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吻,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往事一幕幕在脑子里闪过,林霂想起初吻的滋味:酸酸甜甜的葡萄酒,莱茵雷司令。
明明知道不应该去比较,她还是忍不住作了一番对比。
萧淮不饮酒,今夜餐后用绿茶清口,唇齿间还余留着清香甘甜的味道。他的呼吸浅浅淡淡,就像微风撩过她细嫩的脸颊,勾起酥酥麻麻的细痒,让她整颗心怯怯的但又萌生出一丝欢喜。
那些年为旧爱所付出的感情,犹如一朵独自开过了花期的玫瑰,在这一刻终于悄然褪色,萎谢。
人生际遇妙不可言。她失去了前任,又因为前任而意外地邂逅萧淮。
后者不再是封面人物,不只有一张轮廓完美的侧脸,而是实实在在出现在她的面前,赠给她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用含蓄动听的声音说:“你还好吗?”
爱到荼靡,却迎来新境遇。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加诸在萧淮身上的标签有多么高端,他不忘本我,始终是一个性情温润的男子。即使面对卑微难堪的陌生人,他也会给予尊重。
那么,他现在亲吻她,应该不是一时消遣吧?
万般柔情涌上心头,她悄悄闭上眼,羞赧温软地回应他。
细腻的辗转,轻微的摩娑,她甚至鼓起勇气用小小的舌尖描绘他的唇线……柔软甜蜜的吻延绵下去,变成一种无言的邀约。
他更深入地吻下来,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将人紧紧地搂住,压在自己的怀里。
厮磨。
索求。
交缠。
据有。
她口中诱人的巧克力浓香与他唇舌间的清淡茶香一次次交织。两人相拥在冬夜寂静无声的长街,沉沦在这样的亲吻之中,纵情恣意,浑然忘我。
路灯的光线是暖暖的橘黄色,他和她的影子不分彼此,画面看起来温馨至极。
不知是谁先挪了下脚步,两个人往前走,一路拥抱着,唇与唇密不可分。
怎样到达老洋房、怎样上的台阶并不重要,他将她抵在大门上,一手松开细腰,顺着胳膊往上找到她的颈,托住后脑勺慢慢地向他倾斜,加深了热吻的姿势,另只手则摸索到她随身小包包的拉链上。
“呲——”一声拉链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暧昧至极,又蛊惑人心。
他轻易地找到了门的钥匙。
她衣袋里的电话却突兀地响起。
林霂撤开唇,脑袋抵在萧淮的肩膀,呼吸急促。
下巴和嘴唇感觉木木的,她缓了会儿,没有立刻接通电话,而是仰起头看了看他的眼睛。
一双眸子微微垂敛,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迷蒙深幽。那张俊脸埋低了些,好像笼着一层薄薄的羞涩,这副表情和刚才试图登门入室的举动哪里像同一个人?
手机铃声依旧响个不停,林霂看了看号码,居然是医院值班护士的座机。
她接通电话后才知道出大事了。
有人利用高杠杆炒股,被爆仓后背上巨额负债,一时想不开在居民楼里点燃煤气罐,连累了一整栋楼的住户。
林霂挂断电话,刻不容缓地对萧淮说:“你先回家休息,我赶去医院处理突发状况。”
萧淮看一眼手心里的钥匙,却道:“我也去。”
他的声线恢复了惯常的沉稳镇定,不掺任何私欲。她随之改变主意,提醒说:“急诊不是请客吃饭,我可能没有时间理会你。”
“没关系。”
*
和普通门诊相比,急诊时常面对无法预知的病患和情绪激动的家属,场面往往十分揪心,更何况今夜凌晨发生的煤气罐爆炸事件已经导致多人受伤,这里早就人满为患。
半小时前,副市长致电医院院长,要求不能让任何一个转移过来的伤者死亡。院长不敢大意,紧急召集急诊科、烧伤科、耳鼻喉科、重症医疗科等多个科室的医生,对受伤居民展开救治。
林霂一来就被护士长拉进手术室,担当一助,配合主刀医生抢救一位大面积烧伤并合重度呼吸道烧伤的老人。
手术过程比较复杂,抗休克、输氧、切开气管道、取出异物等一系列措施将持续进行六个多小时。
萧淮在手术室门外等候了短短二十分钟,亟需手术治疗的急危重症患者的数量就翻了个番。
混乱中,一位丈夫抱着遭遇车祸的妻子冲进大厅里大喊“救命”。值班医生把人抱到诊室,发现她下肢的衣服被血染透,但是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原来她腿部的大动脉被锐物划开,血早就流光,人也早就死亡。
医生出于职责说一句“把人送到太平间”,丈夫瘫坐在抢救室门口的地上,没有哭,整个人木木呆呆的。
萧淮不忍再看,走到外面透气。直到急诊大厅不那么拥挤繁忙,他才返回急危重症诊治区,静坐在手术室外面的座椅上。
也许是置身于这样一个直观展示生老病死爱恨别离的场合,他更加清楚地意识到生命短暂,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重要。
看看时间,虽然和林霂分开不到几个小时,他又开始想念她了。
想念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吻,甜蜜绵长的吻……
最终他慎重地做了个决定。
*
清晨六点,离萧淮的航班起飞时间不足两个小时,急诊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萧淮一夜未眠,看着病人被推出来,而林霂穿着绿色消毒服出现在门口。
她的脸被口罩遮住,惟有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在灯光下显得很疲惫。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对身边的护士交待术后事宜:“记得定时吸痰,一定要防止外管脱出,同号气管套管就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里……”
滔滔不绝的叮嘱并没有让萧淮不耐,他凝视着她,眉头渐渐舒展,薄唇不自觉地扬起一些弧度,那泛开的笑意里蕴含着分外温暖的情愫。
她没有抬头,不知道他的视线长久地驻留在她这边,折身回到手术室里面,将门带上。
片刻后,林霂脱下手术服,走出手术室。
没有在急诊大厅里找到萧淮,她来到护士站柜台处问询,被告知一位疑似萧淮的男子已然坐上出租车离开了。
林霂深感意外。她推掉了蹲守在医院里的记者采访,急急忙忙换衣服跑出来找人,人竟然不见了。
刚巧医院院长从综合病房走过来,见林霂呆立在电梯旁边,打招呼说:“小林,我收到了你发的邮件,暂时没有时间阅读,有空再说。”
林霂勉强笑了笑:“院长早。”
“急诊科主任刚刚提到你,说你功底扎实,下刀果断精确。”他说完,搭电梯朝二楼去了。
院长严厉,极少当面表扬人。林霂听到这些话高兴了一下下,又怅然若失地叹口气。
来时出双入对,去时形单影只。她尝试联系萧淮,十几通电话拨出去,听到的永远都是一句冷冰冰的提示:“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站在老洋房的外面,她又叹了口气。
记得他拿走了钥匙,她看了看脚下,揣着探究的心情弯下身子,掀起门前地毯——一串钥匙静静地躺在地上。
迫不及待地回到家,在客厅各个角落搜索,却什么都没见着。
他离开了,一句交待都没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这下林霂心塞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第一次失眠不是因为梦见车祸。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地作响,她满怀期待看一眼屏幕,眼神又黯淡下去。
关怡的声音从听筒里流泻出来:“三木,出大事了!”
这会儿还能出什么大事。林霂没吱声,闷闷不乐地把脑袋埋入被子里。
“有个陌生人拨通我的电话,想在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当天包下‘那年1936’。我问他贵姓,他说‘不是给自己订的,是为老板订的。老板希望和林霂小姐共进烛光晚餐’。”
林霂一惊,从厚厚的被子里钻出来:“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这位高深莫测的大BOSS是不是萧淮?不过萧淮从哪里得知我俩在经营餐厅?难道是你透露的?”
“……”
“哎唷,果然是你!你俩发展到了哪个阶段?牵手?他显然打算在情人节表白,和你确定感情关系。”
林霂的眼前浮现出昨晚和萧淮拥吻的画面,又想起情人节是他的生日,脸上一热,干咳了声:“你别瞎起哄,万一不是萧淮呢?即便他包下餐厅,也可能只想吃顿饭。”
“萧淮不去别的地方吃饭,偏偏来咱们的地盘,不冲着你,难道冲着厨师?”关怡一扫连日来的愁云惨雾,语气十分欢乐,“为了你的终身性福,我会在餐厅里备好避孕套。杜蕾斯至尊超薄,喜欢吗?”
“……”
“别害羞呀,莫非你喜欢别的?双驱双震按摩器来一发?”
林霂从脸一路红到脖子:“不说这些。我问你件正经事,美林正在遭受医药大企业的狙击?”
电话那端陡然沉默了两秒:“好像是,但公司没有真凭实据。”
“哪家企业?”
“那个,爸爸醒了,我去陪陪他,待会儿回聊。”关怡说完挂断电话。
林霂的心中泛起狐疑,记起药剂科的同事无意间提到即将中止和美林医药的采购合作,换一家鼎鼎有名的医药大企,遂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关键字:东盛。
她的脸上挂着迟疑,片刻后手指从“搜索”按钮上滑过,点击右上角的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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