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没见，小兰枯瘦如柴，双眼空洞无神，她脸上不是惊慌，而是一种绝望到极点的悲哀。

　　没有一丝血色。

　　她知道逃不出去，一出门就埋着头往院墙角落跑，双手紧紧捂住松开的前襟，枯瘦的身子缩成小小一团，瑟瑟发抖。

　　紧接着，瘸着腿的男人一边提裤子一边跟着冲出来，他顺手抄起门边靠着的扁担，咬牙切齿往小兰那边冲。

　　田桂娟的二儿子刘二能急红了眼，谁都能看出来他刚才在屋里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欺负人，而田桂娟却一派淡然，似乎见怪不怪，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这傻子就是欠收拾，谁让她生不出来儿子。

　　东厦屋大儿刘大能和他的女人夜香站在门口看热闹，刘大能还超宋天和打招呼。

　　刘庆军不在，估计还没回来。

　　眼看着刘二能就要冲到墙角，宋天和率先刘梦雨一步，快速冲了过去，一把拉住刘二能，劈手夺下他手里的扁担，刘梦雨随后赶到，俯身护住小兰。

　　宋天和把扁担往地上一掼，指着他厉声呵斥：“打女人你出息了！有本事来打我试试。力气没地使，是吧！明天我就给你安排一些重活！”

　　刘二能立刻就怂了，唯唯诺诺道：“我打自己的女人，怎么了？”

　　田桂娟就怕自己的儿子受欺负，跟老母鸡一样扑上来，护在刘二能面前，凶呼呼道：“不许欺负我二能。”

　　宋天和咬牙切齿，“婶子，你也是女人，你们这样欺负小兰，说得过去吗？你女儿嫁出去了，要是也被她男人这样打，你就不心疼？”

　　田桂娟一脸鄙夷，“就她！也配跟我女儿比，没爹没娘的傻子，生不出儿子我照样打！”

　　宋天和一个大男人被她这种不要脸的话刺激的都词穷了，冷着脸紧咬牙关，忍着扇她的冲动，“你们简直，太伤天害理了！”

　　夜香跑出来坐在门前一边搓脖子一边看热闹，她儿子也跟着出来坐她旁边，笑嘻嘻问：“二叔又打傻娘了。”

　　夜香把搓下来的黑泥丸捻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滚动，笑着回应，“你傻娘该打。”

　　两人说话声音一点都不低，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田桂娟换上笑脸转头看自己的大孙子，“夜香说的对，就是该打！”

　　刘梦雨扶着小兰在台阶上坐好，帮她扣好衣服，小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别怕。”

　　小兰刚开始微微哆嗦，待看清护着自己的人是她时，眼里突然就有了一抹光，抖动着嘴唇，泪水瞬间就从眼眶里滑下来。

　　刘梦雨正要安抚她，就听到田桂娟最后那句话，她拍拍小兰让她坐好，站起身突然笑出了声。

　　田桂娟恼羞成怒，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转头瞪着眼看她。

　　正在这时，刘梦雨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从屋里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院子里的人，怒声说：“桂娟，谁让你把克夫女人的女儿放进来的？”

　　说完抬起拐杖指着刘梦雨，恶声恶气道：“你个赔钱货，你笑什么笑！”

　　刘梦雨控制住笑声，“你们知道夜香在古代是什么意思吗？”

　　几个人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宋天和盯着刘梦雨一脸沉思，过了几秒，转过头忍着笑。

　　小兰噗呲一声笑出了声，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田桂娟气得破口大骂，“笑什么笑？喝尿了喝多了吧！我管它在古代什么意思。”

　　她的大孙子问他妈妈，“妈妈，夜香是啥意思？”

　　夜香满脸骄傲，“夜香的意思是夜里很香的意思，是好事情。”

　　刘梦雨心里一动，蹲下身拍小兰的背，让她慢慢停下来，小声问她：“小兰姐，你是不是认识字？”

　　小兰左右看看，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看过很多小说？”

　　小兰又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闪过一抹娇羞，像少女怀春的样子，但是转瞬即逝，又陷入一片绝望。

　　“那你还记得你父母叫什么吗？”

　　小兰突然愣住，紧接着抱着头一脸痛苦的表情，刘梦雨赶紧阻止她，“别想了别想了，记不起来就算了。”

　　田桂娟突然冲过来，“你少问闲话，我们家的事跟你有屁关系，没事赶紧走吧！”

　　刘梦雨走到宋天和身边，朝他使眼色，“天和，既然我们的好心被他们这样侮辱，那我们走吧。”说着故意抬高声音说：“以后等我结了婚，我就是队长家的儿媳妇，你们现在骂我，骂我妈的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田桂娟有点尴尬，缓和点语气说：“没有骂你们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你们多管闲事，小兰是我二能的媳妇，她要是能生出来儿子，我也不会这样对她。”

　　刘梦雨嘲讽的笑笑，“你们就好好打她，打傻了，生下来的儿子也是傻儿子，你们要是好好对她，把她身体养好，她就能给你们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大儿子。”

　　“所以，你们要是不想要儿子，就使劲打！”

　　田桂娟手一哆嗦，惊讶的看着她，又看看小兰，“真的！”

　　刘梦雨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婶子你也是女人，咱们女人就好比田地，你说田地要肥沃才能长出好庄稼，女人要想生出大儿子，那就要把身体养好，你们既然不把小兰当人，才出月子，身体就成了那样子，肚子里长孩子的那个东西都没恢复好，怎么能够生大儿子。”

　　“说实话，你们对小兰还不如一头猪，我觉得要是实在不行，可以让二能哥跟猪生个儿子。”

　　说完朝夜香眨眨眼，笑着问：“夜香嫂子，你说是不是？”

　　夜香突然被点名，瞪她一眼，把头撇一边去，不接她的话。

　　田桂娟和刘二能听的紧握拳头，又觉得在理。

　　宋天和走到石桌那边，把网兜拎过来，夜香和她儿子看见了，都眼里冒光。他不急不慢打开网兜，刘梦雨伸手拿出两个苹果，用袖子擦擦，走过去递给小兰一个。

　　“小兰姐，陪我吃个苹果吧，一个人吃有些寂寞。”

　　小兰不敢接，下意识抬眼看田桂娟和刘二能，刘梦雨笑着说：“这是天和给我买的，我分给你吃，快吃吧。”

　　“正好说的口渴，吃一个解解渴。”

　　说完‘咔嚓’一声咬了一大口，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道：“哇，真好吃！真甜！”

　　苹果的清香在院子里蔓延，小兰咽咽口水也吃起来，她刚开始小口吃，吃着吃着就大口吃，一边吃一边看周围，仿佛随时有人来抢走她手里的苹果。

　　夜香儿子已经开始哭了，“妈妈，我也要吃。”

　　夜香看宋天和没有给她的意思，便一把抱起儿子往回走，“走，妈柜子里还藏了几颗糖，妈拿给你吃。”

　　田桂娟眼巴巴看着网兜里的苹果被吃掉了两个，眼睛盯着剩下的几个怎么也移不开。

　　刘二能咽着口水看小兰吃，满脸怒火。

　　刘老奶一腔火气发飙，“不懂规矩的孩子，送来的东西哪能随便自己吃！”

　　宋天和挡在刘二能跟前，声音朗朗对上面的老人说：“本来我们是来看你的，苹果也是拿给你的，但是你刚才说小雨是个赔钱货，说她不该来，那她不该来，这苹果也就不该来，我们吃自己的苹果一点都没有违背规矩。”

　　刘梦雨看小兰吃完，又递给她一个，看着她大口大口吃掉，又递过去第三个，小兰捂着肚子速度慢了下来，还打了一个饱嗝。

　　刘梦雨吃下去最后一口，把苹果把使劲往院墙外一抛，拍拍手对刘老奶说：“老赔钱货，我们走了！”

　　刘老奶气的眼冒精光，“你骂谁赔钱货？”

　　“你不是说女孩是赔钱货吗？那这个院子里，你也是女人，又最老，自然是老赔钱货咯。”

　　刘老奶气得脸发紫，“该死的贱丫头，赶紧滚！”

　　刘梦雨不急不慢，也不理她，朝田桂娟说：“我们走了，你们继续打吧，二能很厉害，打女人威风的像个大将军，这要是在古代，肯定能把青楼杀个精光，然后断子绝孙！”

　　青楼他们倒是听懂了，刘二能瘸着腿跳起来就要打刘梦雨，宋天和把刘梦雨往自己身后一拉，“干嘛？”

　　田桂娟在后面拉刘二能，让他们走。

　　到门口，宋天和非常严肃的对田桂娟说：“我现在就去趟妇女主任那，向她汇报一下情况，咱们村最近有几个典型事件，典型人物，好久没开会了，正好开会做一下思想工作。”

　　就这一句话，把田桂娟吓坏了，也顾不上看苹果了，赶紧软着声音求宋天和，“天和啊，我保证再也不打她，给她吃好点，你要是不信你可以每天派人来检查。”

　　刘梦雨立刻接话，“好，那我每天来一次，专门检查小兰有没有被打。”

　　田桂娟噎住，本来只是说说场面话，不让宋天和去汇报，结果被刘梦雨这样一接，顿时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宋天和接着说：“要是不答应就算了，说明你们有改正的诚心，那我还是去汇报一下把，揭发有功，我还能领赏。”

　　“行行行，只是，你们能不能换个人来检查。”

　　“不行！”

　　“那，好吧。”

　　“哦，对了，你们刚才说夜香，夜香是啥意思？”

　　刘梦雨神秘一笑，往屋后指指，“你去茅房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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