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枚急忙道:“冠豪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我们在这里,多亏了他的照顾。”
雁翎道:“我总盼着能和弟弟见面。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见的面。”
冠豪是个识大体的人,说了很多的道理,渐渐的让雁翎平静了下来。
那晚,众人都在病房里守着,直到东方破晓。
在公馆里,老妈子叫来了开锁匠,打开了念慈的房门。
念慈得知冠豪和雁翎已经赶去了厂里,顿时火冒三丈,把那老妈子劈头盖脸的痛骂一顿。
老妈子满肚子的委屈,只能忍气吞声。
念慈恨道:“本来弄得挺好!偏偏冠豪在那个时候赶回来!白费了我的一番心思!”
老妈子一身不敢吭。
念慈发泄完了心里的怒气,打发老妈子下去了。她回到了屋里,彻夜未眠。
在香港,细烟决定向学堂请假。反正她已经修完了所有的学分,并且通过了所有的考试,只等着毕业了。
圣约翰大学的教务主任也因为细烟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巴不得细烟能请假回家。他当即准许了细烟的请假,要细烟到时候来领毕业证就可以了。
兰眉齐给了那教导主任很多好处,并且说了很多好话。
兰眉齐和细烟循着僻静的小路,匆匆的出了圣约翰大学。
焕铭正在门口等着。
眉齐看到焕铭,道:“你一个人在学堂里,要处处小心。要是听到周围的人说什么,你不要搭理!”顿了顿,道:“要不然,你也搬回家去住吧!”
焕铭很讨厌看到欧阳蓝,坚决的说道:“我还是住在学堂里吧!我是个男生,也不怕什么风言风语!”
眉齐道:“那你自己保重吧。那个小六真该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藏起来不见了!”
焕铭道:“他上午已经来了。妈放心吧!”
眉齐道:“这段时间,你不要再算计苏梦锦了!她的茶叶生意赔了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你千万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了!”
焕铭道:“这是自然的!苏梦锦吃了很大的亏,一时半会肯定缓不过来。我们也算是出气了!”
眉齐嘟囔道:“偏偏细烟的事情惹得满城风雨。苏家的人肯定都从报纸上知道了,肯定要笑话我们的!”
细烟反感的道:“妈,你不要再说了!”
眉齐道:“好好好!不说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焕铭拦住了一辆洋车,看着母亲和妹妹上了洋车。
他叹息一声,神情落寞的转身回到了学堂里。小六跑来了,道:“你妈和妹妹走了?”
焕铭点了点头。
小六道:“我打听了,苏梦锦和廖文泉没有动静!看样子,俩人都认栽了!”
焕铭叮嘱道:“我们冷眼看着吧。这段时间,不要再生事了!”
小六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苏家吃了大亏,你也算是出了心里的恶气了。”
焕铭点了点头,和小六并肩往前走。小六照旧打扮成学生的模样,压根没有引起路人们的注意。
在苏公馆里,梦锦和文泉刚从教会医院里回来。
文泉已经去做了化验检查。
苏太太眼瞅着俩人回来了,没有吭声。她一心一意的等着化验结果。
梦锦引着文泉回到了卧室里。她深掩上屋门,拉着文泉来到了里间屋里。
文泉看到梦锦一副严肃的神情,不由得问道:“又怎么了?化验结果要等到下个礼拜才出来!医生不是说了吗,根据经验,我也没有毛病!”
梦锦一摆手,道:“我说的不是看病的事情。”顿了顿,咬牙切齿的道:“这几天,我仔细的想了想!我觉得,肯定有人在背后暗算我们!除了兰眉齐母子,还能有谁?”
文泉也料到肯定是兰眉齐母子干的,却偏偏故意说道:“不会吧?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梦锦道:“那娘们的本事大着呢!你可不要小看了她!另外,还有焕铭那崽子帮衬着她!”
文泉道:“这不过是我们的怀疑罢了!我们实在拿不出证据呀!”
梦锦道:“你别管了!我会打听清楚的,不能白白的吃了亏!”
文泉急忙劝道:“就当是破财免灾吧!我们吃一堑长一智!”
梦锦道:“没有这么简单!你别管了!”
文泉眼瞅着梦锦的满面怒色,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调查清楚。他急忙说道:“你知道吗?我已经把那批茶叶卖出去了!”
梦锦好奇的问道:“卖到哪里了?”
文泉笑道:“我卖给了一个熟人。他是棉纺厂的二老板。”
梦锦迷惘的问道:“棉纺厂要那么多的茶叶干什么?”
文泉道:“茶叶算作工人们的福利!当然,二老板从中也赚到了一部分钱!”
梦锦长舒一口气,道:“太好了!我们的本钱能赚回来了!”
文泉道:“我算了算,差不多能赚回来!不会赔太多的!”
梦锦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便勾着文泉的脖子,笑道:“你还真有本事!”
文泉笑了起来,觉得老婆此时的样子十分的温存。
俩人呢喃着情话,有说有笑的。
苏太太从房门前路过,听到里面传来了说笑声,心里顿时生出了怨愤。她擂鼓似的敲打着梦锦的房门,喊道:“等你怀上孩子,你们两口子再高兴不迟!”
梦锦和文泉听到苏太太的讽刺,当即打消了谈情说起的兴致。俩人都不吭声,闷坐在房里。
隔着那扇棕漆雕花屋门,苏太太冷笑道:“文泉要是没问题,那可怎么办?连缘由都找不到,岂不是要活活的急死人!”
梦锦和文泉照旧一声不吭。
苏太太喊道:“都怪文泉当初害得梦锦流产了!这是杀生,佛菩萨要怪罪的!”说完,便絮叨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梦锦道:“哎!我猜,是不是和我当初流产有关系!”
文泉正在苦闷,听到梦锦这么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能有什么办法?医生不是给你检查过了吗?你的身体没问题呀!”
梦锦撅着嘴,道:“简直要愁死人!”
文泉道:“我们不妨去看一看中医吧。”
梦锦不耐烦的道:“等下个礼拜拿到你的化验结果再说吧。”
文泉嘟囔道:“我肯定也没问题。我们还是做好去看中医的准备吧。”
一连过了一个礼拜。
雁翎和文彬每天都守候着相楠的病房里。
累了的时候,俩人就到医院斜对面的大饭店里歇息。相枚为俩人预定了房间,并且抢着预付了费用。
冠豪也时常来看望。
他告诉雁翎,念慈这些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是蒙着头看闲书。料想着,她不会再找茬生事了。
雁翎道:“但愿她别再找茬生事了!我们实在折腾不起了!”
冠豪问道:“姊姊将来有什么打算呢?”
雁翎道:“我和文彬打算出去留学的。已经把手续都办完了,正准备动身,可偏偏又知道爸爸重病了。出国留学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吧!爸爸的病真让我发愁!真不知道爸爸会躺到什么时候!”
冠豪道:“我瞧着,爸爸可能就这么躺着了。醒过来的机会实在很渺茫了。昨天,我见过了医生。他跟我说,要是还没有起色,就考虑让家属放弃治疗了!”
雁翎大吃一惊,道:“放弃治疗?”
冠豪悲苦的道:“医生说,爸爸即便醒过来,也很难恢复到正常了。很大的可能,爸爸会失忆的……也就是痴呆……”
雁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劲儿的发怔。
冠豪道:“医生说,假如爸爸醒不过来,很有可能因为长期卧床招致肺部感染!那样会很痛苦的!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家属放弃治疗,也是对爸爸的一份拯救!”
雁翎不由得潸然泪下,握紧爸爸的手,任由眼泪簌簌的落在了病床洁白的床单上。
冠豪的眼圈也红着。他搂着雁翎,给她温暖,给她关切。
文彬和相枚夫妇进来了。
雁翎和冠豪急忙收敛了眼泪,没有提起方才的话题。
那晚,冠豪回到公馆里,决定和母亲认真的谈一谈。
他来到了母亲的屋里,看到母亲正坐在窗前的木椅上发呆。
念慈看到冠豪进来了,问道:“你怎么不在医院里守着?你放心你爸爸被那伙人守着?”
冠豪坐在了母亲的身边,道:“有件事情要和妈说!”说着,便把医生的话说了一遍。
念慈听闻,叹息道:“我已经打听过了,像你爸爸这样的重病,即便醒过来也成了痴呆!医生既然也这么说了,我们不妨提前给他预备着吧。”
冠豪道:“姊姊的意思,她还盼着爸爸能醒过来!”
念慈喊道:“那就让她照顾你爸爸一辈子吧!到时候,她溜回了香港,害得我们遭罪了!”
冠豪道:“我已经跟姊姊说的很明白了。我告诉她,即便爸爸能醒过来,爸爸也不会有记忆的。况且,爸爸卧床这么久,已经有肺炎的迹象了!姊姊听完,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念慈冷笑道:“她除了会哭,还能有什么本事?相枚两口子知道了吗?”
冠豪道:“暂时还没告诉他们!他们毕竟是外人!”
念慈道:“我们还是给你爸爸准备着吧。反正,我已经把你爸爸所有的资产都过户到了我们的名下。你也已经是厂子的大老板了!另外,厂子里还有我的很大一部分股份,我这个董事长少不得也要陪着你操劳!记住,绝不能让雁翎趁虚而入!”
冠豪道:“姊姊说了,她准备和廖文彬出国留学的!要不是因为爸爸重病,俩人已经出国留学了!”
念慈想了想,冷笑道:“我猜,廖家的人肯定都竭力反对俩人的结婚!俩人实在混不下去了,所以想着出国留学!要不是你爸爸当初资助她,她哪里有钱出国留学?我告诉你,她休想再问我们要一分钱!”
冠豪道:“我冷眼瞅着姊姊,觉得她不像是来要钱的。妈多心了。”
念慈道:“有备无患!”
冠豪道:“上次文彬的事情……”
念慈听闻,眼瞅着冠豪眸光里闪烁着的担忧,冷笑道:“都是你坏了我的计划!”
冠豪道:“文彬也受罪了!”
念慈道:“他和雁翎有什么反应?”
冠豪道:“文彬劝着姊姊,说他只要平安无事就好了。俩人一心忙着爸爸的病,也没再提起那晚上的事情。”
念慈恨得拍了木椅的扶手几下,道:“我们赵家和廖家世代为仇!竟然白白的便宜了廖文彬!”
冠豪劝道:“罪魁祸首廖正源已经死了!妈也为外婆家报仇了!何必再费心思整治廖文彬呢!”
念慈听闻,觉得心里很不受用。她想了想,终究平息了心里的火气,道:“我也实在懒得再多事了!”
冠豪道:“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念慈道:“真是便宜了雁翎!”说完,便把身体倚靠在木椅背上,缓缓的闭着眼。
冠豪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他思前想后,决定给爸爸准备后事。
翌日,他去了医院,见到了愁肠满腹的雁翎。
他拉着雁翎来到了病房外的僻静处,把他的打算缓缓的说了一遍。
雁翎听闻,自是心如刀绞。冠豪眼瞅着雁翎的悲苦,只好把大道理讲了一遍。
雁翎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去求一求医生。”说完,便跑去了医生办公室。
冠豪没有跟着进去,他默默的立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眼瞅着窗外如逝如流的路人们,心里十分的惨淡。
过了半个钟头,雁翎垂头丧气的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了。她脚步踉跄的来到了冠豪的身后,呢喃道:“医生实在没有办法了!”
冠豪回过头,道:“我知道,这么做,我们都觉得很不忍心。可真的没有办法了!”
雁翎沉默了许久。后来,她问道:“弟弟,告诉姊姊。爸爸究竟为什么出了事情?真的是因为给我办文件证明才出的意外吗?”
冠豪替雁翎擦去了沾在脸上的泪水,道:“你不要听妈胡说八道!分明是她故意找茬生事,气的爸爸出去喝酒。爸爸开车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下雨,他不幸出了意外!”
雁翎哭道:“爸爸真可怜!爸爸要是不在了,我们就成了没有爸爸的孩子了。我好不容易和爸爸相认,刚刚得到了爸爸的关爱,竟然马上又要失去爸爸。老天爷,简直太残忍了!这些倒霉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落到我的身上?”
冠豪料想着也没办法劝慰雁翎了,便由着雁翎哭了个够。
深邃的病房走廊里,只有冠豪和雁翎两个人的身影。雁翎的悲戚声在深邃的走廊里回荡,显得很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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