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齐劝道:“你一项是个爽快人!为什么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了呢?我是结过两次婚的女人,我知道,两口子只要能真心相爱,把日子过好,就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了!你何必要让那些条条框框的死理压的喘不过来气呢!细烟说的对,你为什么不能放下所有的顾虑,自私一次!”
梦川睁开眼,道:“伯母,对不起,我做不到那种自私!”
细烟眼瞅着梦川的冷漠无语,不由得潸然泪下。她痛苦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捂着脸,匆匆的跑出了咖啡馆。
她昏沉沉的朝圣约翰大学跑去,觉得万箭穿心。路人们纷纷的看着她,她却茫然无知。
眉齐跟在后面,一叠声的喊着细烟的名字。
梦川一口气喝完了那杯没有放糖的苦咖啡,仰靠在座椅上,长吁短叹起来。
如今,他终于体味到文彬和雁翎的为情挣扎了。那份挣扎让人觉得像是被束缚在了一个无形的落网里!
那晚,他神情落寞的回到厂子宿舍,看见文彬正在床上歇着。
文彬眼瞅着梦川像是很不开心的样子,不由得坐起身,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梦川定定的看着文彬,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兰眉齐被逐出苏家的事情?”
文彬听闻此言,顿时吓了一跳。
梦川逼问道:“你肯定知道,故意瞒着我!”
文彬没有吭声。
梦川不管不顾的把他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文彬见梦川都已经知道了,便不再隐瞒,道:“哥哥叮嘱我,要我暂时不要把兰姨娘遭难的事情说出来!”
梦川一把捏住文彬的衣领,恨道:“你们合起来骗我!把我当傻子!”
文彬道:“你不要冲动。我们觉得不便告诉你那些事情。因为,我们眼瞅着你和苏细烟浓情蜜意的,生怕说出来会害了你!”
梦川猛然松开了文彬的衣领,冷笑道:“你们瞒着我就等于在帮我吗?你们真能狡辩!假如换成你,你会怎么想呢?”
文彬道:“你不要生气。”
梦川喊道:“怎么能不生气?兰眉齐的故事太复杂了,苏焕铭不是苏家的种,苏细烟的身份也不清不楚!”
文彬道:“哥哥说,苏细烟确实是苏家的后代!这一点,毋庸置疑!”
梦川吼道:“谁能证明呢?万一她也是兰眉齐和哪个野男人留下的种呢?我怎么可能娶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女人做太太?”
文彬道:“你真的想多了!苏细烟确实是苏家的后代!你要是见过苏家老爷子的照片,你就会发现,苏细烟和苏老爷子长得很像!”
梦川冷笑道:“你说,我怎么可能看到苏老爷子的照片?我难道昏头昏脑的跑到苏家,死乞白赖的趴在苏老爷子的相片跟前看半天?”
文彬急忙解释道:“我不过是打了个比方而已!再说了,我哥哥结婚的时候,你也去过苏家了。那时候,苏老爷子还在世,你难道对他没有印象?”
梦川道:“我早就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文彬道:“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亲自问我的哥哥。他肯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的!”
梦川道:“即便苏细烟是苏家的后代,我对她也已经有了成见!”
文彬道:“你们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梦川一挥手,冷笑道:“不过是订婚,还没有结婚!”顿了顿,紧跟着道:“幸亏还没有结婚!”
文彬道:“我问你,苏细烟对你怎么样?我可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你说,苏细烟是你理想中的太太!你难道忘了你说的话了?”
梦川痛苦的道:“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我必须考虑以后的声誉!我是准备奋斗到工程师的!工程师的太太要是来路不明,家庭背景复杂离奇,我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就算我同意娶细烟,可我的爸妈要是知道了兰眉齐的事情,肯定也会坚决反对我和细烟结婚的!我们张家毕竟是诗礼之家!”
文彬苦劝道:“你先冷静下来!我知道,你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心里肯定会觉得难以接受的!你先不要着急作出结论,让这件事情过一过,等彻底的冷静下来,你再仔细的想一想!当初,你说过,你自从看到我和雁翎的恋爱后,就对女孩子的门第出身不再看重了!只要女孩子青春,对你知疼知热,你就会爱她!”
梦川道:“雁翎和细烟的情况不一样!雁翎的姑母虽然干过不光彩的勾当,可雁翎的生身父母都是清白的!雁翎即便在姑母家里长大成人,可她毕竟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细烟的情况不一样!细烟的母亲接过两次婚,当初是靠着瞒天过海骗进了苏家!这会儿,她竟然又和巡捕房的长官结婚了!这样的女人实在荒唐透顶!这样的女人要是成了我的岳母,我简直觉得丢人现眼!另外,苏细烟和焕铭压根就不是亲兄妹!苏细烟的身份也是模模糊糊的……这太复杂了!你知道吗?坊间众人都是怎么对兰眉齐戳脊梁骨的吗?我要是娶了苏细烟,我一辈子的清白就毁了!”
文彬眼瞅着梦川的怒火,知道实在不能劝了。
梦川道:“我现在脑子很乱!我答应细烟,过一段时间,我会告诉他我最终的决定的!”说完,便匆匆的出门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拎着两瓶鸡尾酒。他要文彬陪着他喝鸡尾酒。文彬说第二天还要去医院里伺候雁翎。梦川便独自喝着闷酒,一直喝到很晚。文彬在床上辗转反侧,叹息一会儿,苦恼一会儿。
翌日清晨,文彬早早的赶去了教会医院。他替换了利俊,守着卧在病榻之上的雁翎。
雁翎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她看到文彬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得低声问起了缘由。
文彬把梦川的事情说了一遍,引得雁翎也觉得难过起来。
文彬急忙劝慰道:“你的病刚有一些起色,千万不要再操心了。我想,梦川会想明白的!”
雁翎道:“梦川要是一时糊涂,我真为他觉得可惜!”
文彬道:“我想着,我还是告诉哥哥一声,让哥哥亲自跟梦川说明白。”
雁翎道:“这也是个主意。”
文彬道:“我们先不说梦川的事情了。我倒是觉得,等你出院以后,我们就紧赶着联系出国留学的事情吧。买下的那所宅子交给姑母照看!我巴不得能和你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雁翎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总觉得,那个佟安迪是不会死心的。我们多在这里呆一天,就会多一分麻烦!”
文彬道:“我听梦川说,厂老板对我们的事情很恼火。他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继续在厂子里做事了。”
雁翎听闻,倒也不觉得伤心,道:“我们都已经决定出国留学了,还在乎厂子里的事情做什么呢?”
文彬拉着雁翎的手,憧憬道:“但愿,我们以后不会再遇到麻烦了。我实在觉得都快受不了了!”
雁翎反过来摩挲着文彬的手,道:“但愿否极泰来!”
在圣约翰大学,兰眉齐苦劝了细烟整整一晚上。
细烟哭得肝肠寸断。
眉齐好不容易劝住了细烟,实在不放心细烟独自留在宿舍里,便要焕铭去照看细烟。
焕铭把梦川大骂了一顿,引得兰眉齐又做好做歹的劝住了焕铭。
眉齐无精打采的出了圣约翰大学,坐着洋车回到了家里。
她不放心细烟,又给细烟的宿舍打了个电话。焕铭告诉母亲,细烟已经睡下了。眉齐又叮咛了好些话,才依依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她闷在家里,觉得心里异常的烦躁。于是,她去了闹市,漫无目的的闲逛着,算是散心。
她路过玉龙水产行,也没留心,径直的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倪月出来了。她自然也没有看到兰眉齐。
玉龙跟着出来了,招呼着雇来的小伙计收拾着塑料盆里的水产。
倪月在一边帮衬着。
玉龙因为上次被人砸场的事情,心里一直存着狐疑。倪月忙完了。玉龙引着她来到了楼上的卧房里。
他问道:“这些日子,我一直琢磨着,那伙人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倪月叹息一声,道:“我一直没告诉你,那伙人都是苏公馆里派来的人。”说着,她便把她被骗去相亲的糟心经历说了一遍。
结婚之前,玉龙曾听倪月说起过她在苏家帮佣时遇到的事情。可他压根不知道倪月曾去初夏家里相亲的事情。这会儿,倪月于无奈之中,咬牙切齿的说起了她被骗去相亲的往事,引得玉龙顿时握紧了拳头,把苏太太骂了个狗血喷头。
倪月道:“那伙王八蛋们肯定是初夏夫妇弄来的!苏家大太太也不起好作用!”
玉龙道:“真是欺人太甚!我就觉得奇怪,我在这条街上做水产生意这些年,压根就没得罪过什么人,怎么突然间有人来砸场子!”
倪月道:“我已经去过巡捕房长官那里了!你也知道,我曾在巡捕房的厨房里帮佣过!”
倪月故意隐瞒了她当初曾企图给欧阳蓝做姨太太的事情。
玉龙听闻,道:“我娶了你,实在是因为心疼你,打算和你白头到老的过日子。既然有巡捕房的长官出面,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从今以后,你一门心思的和我过日子吧,别再惹是生非了!”说完,便忿忿不平的下楼了。
倪月眼瞅着玉龙的背影,叹息一声。她觉得有些对不住玉龙。她下定决心和玉龙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以前的事情,就那么虚无缥缈的过去吧。她发了一会儿呆,便紧赶着下楼帮衬着打理水产生意了。
那天晌午,文彬正伺候雁翎喝稀饭,却见相枚心急火燎的进了病房。
相枚走到病床前,问候了雁翎几句。
雁翎和相枚说了一会儿闲话。
文彬起身去盥洗室刷碗,相枚趁机跟了出去。
她拉着文彬来至走廊的僻静处,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文彬觉得莫名其妙,问道:“这是怎么说?好端端的哭什么呢?”
相枚忍住泪,掏出一张电报纸,送到了文彬的手里。
文彬展开那张揉搓的皱皱巴巴的电报纸,仔细的读了一遍。看完那份电报,他不由得目瞪口呆。
相枚叹息道:“自从相楠回到南洋后,他就一直没有来信。我的心里一直觉得很蹊跷!果然,他竟然生了一场重病!”
文彬道:“这份电报是冠豪发来的。他爸爸要是病的不严重,他不会心急火燎的发来这封电报的!”
相枚道:“是呀!可电报上没说相楠到底病的怎么样了!”
文彬道:“冠豪的意思很明白,他要我们赶快去南洋一趟!我料想着,雁翎爸肯定不好了!”
相枚道:“千万不敢让雁翎知道!她病成那个样子,要是再受到刺激,病情肯定会加重的。我和你姑父商量过了,我和他紧赶着去一趟南洋!陈妈照看着小贝。你就一门心思的照看雁翎吧。她要是问起我们,你就说我们去看奕祥了!”
文彬眼瞅着相枚满面焦灼的样子,只好点头答应。他告诉相枚,他不会把相楠的事情告诉雁翎的。相枚放心了,叮咛了文彬几句,便收敛起脸上的悲苦,随着文彬回到了雁翎的病房里。
雁翎躺在病榻上,看到文彬和相枚一前一后的进来,有些微微的疑心。
相枚反而笑道:“我刚才和文彬去了医生办公室,我们问了问你的情况。医生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听到医生这么说,我就彻底的放心了。”
雁翎听到姑母这么说,也没有多想,便和相枚说起了闲话。
文彬坐在窗户跟前,眼瞅着雁翎,觉得雁翎实在可怜。她刚和爸爸相认,可她的爸爸竟然又生了重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相枚对文彬悄悄的递了个眼色,文彬急忙打起精神,装作无事的样子。
俩人故意和雁翎说笑着,引得雁翎觉得很开心。
不一会儿,有护士进来问病情。
文彬看到,那个护士十分的眼生,便不由得问了几句。
那护士笑道:“我是刚分到内科工作的。今天是我当班。”
文彬和相枚听闻,也没有多想。
护士盯着雁翎看了一会儿,随即便匆匆的出了病房。
她鬼鬼祟祟的来到走廊尽头,对躲在角落里的佟安迪使了个眼色。
佟安迪冷笑几声,掏出一沓钞票,塞到了护士的口袋里,道:“我答应过你,事情办完之后,再付给你另一半!”
那护士谢天谢地的,一个劲儿的说着好听的话。安迪一摆手,她低着头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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