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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急诊室

月光下的漂亮女人 雨中尘世 2696 2021-04-02 09:20

  半晌,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踱到江边,双腿交替再次翻过护栏。坐在护栏上,像洗冷水澡一样在大雨中负气地用双手用力揉搓、撕扯着头发,任凭老天把我浇成一只落魄的落汤鸡。

  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我感到了一种情绪,那是我抵触和不肯承认的,然而真真切切存在着的失落。我像个涂着笑脸的跳梁小丑,张牙舞爪地表演着一出名为“我很快乐”的哑剧,但舞台的阴影处,却战战兢兢地躲着我那被爱伤透了的心。

  天空中厚重的暗云完全遮挡了月光,大雨倾泻如注扑入锦江,江水在郁集着越来越强烈的洪流的力量,正如同我胸中郁积的、在迅速膨胀的、却又被我的胸腔压缩抑制着而无法释放的委屈。

  整个世界都是闷浊的。

  我想哭但哭不出,我想抽烟但所有的烟都已经湿透……我猛然觉得,如果爱情是一剂毒药,那么病入膏肓的我曾饮下太多,如果泪水是一味解药,无药可救的我却总是只得到那么一星半点。

  “陆鸣……你他妈的这是怎么了……”我用力地干嚎着,直至喉咙在剧痛中失声,连声音都不能再发出时,才勉强释放了一些苦闷。

  天空闪亮,接着雷声隆隆,巨响划破了天地间所有的沉闷和压抑,带来了释放和喧嚣。我想,也许暴雨也是温柔的,因为它体贴地代替我流下了我流不出的眼泪。

  不知这排山倒海的伤悲持续了多久,原本酒醉的我的身体在如此冰凉的雨水中渐渐不支。我打着冷战离开江边护栏,步履蹒跚地准备离开。

  忽然,暴雨浓稠的声场被渐响的汽车发动机轰鸣撕破,珊瑚红色的大切诺基快速由远处驶来,很近地停在路边,车门关闭的声音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向我靠近。

  “喂,无赖!”是女人的声音。

  在雨中宣泄过情绪的我恢复了清醒,心想这女人顶着这么大的雨去而复回,多半是带来了警察,或者是找了帮手,来找我索要赔偿的。

  “无赖!”女人冲到了我的身边站定,语气有点焦急。

  “别……别指望我会赔你手机,你先赔我的摩托车再说!”我很冷,我的双臂紧紧环抱着身子,剧烈的冷战让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女人轻跺了下脚,短促的呼吸中,她带着些许的委屈说道:“我不是说这个,你……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狐疑地问道:“受……伤了?我哪里受伤了?”

  女人的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试图扭转我的身子,我本能地抵抗着她的力量,她扳不动我,急道:“快点检查一下!我刚才开车时发现衣服上有很多血迹,应该是之前抱着你后背时染上的!”

  我恍然,我的伤多半是车祸过程中后背撞在江边护栏上所致,只因酒精和撞痛的双重麻木不断持续着,我倒没有特别注意后背是否受伤。我顺手在后背摸了一把,天太黑、雨太大,看不出手掌上是否有血迹,但我确实是闻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

  女人急道:“快点跟我来!”

  接着,她右手单手拿着皮包挡雨,用左手拉起了我的右手,拖着我向路边她的车子急急忙忙地跑去。她的手掌冰凉、手指纤细,错愕中我竟恍惚地以为这是文惜的手。

  我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的身子,眼前的她似乎就是我那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的女朋友,文惜!酒精麻痹的我本能地想将她拉进怀里一番亲热,我抬起了手臂……

  然而月亮就在此时倔强地从乌云中重新露出了头,将一束灰蓝色的光洒在我和女人的身旁。我再一次看到了在月光下的一张美得无法无天,却不属于文惜的脸,而她也在错愕中,将抓住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是你?”我和女人同时惊叹。

  是的,眼前的女人,便是夜半造访我家的冷漠的陌生女人,那个真的很漂亮的女人。

  ……

  急诊室里,我趴在手术床上,急诊医生叮叮咣咣地摆弄着一堆针线、钳子、消毒水之类的玩意,准备给我缝针。

  女人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穿过门框我能看到她的侧面身影,她已经被雨水浇得浑身湿透,水滴柔美地顺着她漆黑的长发流淌到衣服上,顺着她那湿漉漉而有些透明的米白色的衬衫连衣裙往下淌,淌过她骄傲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稀释了衣服上沾染的我的血迹,然后淌在她裸露在外的雪白大腿上,再顺着裙摆簌簌地淌在了地上。

  我直勾勾地看着她,本能地蠕动下喉结,越发觉得她因惊世骇俗的美丽而不似属于这凡间的女子。她的双臂交叠在身前,湿透的身子因这深夜的寒意而不住发抖,而我的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一段诗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清洗凝脂……但那关于杨贵妃洗了白白准备上床侍寝的场景被来自背后的刺痛打断。

  “呦!轻点啊!”我吼那医生。

  “打了麻药还嫌疼!”医生怨道。

  门外的女人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冷冰冰的带着些许的怨恨,似是还在怪我丢掉了她的手机,我和她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她长长的眼睫毛上沾着些细小的水滴,抖得我心里颤巍巍的,但她瞅了我一眼后,便再一次低下了头。

  想到今晚和她充满偶然的两次邂逅,问她:“喂,这位美女,你觉不觉得,今晚我们的两次相遇也太巧了点吧?巧得我简直怀疑,这是一场你自导自演的闹剧!”

  她不理我。

  我又说:“喂,说句话嘛,你叫什么名字?我可是差点死在你手里,至少让我知道要我命的人姓甚名谁吧?”

  女人皱着眉头反感地看了看我,却还是保持缄默。

  倒是医生抱怨道:“别说话!动来动去的,我把你的伤口缝成一条蜈蚣,好看吗?”

  “好啊,您要是能缝条蜈蚣,我就去纹个身,纹个七彩雄鸡斗百足蜈蚣图,你说怎么样……哎呦,轻点,轻点!”

  缝好并包扎了伤口,医生给我推了一支破伤风,又给我脸上的擦伤涂了些药说:“这就行了,十天后拆线,现在去把费用交了。”

  我本能地摸了摸裤兜,靠,我的钱包原本放在了摩托车的储物箱里,现在都他妈喂了锦江里的王八了,哪他妈还有钱啊!

  医生瞟了瞟拧巴着口袋的我说:“你怎么回事?不会没钱吧?你不能给我挖坑啊,我看你伤口比较严重才先给你治疗的……那个,门外的是你家属吗?她带钱了没有?”

  我走到门口,厚起脸皮对那女人说道:“喂,家属,给我结下治疗费吧。”

  女人扬起她那漂亮的脸蛋,看小丑一样地看着我,冷漠地冒了一句:“谁是你家属!”然后在我措手不及的注视中,飘逸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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