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再次路过了埃及的红海。
文彬起了个大早,站在围栏前看岸上的情境。
雁翎过来了,不由得惊讶的喊道:“那里不是埃及吗!”
文彬故意没有说什么。因为,三十年前,俩人就是在开罗走散的。文彬害怕雁翎会想起那件很伤心的惨事,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雁翎却提了起来,道:“现在想起来,真觉得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毕竟已经隔了三十年了,心里即便想痛也实在痛不起来了!时间真残忍!时间也真善良!”
文彬道:“这里的风大!我们还是回舱里吧!”
雁翎道:“我偏偏想起来了克罗艾……那个法国女孩子……她就是在这里的海滩上出事的!”
文彬看着修长的海岸线,问道:“就是佟安迪认识的那个女孩子!你跟我说起过她的故事!”
雁翎道:“她的死实在是自找的!当时,安迪是始作俑者!为爱痴狂的女孩子都会失去理智的!她就是在那种极度的不理智里疯狂的跑走了,然后遇到了海盗!”
文彬不由得问道:“安迪后悔过吗?”
雁翎苦笑道:“他总喜欢把他的喜怒哀乐隐藏起来!”
文彬道:“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回舱里吧!”
雁翎却坚持要看一看故地。文彬没有办法,只好守着雁翎,尽量的说一些笑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雁翎的心里其实是闪烁着苦涩的。三十年前,就在岸上的一处小旅馆里,她成了安迪的太太。当然,那晚的一切都是赵念慈安排好的。如今再次路过这里,雁翎的心里难免会生出一点点的痛。
隔着三十年的光影往回看,雁翎真不知道这三十年的辛苦路都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等到那艘游轮抵达巴黎的时候,雁翎和文彬都觉得简直是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里。
文彬对巴黎很熟悉了。他和细烟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好些年。并且,俩人在这里有了蝶纤。蝶纤虽然是在巴黎出生,可是五岁的时候就回到了香港。所以,蝶纤对于巴黎的记忆完全是陌生的。
文彬找到了一家上档次的大饭店。雁翎也不再节省,要文彬订了一间带着阳台能看见大海的房间。
那晚,在极度的奢华和浪漫里,文彬和雁翎尽情的享受着巴黎夜色的曼妙。俩人坐在露天阳台的白色塑料椅上,喝着鸡尾酒,看着浪奔浪流的海面。
海上生明月,光辉褶褶,海面上像是浮动着一层银子。
雁翎小心翼翼的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只银发卡。她让文彬仔细的看。文彬一眼就认出来,那只银发卡是他三十年前送给她的。那次,在火车站前的小摊子上,他精心的挑选了那只银白色的发卡,算是送给雁翎的第一件首饰。
如今,雁翎再次把它拿了出来,并且小心翼翼的举到了文彬的面前,简直让文彬都有想哭的冲动了。本来,他打算在今晚郑重的送雁翎一只蓝宝石戒指。可是,他却迟疑了。因为,雁翎把他送给她的第一件首饰竟然看得那么的重!那不过是一只镀银的发卡而已,实在不值多少钱。
可是,雁翎却珍藏了它三十多年。这不得不让文彬觉得很感动。
雁翎早已看到了文彬手里捏着的那只金丝绒首饰盒,可她偏偏装作看不见,硬是要文彬把那只银发夹给她戴上!
文彬觉得很开心,便把那只银发卡别在了雁翎的头上。他的手指拂扫过她头上的白发,竟然微微的发起了抖。
三十年前的银发卡,如今的银发……
文彬悄悄的一低头,悄悄的擦掉了眼角的几滴热泪。雁翎正开心的望着黑黝黝的海面,好似看到了世间最美的风景。
文彬在巴黎租到了一处小二楼。那座木板搭建的房子位于巴黎的一处角落。虽然远离香榭丽舍大街,却位于一片宁谧的枫树林里。远处还有一片明澈如镜的湖水。
雁翎很爱那里的风景,总是喜欢和文彬在晚饭后在枫林中漫步。她竭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年轻,包括走路的步伐都故意装的轻盈。文彬看在眼里,真的觉得雁翎很不容易。
俩人给楠一去了信,告诉了楠一巴黎的地址。楠一也回信了,祝俩人过的快乐。
冬天过去了,又是一年芳草绿。
漫天的柳絮遮掩了离离的青翠。春色影藏着,朦胧着的青翠如烟,愈发的撩人心弦。
蝶纤已经在大学学堂里念书了。这会儿,她正坐在阶梯教室里,专心的看着面前的黑板。
等到下课的时候,朝阳已经在阶梯教室外面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他有急事找蝶纤。蝶纤看到朝阳,立即跑过去,问道:“怎么了?朝阳!”
朝阳有些尴尬的道:“我家里出了点儿事情!我爸把老朋友家的一件古董茶碗打碎了。他正四处借钱呢!”
蝶纤忍不住道:“既然是老朋友了,怎么还那么计较呢!你爸爸的那个朋友也真是的!”
朝阳急忙解释道:“我爸爸的朋友说没事的!可我爸爸觉得对不起老朋友,非要四处借钱!”
蝶纤道:“你别急!我现在就回去找楠一!”
朝阳拦住蝶纤,道:“你大老远的跑回去!”
蝶纤道:“你忘了?今天是礼拜五!我每个礼拜五下午都回家的!”
朝阳一拍脑门,笑道:“我竟然忘记了,真是急糊涂了!”
蝶纤道:“我们一起回去吧!就在我家了吃饭吧!”
朝阳有些尴尬的笑着,却经不住蝶纤的催促,便随着蝶纤出了教学大楼。
俩人坐着电车回到了家。楠一很慷慨,立即答应第二天和蝶纤去银行取钱。
朝阳的心里总算觉得踏实了很多。
自从朝阳借钱之后,他就经常给蝶纤帮忙。蝶纤在课业上遇到什么问题,朝阳总是热心的帮忙。
时间长了,俩人便养成了经常在一起上自习的习惯。周围的同学们都知道朝阳单身,也都不知道蝶纤其实是结过婚的。俩人经常走在一起,不得不让周围的同学们产生了某种想法。
可是,蝶纤对朝阳完全是出于朋友间的友谊。当然,朝阳对待蝶纤也像是对待自己的小妹妹。
那天……已经是初夏了。
蝶纤上完体育课之后,竟然觉得肚子疼。起初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有在意。直到上晚自习的时候,她实在忍受不住肚子的绞痛了,便要朝阳送她去医院。
朝阳吓了一大跳,当即便把蝶纤送到了校医院。校医院的医生诊断了之后,要蝶纤立即去大医院。因为,蝶纤得的是阑尾炎,需要进行手术治疗!
朝阳顾不上给楠一打电话,便骑着自行车,送蝶纤去了一家大医院。
蝶纤被安排了手术,很快的就被送到了手术室里。
朝阳借用了医院的电话,给楠一的家里的打电话。可是,那晚,楠一偏偏在演技所里加班,压根就没回到家里。朝阳打了半天电话,只好放下了电话。
他焦灼的守候着手术室的门口。他知道,阑尾炎其实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的担心!直到蝶纤平安的度过了手术,被护士推到病房的时候,朝阳的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彻底的放下了!
那晚,朝阳紧密的守候在蝶纤的病床边。第二天一早,他就给楠一的研究所打去了电话。
楠一听到消息,马上就要赶来了。
朝阳忙乱了一夜,觉得眼皮实在有些睁不开了,便趴在床上睡着了。
楠一赶到病房的时候,发觉蝶纤正把手搭在朝阳的头上。而蝶纤自己正睡得沉沉的。
偏偏朝阳在睡梦里呢喃着蝶纤的名字。
楠一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听到朝阳梦中的呢喃,不由得生气了。他急忙走到病床边,摇醒了朝阳。
朝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睡眼惺忪,把蝶纤的病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楠一自然对朝阳感激万分。此时,蝶纤醒来了。她首先看到了朝阳,便低低的叫了一声“朝阳”。
楠一的心里有些不痛快,可是却装作没事的样子。
蝶纤生病的那几天,朝阳每天都会去医院里看望蝶纤。
楠一已经请了假,每天都守在蝶纤的病床边。他对朝阳的探病有些反感。可是,他毕竟和朝阳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也实在不好说什么。
蝶纤对朝阳的探病表示了很大的感激。当着楠一的面,她经常和朝阳有说有笑的,引得楠一的心里愈发的酸涩了起来。
等到蝶纤出院之后,楠一又恢复了在研究所的工作。可是,他的心里却生出了疑惑。朝阳和蝶纤整天都生活在一个校园里,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当年,朝阳也是很喜欢蝶纤的。要不是楠一抢先一步,恐怕蝶纤就和朝阳发展成了男女朋友之间的关系了!
楠一的心里存着这样的疑问,简直有些杯弓蛇影了。
偏偏那个周五的晚上蝶纤没有回家。楠一便去了那所大学。他来到了蝶纤的宿舍楼底下,看到了和蝶纤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子。
在蝶纤入学报道的时候,楠一和那几个女孩子都见过面。当时,楠一告诉那些女孩子,他是爹纤的男朋友,在另一所大学念研究生。
这会儿,楠一看到了那几个女孩子,便紧赶着走了上去,问起了蝶纤去了哪里。
那几个女孩子七嘴八舌的告诉楠一,蝶纤去看电影了。
楠一迷惑的问道:“是和同学一起去的吗?我的意思……她和女同学一起去的!对吗?”
那几个女孩子又七嘴八舌的告诉楠一,蝶纤是和朝阳一起去看电影的。
楠一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吓得瞠目结舌。
那几个女孩子简直不识趣,又把朝阳和蝶纤走的很近的消息告诉了楠一。并且,她们绘声绘色的说,周围的同学们都以为蝶纤和朝阳是一对男女朋友呢!
楠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几个女孩子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说说笑笑的走远了。
楠一愣在原地。他觉得眼前有幢幢人影,可是压根就看不清楚那些路人们的长相。
过了好一会儿,他回过神,转身便朝着学校大礼堂的方向跑去了。
大礼堂里面正放着电影,并且还是一部唯美的爱情片。
朝阳站在门口,看着黑漆漆的电影院,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电影屏幕上的剧情已经发展到了高潮,正是男女主人公生离死别的时刻。有不少女生们入戏太深,不由得哽咽了起来。等到那催人泪下的背景音乐流淌出来的时候,那些多愁善感的女生们竟然哭出了声。
当然,其中也夹杂着少数男孩子的哭声。
楠一的心思压根就没有停在电影剧情上,而是睁着一双迷惘的眼睛四处寻觅着!可是,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他压根就没有办法找到蝶纤。总不至于大声喊蝶纤的名字吧!那实在是太荒唐了!
终于煎熬到了电影结束的时候。灯光大亮了,观众们纷纷的往外走。
楠一守在门口,看着眼前的那些年轻的面孔,竟然没有看到蝶纤和朝阳。
等到观众们都散尽之后,他竟然意外的发觉,蝶纤和朝阳还并肩坐在最前排的中间位置。
楠一简直要被眼前的一幕吓死了。
他拼命的眨着眼睛,希望看到的是海市蜃楼的假象。可是,无论他怎么眨眼睛,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蝶纤和朝阳确实正并肩坐在一起。
那么,俩人是并肩坐在一起,看了一场催人泪下的爱情电影,并且现在还陶醉在剧情里!
楠一缓缓的沿着斜坡走下去,竟然觉得脚步很沉重。他好不容易走到了第一排,竟然看到蝶纤正在哭。
朝阳在一旁劝慰道:“别伤心了!那不过是电影情节而已,你的身体刚好些!你要是伤心,我也要跟着伤心了!”
楠一听到了这句话,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他不由得喊道:“蝶纤!”
蝶纤和朝阳都吓了一跳,俩人看到楠一正站在不远处。
楠一喊了那一句,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的心里有千万句的话,可是他却一句都说不出。蝶纤和朝阳也沉默着。三个人的沉默简直太可怕了!
后面的那一排排空寂着的座椅正发着寒森森的冷光。楠一把眸光投递到那些空寂的座椅上,眸光也变得寒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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