过了一会儿,抢救室的大门开了。
洋大夫摘掉了口罩,告诉文彬,雁翎因为受凉发烧而晕厥了。目前,她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需要长时间修养。
文彬听闻,终于放下心。相枚也跟着长舒一口气。她的身子一软,竟然颓然的坐在了走廊的长木椅上。修女护士们推着雁翎的平车出了抢救室。文彬看到雁翎的脸色赤红。他捏着她的手,发觉她的手照旧滚烫。
众人把雁翎送到了病房,修女护士们给雁翎打了针,随即便招呼着文彬等人离开病房。
文彬随着众人来至病房外面,隔着玻璃窗向里面张望着。
雁翎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像是正呢喃着什么。
相枚道:“雁翎没有事情就好。”
梦川道:“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雁翎肯定就死在佟家了。”
相枚咬牙切齿的恨道:“我去找佟安迪算账!”
文彬道:“我们一起去!姑父在这里守着雁翎!”说完,便心急火燎的往外冲。
相枚叮咛了利俊几句,便随着梦川去追文彬了。
三人来至佟家。
佟肇源正愁眉苦脸的坐在楼下的大会客室里。他眼瞅着三人气势汹汹的进来,不由得愧疚满面。
相枚喊道:“佟安迪呢?”
肇源悲苦的道:“安迪走了!他也没说去了哪里!”
文彬喊道:“跑了?他竟然跑了!就这么跑了!”
肇源道:“我会补偿雁翎的。”
文彬咆哮道:“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我必须要把佟安迪绳之以法!”说完,便冲到了楼上,四处寻觅着佟安迪的身影。
梦川生怕文彬会吃亏,便紧随其后。
相枚见文彬不在跟前,便低声对肇源道:“这是怎么说呢!好端端的,竟然凭空生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要我怎么办呢!我真是两头为难。”
肇源道:“我也没想到安迪竟然会干这种事情!我压根就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要不是我今早赶回来,他的祸就闯的更大了!”说完,便把安迪持枪威逼文彬的事情讲了一遍。
相枚吓得面色煞白,嘀咕道:“要不是你及时赶回来,文彬和梦川岂不是要被祸害了!那时候,人不知鬼不觉,我们到哪里去找文彬呢!”
肇源道:“其实,安迪是很喜欢雁翎的。他一直对雁翎念念不忘。”
相枚一摆手,截断道:“别说了!现在怎么办吧?安迪跑了,你可跑不了。文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肇源叹息道:“文彬即便去巡捕房告状,他也告不赢的。安迪临走之前告诉我,他已经安排好了。”
相枚因为安迪曾亲自送奕祥去国外留学,毕竟觉得曾受恩于安迪,听到肇源如此说,心里也纷乱如麻。
肇源道:“我会补偿雁翎的!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实在没有弥补的余地了!”
相枚道:“雁翎一时半会肯定缓不过来的!”
俩人正说着,只见文彬嚎叫着冲下了楼。他当即给巡捕房打了电话,催着巡捕们尽快赶来佟家。可巡捕们却恶声恶气的把文彬教训了一顿,随即便压断了电话。
文彬气的干瞪眼,死活要拉着佟肇源去巡捕房里。
佟肇源被文彬纠缠着,万般无奈,只好随着文彬去了巡捕房。
欧阳蓝亲自过问了事情的缘由。其实,他刚才已经接到了佟安迪从码头边打来的电话,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会儿,他故意在文彬的面前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
文彬道:“长官,佟安迪绑架了穆雁翎小姐,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现在,佟安迪畏罪潜逃了,你必须立即派人把佟安迪追回来!”
欧阳蓝道:“廖先生,你们当初为什么私自前往佟公馆救人呢?你们为什么不通知巡捕房呢?”
文彬气不打一处来,道:“当时那种情况很危急,还来得及通知你们吗?你们能及时赶到吗?”
欧阳蓝道:“你和张梦川私闯民宅,并且防火滋事,你们可知罪!”
佟肇源听闻,不由得问道:“放火?”
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厮对佟肇源附耳说了几句,引得佟肇源失惊打怪的道:“你们竟然在我的公馆里放了火!”
欧阳蓝一拍桌子,道:“廖文彬,张梦川,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文彬喊道:“我们是为了救人!长官,你怎么不分黑白是非呢?佟安迪绑架了我的未婚妻,他现在逃了,你竟然不派巡捕去追凶,反过来跟我们找茬!”
梦川跟着喊道:“佟安迪是不是和你们串通好了?你身为巡捕房长官,竟然仗势欺人!”
欧阳蓝再次一拍桌子,喝道:“大胆!竟敢在这里撒野!要不是看在佟先生的面子上,我立即把你们收监!”
相枚忍不住喊道:“长官!你要是欺人太甚,我们就去登报!我想,你不会不顾及你的名声吧!”
欧阳蓝冷眼打量着相枚,终究有些心虚,便不再吭声,把文彬等人赶了出去。他单独留下了佟肇源,和佟肇源叽叽喳喳了半天。
后来,佟肇源出来了,眼瞅着相枚的凌厉眸光,不由得心虚的垂下了头。他拉着相枚来到僻静处,低声劝道:“继续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相枚低声道:“我真是左右为难。”
肇源道:“你的心里要是不痛快,你就骂我几句!安迪已经走了,巡捕房的人压根就不会再过问的!”
相枚道:“雁翎白白的吃了一场亏不成?”
肇源道:“我答应会补偿雁翎的。”
相枚抱着胳膊冷着脸,一言不发。
文彬和梦川正和巡捕们吵闹着。欧阳蓝听闻门外的大声吵闹,要巡捕们把文彬和梦川赶出巡捕房。
文彬和梦川岂能善罢甘休,一叠声的叫嚷着要向欧阳蓝讨要公道。
最后,巡捕们动手了,把文彬和梦川推搡出了巡捕房。
相枚和肇源紧随其后的出了巡捕房。
相枚急忙上前拉住文彬,低声劝道:“你看到还看不明白?佟安迪已经收买了巡捕房的欧阳蓝,你即便喊破喉咙也于事无补的。听姑妈一句劝,先咽下这口气,去医院里照看雁翎吧。”
文彬哭道:“雁翎难道白白的吃了一场亏!”
相枚劝道:“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要雁翎平安无事,便是最大的福气了。”
肇源道:“廖先生,我会补偿穆小姐和你的。”
文彬朝着肇源啐了一口。肇源叹息一声,委屈的看了相枚一眼,随即便耷拉着脑袋走了。
梦川瞪着肇源的背影,骂道:“真是一对畜生父子!”
三人回到教会医院里,把事情的经过向利俊说了一遍。
利俊苦劝了文彬好半天,终于让文彬安静了下来。
雁翎还在昏睡着。护士刚才又进去给她打了退烧针。
相枚道:“只要雁翎平安无事就好。”
文彬道:“梦川跟着我操劳到现在,我实在过意不去。梦川还是赶快回厂子里吧。”
梦川道:“我也正想着回去看一看呢。主任肯定很着急的。你们在这里守着吧。我这就回去了。”说完,便拍了拍文彬的肩膀,随即便匆匆的走了。
他赶回到厂子里,发觉厂子里已经炸锅了。男女厂工们正纷纷议论着雁翎和事情。梦川跑进了车间,见到了主任。
他把事情的经过向主任说了一遍。主任告诉梦川,厂老板正等着消息呢。梦川听闻,便和车间主任一起去了厂老板的办公室。梦川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厂老板叹息道:“佟家的少爷真是作孽!我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佟肇源毕竟是厂子的二老板……”顿了顿,道:“倒是廖文彬和穆雁翎以后的事情很棘手。现在,厂子里已经闹得乌烟瘴气了,说什么闲话的人都有!等穆雁翎出院以后,她和廖文彬就不必来上工了。”
梦川听闻,吓了一跳,急忙求情道:“文彬和雁翎都是受害者!老板怎么能把二人开除呢?”
厂老板叹息道:“我毕竟要为了厂子声誉考虑!俩人虽然都是无辜的,可毕竟事情出在俩人的身上。俩人要是照旧在厂子里做事情,周围的厂工们肯定会说各种闲话的。我也是为了俩人好,唾沫星子能杀死人!再说了,佟肇源是厂子的二老板,他将来也许会给俩人亏吃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梦川还要劝解,却被主任拉着出去了。
回到车间里,主任劝道:“厂老板正在气头上,你就不要多说话了。本来嘛,那个廖文彬很讨厌,不认真做事,整天就知道谈情说爱!”
梦川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为文彬觉得惋惜。
那晚,欧阳蓝去见了兰眉齐。
他把文彬和雁翎的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引得兰眉齐啧啧的叹道:“天底下竟然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欧阳蓝道:“那个佟安迪也真是多事!竟然干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有都统在背后撑腰!”
兰眉齐道:“真是作孽。男人总喜欢作孽。男人做完了孽,偏偏要女人承受后果!这真不讲理!”
欧阳蓝自然能听得出她的一语双关,笑道:“你话里的意思很深奥。”
兰眉齐冷笑道:“你就装听不懂吧。”说完,便走到沙发前坐下,慢悠悠的喝着咖啡。
欧阳蓝坐在她的身边,道:“我倒是想起了倪月那丫头!上次,我们在集市里遇见了她,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兰眉齐故意幽幽的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对那丫头动心了呢?”
欧阳蓝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那丫头的心气太高了!简直对你有些无礼!”
兰眉齐冷笑道:“我是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了!”
欧阳蓝问起了焕铭细烟兄妹的近况。
兰眉齐压根就不愿意透露一双儿女们的事情,只是随口说在学堂里念书。欧阳蓝也不过是客气的问一问罢了,倒也不愿意多管焕铭兄妹的琐事。
兰眉齐想起了焕铭,便趁着欧阳蓝去楼上换衣服的功夫,给学堂里打了个电话。
焕铭在电话里说,他就等着六月份毕业了。这会儿,他正准备着将来的生意计划书呢。
眉齐又问起了细烟,焕铭说,细烟正和梦川热火朝天的谈恋爱呢。
眉齐又叮咛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此时,在苏公馆里,苏太太正一叠声的抱怨着新来的老妈子手脚不麻利。
文泉和梦锦坐在沙发上,说着悄悄话。偏偏苏太太看见了,紧跟着抱怨道:“文泉也不管一管那些老妈子们,由着她们揩油!要不是我临时想起来进厨房查看一番,我竟然还蒙在鼓里!”
文泉道:“我平日里要忙着做生意,余下的时间还要去我母亲那里照料,哪里能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苏太太道:“依照我的意思,把这几个新来的老妈子都辞退了,再雇几个来!老妈子还不多得是!”
顾妈听见这话,心里一个劲儿的念佛。她和几个新来的老妈子弄不到一块儿去,心里巴不得这些新来的老妈子能尽快滚蛋。
文泉答应着。
苏太太看了一眼梦锦,嘀咕道:“你的肚子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我都替你着急。”
梦锦顿时觉得委屈,把手里捏着的瓜子皮一股脑儿的扔到了木地板上,气鼓鼓的站起身,一声不吭的上楼了。
苏太太眼瞅着梦锦的背影,把一肚子的牢骚都发泄到了文泉的身上。
文泉道:“我也觉得很着急。梦锦的心里其实更着急。”
苏太太道:“明儿,我领着梦锦去教会医院里看一看吧。要是梦锦没问题,那问题肯定就出在了你的身上!”
文泉道:“我们留洋读书的时候,她不是坏过孕吗!我们其实都没有问题。”
苏太太道:“还好意思提那件事情!要不是因为你喝醉了酒,梦锦也不会抹黑下楼开门!也不至于从楼梯上摔下去流产!”
文泉不敢吭声,由着苏太太一叠声的抱怨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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