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条腿从她的眼前晃过。此时,她的双耳恢复了听觉。
“简直臭不要脸!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竟然还要拐走人家的小儿子,简直是造孽!”
“老天爷怎么不用雷劈了这畜生!”
“她连畜生都不如!真下贱!”
“在婊子家里长大还能学出什么好?”
“滚一边去,别挡道!”
“长得和妖精一样!下贱胚!”
文彬回头看到雁翎正爬在甲板上,不由得死命的挣脱了廖太太的手。他不管不顾的冲到甲板前,胡乱的推挤着蜂拥上前的旅客们,挣扎着,喊叫着,推挤着……好不容易来到了雁翎的身边。他搀扶起雁翎,哭叫道:“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
雁翎像是死过去了似的倚靠在文彬的怀里,说不出一句话,也早已苦干了眼泪。
旅客们从俩人的身边挤过去,照旧骂骂咧咧的。文彬眼瞅着眼前有无数只嘴在闭合着,实在觉得众人的谩骂之声令他魂飞魄散。
廖太太看到文彬正搀扶着雁翎,便和老妈子死命的把持着行李箱。任凭相玫夫妇如何喊叫撕扯,俩人终究不肯松手。
小贝也上前帮忙,却被廖太太一个耳光扇的跌坐在地。相玫看到小贝竟然挨了打,她喊叫一声,冲上前,张开双手,对着廖太太左右开弓一通乱打。
码头边巡逻的人急忙上来拉劝。利俊骂骂咧咧的,样子很吓人。
就在这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开来了。那辆轿车缓缓的停了下来。佟安迪乔装打扮着,打量着眼前混乱不堪的情境。他看清楚了当时的情境,也看到文彬正搀扶着雁翎站在甲板的半腰。他对身边的几个保镖耳语了几句。四个保镖下了汽车,来到廖太太身边,硬是夺走了那两只行李箱。
廖太太和老妈子追上去喊叫,却被一只黑漆漆的枪口逼停了脚步。俩人吓得目瞪口呆,不敢上前。此时,佟安迪早已下车,从后备箱里拎出两只大皮箱,压低礼帽,拎着皮箱悄悄的走到了甲板底下。他随着旅客们上了甲板。路过文彬身边的时候,他没有抬头,匆匆的走了过去。
那四个保镖拎着文彬的行李箱,也随着旅客们上了甲板。他们把两只行李箱送到了文彬的身边,并且推了他一把。文彬醒了过来,看到了那两只行李箱,又看到那四个陌生人已经匆匆的进了船舱。
他急忙搀扶着雁翎,拖拽着两只行李箱,匆匆的上了甲板。廖太太和老妈子站在甲板的下面,眼瞅着甲板上的情境,只能干瞪眼的着急。甲板上的旅客们很密集,俩人实在挤不到前面去。
相玫夫妇眼瞅着文彬雁翎进了船舱,总算放下心。
廖太太气的在下面拼命的大骂着,引得巡逻的人急忙上前劝慰。
相玫对利俊道:“竟然想不到会闹这一出!雁翎肯定会难过死!这个老不死的真恶毒!分明是故意找茬生事!”
利俊道:“要不是看在文彬的情面上,我肯定要把这个老货一顿乱打!”
相玫道:“我已经打了她了!也算是讨还了!”顿了顿,道:“真奇怪!那四个男人为什么要帮着我们呢?我们和他们素不相识!”
利俊也很纳闷,百思不得其解。
旅客登船完毕,巨轮发出了一声呜咽,随机便收起了甲板。渐渐的,巨轮离开了码头,向着浩瀚无垠的海面驶去。
相玫夫妇和小贝回家了。廖太太和老妈子也不见了踪影,俩人正坐在一辆洋车上。
廖太太道:“总算是当众羞辱了那个狐狸精一顿!这一路上,她简直没有脸见人了!”
老妈子笑道:“可不是!听说要走将近一个月呢!她肯定会被船上的人笑话死!”顿了顿,低声道:“太太,我打算今天回家里看一看。我的赏钱?”
廖太太不耐烦的道:“等回家后就给你!”
老妈子急忙道谢了,心里算计着廖太太答应她的赏钱。
相玫夫妇和小贝回到家里,都闷坐在沙发上。陈妈听到了事情的缘由,一叠声的骂着廖太太的发疯。她拿来了热毛巾,给小贝敷着腮帮子。小贝一肚子的委屈,恨不得能把廖太太千刀万剐。
在教会医院里,兰眉齐好不容易盼来了焕铭。
她决定和焕铭好好的谈一谈。细烟被兰眉齐使唤出去了。焕铭毕竟做贼心虚,在母亲面前显得焦灼难安。
兰眉齐问道:“我问你!欧阳蓝怎么突然间出了意外!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焕铭道:“我也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很奇怪!我刚从巡捕房里回来,没听到这件事情有什么进展。巡部们已经找遍了出事的山谷,压根就没找到欧阳蓝!我猜,欧阳蓝是不是逃跑了?他故意伪装了车祸的现场!”
兰眉齐眼瞅着焕铭的撒谎,喝道:“还撒谎!分明就是你干的!”
焕铭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哭笑不得的道:“妈!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怎么偏偏要疑心是我干的呢?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兰眉齐气急败坏的给了焕铭一个响亮的嘴巴子,哭道:“你分明是故意的!你不要再抵赖了!欧阳蓝现在凶多吉少!”
焕铭被母亲的一巴掌激怒了,顿时不管不顾的嚷道:“就算是我干的又能怎么样?我巴不得那畜生能摔得粉身碎骨!”
兰眉齐哭道:“你这孽障!你害得我又当了寡妇!我上辈子和你是不是有深仇大恨呀!”
焕铭道:“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不识好歹!”
兰眉齐啜泣道:“欧阳蓝对我是真心实意的。他要和我白头到来!”
焕铭气愤的一挥手,喊道:“你听他放屁!他是惦记着苏家的财产!”
兰眉齐喊道:“你住嘴!我和他是夫妻,我自然知道他对我的恩爱!你害死了他,就等于害死了我!”
焕铭冷笑道:“我看你实在是走火入魔了。”
兰眉齐恨道:“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妈的心!”
焕铭道:“你已经结过两次婚了,竟然又结了第三次婚!你简直太自私了!你就不能体谅我们做儿女的心!”
兰眉齐哭道:“谁说女人不能结第三次婚?我有选择爱的权利!欧阳蓝对我是死心塌地的喜欢,我早已经下定决定和他白头到老的!他为了能和我结婚,和只有夫妻名义的老婆离婚了,并且再也不搭理他的那些姨太太们!你偏偏要多事!简直害了我!”
焕铭道:“你别担心了。我会给你养老的。”
兰眉齐看到焕铭那副铁石心肠,愈发的觉得心碎,一个劲儿的哭着。
焕铭道:“苏太太肯定会长期坐牢的!至于苏梦锦,先让她自在几天吧!”
兰眉齐压根没有心情管苏家的事情。她的心里凝聚着千仇万恨,只是一叠声的哭着。
焕铭实在受不了她的哭哭啼啼,索性冲出了病房,把走廊里的细烟叫了过去。他叮嘱细烟照顾好母亲。说完,他便气鼓鼓的下楼了。
细烟冲到病房里,对兰眉齐好一顿安慰。
那艘巨轮正在海面上行驶着。海面上风平浪静的。可雁翎和文彬的心里却都波涛汹涌着。
在那间包厢里,俩人从上船以后就愁眉不展的闷坐着。已经过了好几个钟头,俩人竟然都保持着不变的姿势。
码头上的那一幕犹如利刃,正在俩人的心里胡乱的戳着。
雁翎回想着曾经受到的屈辱,憋红了眼睛。她紧咬着下唇,咬出了一条血红的痕迹。
此时,在楼上的最豪华包厢里,佟安迪正盘算着心里的计划。那四个随行的保镖住在隔壁的包厢里。他也回想着码头上的那混乱的一幕,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假如廖太太成功的拦截了文彬的登船,那他的一切计划就都无从谈起了。
安迪的心里觉得,老天爷分明在暗地里绑着他,所以才让他及时赶到、并且及时解围。
如此看来,他和雁翎的缘分还没有结束。这场长达一个月的旅行开始了,他和雁翎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也跟着开始了。他不得不为文彬叹息着。觉得文彬实在没有福气。假如,他听从了廖太太的劝解,没有登船,那么,他也不会陷入即将运命的劫难里!
安迪想到这里,嘴角浮出了一丝冷笑。那丝冷笑停在他的嘴角,是那么的深刻,像是刻进了皮肉里。
夜晚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文彬回过神,看到窗户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天幕和大海连在了一起,像是一只硕大的厚实的毯子,遮掩了星辰月亮。那只厚厚的毯子犹如泰山压顶,让他觉得骇然。
他起身拉上了窗帘,对雁翎劝说道:“你躺一会儿吧!”
雁翎悲凉的道:“真没想到,你妈竟然会大闹一场!简直已经杀了我们!”
文彬坐在她的身边,苦恼的道:“简直已经杀了我们!”
雁翎道:“她那么做,分明是要我们当着众人的面难堪!”
文彬恨道:“实在可恶至极!平日里,她哪里操心过我的事情?偏偏等我们上船的时候大哭大闹的!分明是轮船公司泄露了我们的行程!”
雁翎叹息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整个轮船上的人都认识我们了。这将近一个月的航程,我们总不能一直不见人吧!可恨那些人压根就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听了风就是雨,觉得我们俩人是坏人!”
文彬恨道:“我会护着你的!我绝不会让那些人胡说八道的!”
雁翎坚决的道:“平日里,我总是劝你与人为善。可这一次,我实在忍无可忍。我会和你一起还击众人的蜚短流长的!”
文彬道:“痛定思痛!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我们实在是被逼的!”
雁翎冷笑道:“世上有那么多对恩爱的男女,偏偏我们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不是我怨天尤人,而是忍无可忍!”
文彬道:“我觉得,我们太过柔弱的性格酿成了眼前的悲剧!假如,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很强势的人,岂能经受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雁翎咬牙切齿的道:“性格造命!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假!我已经哭够了,痛定思痛,下决心变得坚强!抛开一切顾虑,为了我们自己,私自的生活!”
文彬觉得雁翎的话很令他鼓舞,他当即就要雁翎去餐厅了吃晚饭。
雁翎掏出小镜子,精心的打扮了一番,显得格外的标志大方。她和文彬出了包厢,随即搀扶着文彬的胳膊,向餐厅的方向走去。
餐厅里正聚集着很多旅客们。细细的乐音流淌着,营造着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
众人眼瞅着文彬雁翎的到来,顿时引起了很大的喧哗声。
文彬和雁翎对那些看客们怒目而视,显得桀骜不驯。
俩人坐在了靠窗户的软座里,叫来了穿着西服马甲的侍从,点了西餐和咖啡,并且付了小费。
对面的人正仔细的打量着雁翎,窃窃私语着。
雁翎站起身,指着对面的人,大声的喊道:“你们看什么看!”
对面的人觉得很不好意思,急忙起身走了。
雁翎喊道:“谁要是再敢在我的跟前嚼舌根,别怪我说出不好听的!”
文彬跟着起身喊道:“谁要是再敢多嘴,我就和谁拼命!谁要是不想过安稳日子了就继续犯贱吧!”
看热闹的人眼瞅着雁翎和文彬那副准备拼命的架势,都不敢吭声,灰溜溜的散了。
文彬和雁翎吃着西餐,故意有说有笑的消磨着时间。
直到餐厅打烊,俩人才缓缓的起身离开了。
回到包厢里,雁翎竟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和文彬回味着方才的那惊天动地的一幕,觉得心里憋着的怨气和委屈统统的宣泄干净了!笑着笑着,雁翎竟然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放下温存和善良,当着众人的面,十足的泼辣了一次!
此时,她留下的清泪是在纪念她过去的温存和善良。
那晚,文彬彻夜未眠。他躺在黑暗里,在心里计划着将来的留学生活。他发誓,决不能让家里的人看到他和雁翎的笑话。他要拿到留学文凭,出人头地,扬眉吐气。
为了雁翎,他必须义无反顾的坚决实现心里的计划。
这次航行的开始,便是他彻底的改头换面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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