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主任都不敢看阴森森的何大庆那张脸。

　　只说那是意外，谁也不想的。如果当年嫂子不跑，也不会出事的，就是将情况说清楚就好了，哪想到，他们也很遗憾。

　　至于说他何大庆进监牢的事，真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同志啊。”不让叫村长，那就叫一声同志：“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咱们得往前看，你看你现在日子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呵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然庆莲服装厂不在他手上，但那是早晚的事：“老天爷总会长眼的，老子被奸人受累老天爷也是看在眼里的，总会补偿一些。”

　　看着黄主任穿的那件五六成新的衣服都洗得发白了，忍不住得瑟。

　　“老子这件衣服，买你这种一百件。”何大庆就是想要在仇人面前显摆才能得到心里安慰。

　　“话真多，走了。”秦香莲道：“咱们还是先找梅乡长吧，先把那事儿解决了再谈。”

　　身上还谈着债呢，在这儿吹牛算怎么一回事呢。

　　秦香莲想起了临走前女儿的叮嘱财不外泄，做人还是要低调一点。

　　这人啊，还真是牛B哄哄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这个“优点”。

　　大约也是在牢里几年压抑得太厉害，不想输给别人，想要胜别人一筹吧。

　　想到这儿，也没再指责，只是拉着他要走。

　　“哟，这不是岭北山村的何村长吗？”正要转身离开，又一个人进得乡政府的门来。

　　“牛王庙村的牛村长牛大牛？”何大庆自然是认得的，一起开过会吹过牛的。

　　当然，所有人当中吹牛吹得最旺的当数这个牛村长了，说话嗓门大，口水唾沫四处飞溅，什么话都敢说起来。

　　甚至朝顶撞当官的。

　　用他的话说，事实求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大庆私下里都和人讨论过，他这性子要是早十来年非得惹得大麻烦不过。

　　现在到好，不仅没有麻烦而且当年的梅乡长似乎还很赏识他，说他是一个务实的人。

　　“哈哈哈，我不当村长已经三年了。”牛大牛道：“我在乡上当专员了。”

　　哟嗬，高升了，不得了啊。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其实和以前也没差别啊。

　　“对了，老何啊。”知道何大庆的事，牛大牛改了称呼：“梅乡长调离之前交给我一个任务，是关于你的，那里有一张条子，你看……”

　　说起来，他还要来收债呢。

　　这些年一直关注着何大庆一家子的动向。

　　刘怀风说听说在城里当保姆，打断他腰的某人还在吃牢饭，别说乡下的这张欠条了，他手上也有一张呢。

　　他都想好了，等他老小子出来不还，他又去告官，又送他进去住几年。

　　反正，这辈子就要和他搞下去。

　　牛大牛也觉得要收很困难。

　　“看你老兄这身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发了财的。想必那张条子也能收回去了吧？”乡政府门口，来来往往不少的人员，以往大嘴巴的牛大牛也学会了收敛，说话含蓄了几分没再直言。

　　这就是官当得越大说话越有艺术性越有文化。

　　“在你那里啊，走吧。”何大庆拍了拍荷包：“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了结此事的。”

　　这就好办！

　　收到一笔烂帐也算是功劳一件了。

　　牛大牛和何大庆一起进了他的办公室。

　　“当真是当了官的人呢，不一样了啊。”何大庆其实还是有点失落感的。

　　人家的村长越当越大，往高处升的，他倒好，被一把火倒霉催的烧掉了一切。

　　事情假设可以重来，他的命运也会被改变。

　　如果不是正月间那把火烧掉大山，梅乡长不会撤了他的职；不撤他的职，计划生育那边黄主任也不至于穷追不舍，就算被黑心肝的刘怀风举报，他也会和自己通个气的；黄主任带人找上门来时，秦香莲避开了也就不会有事了……

　　不管怎么样，中间任何一个环节改变，他也就有了两个带把的小子。

　　想想他膝下就何晓意那个丫头，而且，那丫头很明显的和自己不太亲。

　　女大十八变，还不到十八呢，就当是给别人养的一般。

　　“说啥呢，老何，你虽然走了点弯路，但看看你现在……这是成万元户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何大庆：“穿得周吴郑王的，就像要上电视演讲，李乡长陈县长也没你这么气派。”

　　他们出来一直是中山装，可没见过穿这个亮堂。

　　“万元户万元户。”何大庆一脸的嘲讽，从荷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摆摞：“看看，不是万元户还打不动呢，一万块，一分不少，可惜要还帐。这钱揣不暖就变成别人的了。”

　　果然是一万块呢！

　　牛大牛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老何，你在哪儿发财啊，有机会可别忘记提携一下我们这些老兄弟。”说是乡上的专员，一个月也没几个钱，若不是想着未来退休还有工资啥的，他干个屁，还不如去给人守大门呢。

　　“哈哈哈，你老兄都是吃皇粮的人了，哪用得着跟我混。”看了一眼牛大牛，何大庆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可不可以透个底，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

　　牛大牛伸出三根手指头，不挑不抬轻松活儿，这样的工资挺不错了。

　　当个村长才几十块钱一个月呢。

　　“呵呵，还真有点低。”何大庆道：“上个月我们厂里扛包的都了一千七。”

　　故意将我们厂里几个字咬得重重的。

　　结果，牛大牛硬是笨！

　　他羡慕别人的工资，干一个月抵他干半年。

　　“老何，不得了，一年就能干成万元户？”牛大牛道：“你可真找着了好主顾，好好干啊，别再东想西想的。”

　　潜台词的意思是不要再去冲动打架犯罪进牢里。

　　“不说那些了，数钱，把单子给我。”何大庆有点恼火这人的笨。

　　“噢，好，梅乡长说当时垫支了的钱都在这上面记录的着的，也不收你的利息，还了本金就行。”牛大牛拿出借据，上面写的一清二楚的，还有秦香莲的拇指印。

　　看着这张单据，秦香莲眼眶一下就红了，想着那个时候自己家的情况真是太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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