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不高兴
关于结婚的询问甫一从妈妈的口中说出,我和林裳几乎同时茫然失措、尴尬万分。我们迅速对视一眼,我从她的目光中读出:陆鸣,怎么办?而想必林裳会从我的眼神里,看出我的无奈、我的苦楚。
我勉强挤出笑容,好在情境原本慌张,不到位的表情看起来也很真实,我试探说着:“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你瞧,你的小林姑娘脸都红透了。”
林裳听我这么一说,脸庞更像个熟透了的番茄,忸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扭我一下、拍我一掌,只是手掌仅仅抬起了三两寸,忽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放下了胳膊。我想,她一定意识到,在我的父母面前,不可以让我承受哪怕只是嬉闹般的打骂。而比这些顾及长辈心情更重要的是,我们几乎已经用分手来定位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分手的情侣,谈论结婚的话题。如果我们做不到没心没肺,那就只好一面向往,一面哀伤。
但妈妈却怎知这其中的玄虚,她待我们不自在的神情稍缓,又道:“小林、陆鸣,我们……我们也就是想问问你们两个的意思……你们给我们透个底儿,我们也好心里有个数嘛。”
“妈、爸,首先,我们自己还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今天说起这个,的确是觉得有些突然。没有认真考虑过的问题、没有认真组织过的语言,我们实在是没办法认真地回答,总不能糊弄你们吧?而且,我俩的二人世界还有点没过够呢……嘿嘿,舍不得放下恋爱的感觉。”
为了表现得自然,我说着说着,渐渐泛起调皮的笑容,伸手将林裳搂在怀中,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手心里林裳的肩头,似乎一直都在不停歇地颤抖,但她脸上的笑容,却仿佛她真的正徜徉在我和她专属的爱河当中栖息遨游,像一条自由自在、快乐无边的小鱼。瞥见林裳的神情,那两抹美妙眼睛里流露而出的,包裹在虚假喜悦当中真实的惆怅,实像是用最甜蜜糖衣包裹着的,最苦涩的药片。
爸爸妈妈听我如是说,彼此相视,两双眼睛交换了彼此的一些失落和遗憾。但很快,爸爸用胳膊肘碰碰妈妈,假装埋怨道:“女人家婆婆妈妈的,才见面就说这些,孩子们能好意思吗?”
妈妈小声嘟囔一声:“你才婆婆妈妈……我也没说错啊,鸣鸣工作都几年了,就算不马上成家,也到了该考虑结婚的时间了啊……”
“好了!”爸爸有些不悦地稍稍提高了声音,说道,“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打算!”
爸爸的语气稍稍强了一些,整间餐厅的气氛立时发生了又一次的改变。短暂的冷场后,爸爸几番叹息,不自觉地将右手抚在左胸,指尖轻轻揉按着心脏处。
他的动作被我敏感地捕捉,立时让我撕心裂肺般地难受。医生嘱咐过无数次,以爸爸的身体情况,在恢复期里他一定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可我亦觉得无辜,面对着人生中第一次的“逼婚”,忽然觉得,爸爸妈妈像是两个任性的小孩子,不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就不高兴似的……假设我和林裳果真如胶似漆,可能真会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如今……
我究竟该怎么办?欺瞒,欺瞒他们,然后等爸爸好转以后,告诉他,我和林裳其实早已分手?
……
当晚,我拾掇拾掇另一间卧室给爸妈休息用,安排妥当后,回到客厅里属于自己的床铺躺下。灯灭了,寂寞却亮了。闭上胀痛的眼睛,消失的视觉如同合拢的幕布,但幕布背后未停止的剧目,依然触动着敏感的听觉:两只猫儿各自在阳台的一角咪咪呜呜地不知聊着些什么、客厅的挂钟咔哒咔哒地跳动着、厨房里年久失修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溅起着些水花……各种声响却像是灌进漏斗的酒液,彼此融合,成了一杯尝不出究竟是何味道的苦酒。
然而,猫儿的叫声让我想起林裳无数次充满爱意地抱着喵妹儿的模样、挂钟的咔哒声让我想起和林裳初次见面的那个月光绝美的夜晚、厨房里滴滴答答的水声,更让我想起曾经我病得很严重的时候,林裳为我烧水煮面的过往……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让我欢喜让我忧愁,然而忧愁过后,那份有血有肉的爱恋与想念,想要忘却,真的太难、太难。
林裳美丽的面容不停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像是漆黑夜空中那一抹绚丽的银河,是那样地清晰灿烂,即使被厚重的云雾尘霾阻隔,烟消云散过后,她依然如阴文石刻般,仿佛海枯石烂时候、仿佛将死的我回光返照,仅剩生命里那唯一的念想……
……
混沌中不知睡了多久、醒了几次,轻轻的摇晃中我轻轻张开眼睛,如梦似幻,林裳那绝美的面容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完全是下意识地,我环抱住了她……只一抱,很快又在林裳馨香又带了些油烟味道的发香中迷迷糊糊睡去。
又一阵,胸口又是一阵晃动,我终于醒转,也终于想起,我和林裳已然分手的事实……快速躺下的泪光中,我有些想不起来了:分手,究竟是我们之间,谁做出的决定?
但林裳的话语打断了我的独思,她的声音很低,却很有些忧心地说道:“陆鸣,你来我房间一下好吗?我感觉,腿上的伤不太好。”
我心脏猛地颤了几颤,赶忙从床上坐起,低头穿拖鞋时才发现林裳是赤着脚的。而她也很快提醒我:“别穿拖鞋,我怕吵醒了叔叔阿姨。”
林裳扶着我的胳膊站起,迈步行走时,强烈的痛楚让她无法挺起腰肢,两条腿更是笔直着,根本不能打弯。我撑着她勉强踱到卧室,放她在床上坐下,而后回身,轻手轻脚地关门、轻手轻脚地开灯。
然而我再度回首,眼前的一切骇得我险些惊呼出声:林裳的丝质睡裤,两个膝盖处已然都是黑红一片,是血液渗出后又凝固了的痕迹。其中右腿膝盖更为严重,黑红色几乎已经环绕整个膝盖,浸透了整段裤管,就连床单和被罩上,竟也沾染着斑驳的点点血色。
“到底是怎么搞的!让我看看!”
“嘘,你小声点好吗?”林裳急切中狠掐我一把,道,“你想让你爸妈听见啊,本来他们就有些不高兴,再让他们担心一下……”
我皱眉点头,蹲下开始挽起林裳的裤管,挽到血色蔓延之处却是再也不能挽起半分。林裳伤处不光流血,更是淌出了细胞液,此时粘稠的体液早已凝固,竟然将衣服和皮肤也紧紧地黏在了一起。我不敢再用力,只要我在撕扯起半寸衣服,必然扯得林裳的伤口鲜血迸出!
林裳摇头道:“皮外伤不打紧,可是我感觉……我感觉膝盖不太好,有点麻、有点痒,直着不疼,但就是不能弯曲,一弯就……”林裳试着弯曲膝盖,痛得立时渗出豆大的汗水……
“丫头,”我终于在痛心疾首中又一次呼唤出了这个爱怜地称呼,“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林裳微微叹息,说道:“不是给你说了嘛,是真的跳楼……从三楼跳下来的,不信?你瞧,膝盖受伤、手腕磨破,是因为我跳下来后没有站稳,向前扑倒摔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凉气,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从三楼跳下来?”
林裳翕动了嘴唇,而后又一次地,给了我一个我早已习惯了的沉默。
“好,我不问,”我失望中叹道,“走吧,咱们去医院。”
“可是,叔叔阿姨醒了不见咱们,怎么解释?”
“还有心思管这些!”
“那……只好你来搪塞了,”林裳无奈,“我就是怕叔叔的眼神,我感觉他一眼就能把我看穿了似的,一点儿谎话都不敢说……”
“我知道……回头我就说魏航约了几个朋友,非要咱们一起喝个夜啤酒,再说,咱俩快去快回,说不定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呢!”
“嗯,”林裳指指床单被罩说,“快把这些换了,带血迹的咱们带出去丢了。”
我麻利地收拾好物件,撑着林裳,像是艰难地撑着自己年轻时那些青涩的梦想离开了家,去往医院的路上漆黑阴沉,仿佛一段征程的开启……
……
急诊室外坐在长椅上的我和林裳,已然得知,她的腿虽然伤得不重,但那么大面积的深层擦伤,恐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我有些怜惜地看着她,她却毫不在意,扒开领口指指折断过的锁骨说道:“这儿不比那儿严重?”
我苦笑,而林裳却摸着包扎处理过的腿弯叹息,许久说道:“今天晚上,你爸妈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你看出来没有?”
“不高兴……”我有些反感说道,“我知道他们希望我早点成家立业,也希望我和你能够早点安定下来……可是,难道我只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他们才会高兴吗?”
林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理解他们,陆鸣,别惹你爸爸不高兴,不然,我怕他的心脏……”
“我当然知道他的心脏受不了折腾了……”
林裳仰着头想了一阵,忽然在我猝不及防当中,猛地从长椅中站起,轮流踏了几步,仿佛检验着自己双腿是否能够走路,而后,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我,说道:“陆鸣,我将要为我自己,做出第一个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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