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考, 章若宛越来越忙，作为班任，到了这个时候，更是要不断鼓励学生, 观察每一个学生的状态。

　　按照学校要求，开完动员大会后开小会，陪着学生坚持到最后一刻。

　　早读的时间越来越早，连周末都只放了半天假。

　　学生累, 老师也累, 压力不比学生少多少。

　　章若宛晚上回来洗个澡，本来只是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 结果眯着眼就睡着了。

　　季洋等了好一会没看到人进来, 出去一看，她卷着身子, 微微靠着沙发，闭上眼已经睡着了。

　　头发还湿漉漉往下淌水，桌子上放着拿回来的一叠叠试卷和作业, 旁边笔记还有总结出来的各种题型和重中之重。

　　“宛宛。”他弯下身子，唤了一声。

　　章若宛眼皮动了动，半眯着眼, 伸手撑着自己的头, 看看周围, 又摸摸自己的头, “不小心睡着了, 头发还没吹干。”

　　“太困了。”

　　连续两个星期都没睡好觉，午休的时间都在改试卷。

　　现在是总复习冲刺，学生拼命做题，老师拼命总结规律考点，监督学生背题型背句型。

　　季洋把吹风机拿过来，坐在她身边，帮她吹头发。

　　章若宛本来想自己动手，但浑身无力，面对他惰性也就上来，非但没动手，双手还往旁边伸，环住他的腰，身子往前，躲进他怀里。

　　“今天不是只有一节课？”他将吹风机拿远了一点，手指在她发间穿梭。

　　“嗯，改了三张试卷，把他们的笔记收上来看了一遍。”她闭着眼，声音低低，往他胸口又蹭了两下，像只小猫似的拱来拱去找个舒服的位置。

　　“你倒是尽心尽力，别把自己折腾得一身毛病。”季洋开了小风，慢慢吹。

　　“总要负责一些。”她声音越来越小，等到他再问其他的事情，已经没了声。

　　他低头一看，章若宛呼吸已经均匀，入睡了。

　　关掉吹风机摸摸她的秀发，把吹风机放在一边，抱起人往卧室里走。

　　放在床上，她动了动，非常自觉睡到里面，季洋一躺下来，她伸手摸了摸。

　　紧接着往他身边靠，抱住他，又睡着了。

　　季洋看着她一步步的动作，幽深黑沉的眸光里浮现暖意，将头抵在她的头顶，闭上眼也进入梦乡。

　　*

　　“这个周会进行学校评优，校园需要打扫，下完自习，卫生委员带着同学去我们班级负责的区域。”

　　“不会耽误大家太多的时间，也趁这个机会我们活动活动。”章若宛说完安排了一下。

　　早读下课铃声一响，学生陆续去拿工具，一组一组往楼下走。

　　“班任也要去吗？”有些学生和章若宛并排走，看着她问。

　　“我得去看看，顺便去吃个早餐，你们吃早餐了吗？”章若宛接着话。

　　“吃了，路上就吃了，早上我们从食堂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吃，走到教室刚刚好。”

　　“坚持完这个月就可以好好放松，等到下下个星期，基本上就是你们自己复习，回家或者留在这里都可以。”章若宛与几个女生边聊天边往前走。

　　“那班任也会轻松很多。”陈秋霞提及话题，大胆道，“到时候班任可以好好兼顾家庭，生个小宝宝。”

　　章若宛笑出声，“其实还好，你们还是比较省心的。”

　　至于小宝宝，她和季洋最近都没有避孕，他们准备顺其自然，怀孕到生产还有十个月，总能好好准备。

　　“小宝宝多可爱。”另一个女同学也提及这个话题，个个跟人精似的，难得和章若宛说起这个话题。

　　听说还没有孩子，这么多科任老师，除了物理老师离过婚，剩下就只有他们班任结婚没孩子了。

　　夫妻感情还不好。

　　她们都替班任委屈。

　　“对啊对啊，班任什么时候生？”其他人也附和。

　　章若宛有些不好意思，想了一下，“或许等得你们毕业，目前有这个打算，随缘吧。”

　　“没有见过班任老公耶，我听说是高一的化学老师，是吗班任？”

　　“你们什么都知道。”章若宛无奈，看着前面的食堂，没有过多说，“谁还没吃早餐，去买吧，吃完再去。”

　　“班任逃避话题。”

　　章若宛分明是害羞，结果她们却以为班任不愿意提及老公，感情不好。

　　“班任去买早餐嘛，我们知道是哪里，我们自己去，陈晓也看着呢，我们都会打扫好的。”陈秋霞带头说。

　　“对啊对啊。”

　　“先去吧。”章若宛看着前面，草坪和校道上都有很多的学生，每个班级负责的区域都不同。

　　跟着章若宛往前走，学生看着她的背影，多么温柔负责人的班任。

　　感情为什么就那么凄惨呢？

　　她们得出一个结论：人善被人欺，渣女惹人疼。

　　这是有现实依据的，隔壁班谁谁谁，交了多少男朋友，哪怕多作男朋友都宠着。

　　他们班还有几个狗男人惦记人家。

　　还有一班谁谁谁，二班睡睡睡...他们亲戚又谁谁谁，她妈的朋友谁谁谁...

　　说不完。

　　“做女人，就要狠一点，反正我以后的男朋友敢对我不好，滚蛋，离婚！”

　　“对啊，凭什么为他做牛做马？”

　　“谁还不是父母的小心肝了。”

　　...

　　打扫到一半的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章若宛不见了，这下聊天更加肆无忌惮。

　　几个凑一堆。

　　“我觉得班任也不该考虑生孩子，我妈说生完孩子女人就失去主动权了。”

　　“怎么看上她老公的？班任好可怜。”

　　“我觉得班任真的挺好，好女人为什么总是遇到渣男呢？”

　　...

　　说着说着，她们又要讨论人生，然后各自幻想未来，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一个什么样的老公，老公不好就怎么怎么样。

　　“诶，那是班任老公？”有人说了一句。

　　众人齐刷刷看向那个方向，一听是章若宛老公，更多人是想看一下这个渣男。

　　这里恰好离老师寝室近，刚好是一楼，章若宛站在门口，一个男的开了门走出来，一边手拿着书，一边手拿着一个水杯和蛋糕。

　　隔得远，脸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女的肯定是章若宛，因为身上的衣服。

　　“第一节课吗？”章若宛接过季洋递过来的牛奶，喝了一口，抬头问他。

　　“嗯，临时和韦老师换了课，我上第一节，他上第四节。”季洋看向她，“本来想给你拿去，要进去吃吗？”

　　“不了，要上课了。”章若宛摇摇头。

　　“那一起走。”季洋又转身，把门关上，两人走了另一条校道，这样两人都顺路。

　　在众多学生的特意观察下，章若宛和她老公并排走，他们班任在吃早餐，他老公替她拿着杯子，时不时将水杯递给她。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不仅如此，莫名还有点撒狗粮，从背影看还挺登对到

　　他们误会了什么？

　　顶着大问号，他们再上课铃响后回了教师，第一节就是章若宛的课。

　　前半节课还好好的，后半节课抽到魏东起来背句型。

　　一问三不知。

　　“这个作业我安排了一个月。”章若宛神色收敛了一些，有点恨铁不成钢又无力。

　　“我读都不会，怎么会背？老师我抄一百遍怎么样？”反正上课也不听，魏东和她讨价还价。

　　“你抄用心记了吗？”章若宛对他是没有办法，“肯定是要背的，下节课我还抽你。”

　　“那我也不背，爱怎么样怎么样吧。”魏东觉得章若宛让自己丢了面子，中二少年的自尊心也受到侮辱，很□□坐下来，往后一靠，脚放在桌子上。

　　“坐好。”章若宛看她这幅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一点尊重老师的意思。

　　魏东没听。

　　章若宛又说了他两句，没想到对方的暴脾气还上来了，站起来吼了她，“要怎样？我就不学了，不考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叨叨叨叨叨，烦不烦啊你？”

　　这群大人，天天唠叨老大，他爸唠叨完他妈唠叨，七大姑八大姨也来一遍，他姐也叨叨叨，来学校还要被老师说，一听火就大。

　　“砰。”他手一甩，身后的椅子都往后一摔，发出刺耳的响声。

　　班上同学们没敢出声。

　　章若宛第一次被学生这样对着干，而且还是自己一直想拉回正轨的一个学生，眼眶也有点红。

　　“别说了。”

　　“管你屁事！”魏东冲着说话的女生骂了一句，模样凶狠。

　　章若宛是撞枪口了。

　　今天他老爸还又了他一顿，让他一定要来上学，不上学就是个废物败类，丢尽他的脸。

　　他还就是个废物，爱咋地咋地。

　　“魏东。”章若宛觉得他过分了，从台上下来准备叫他去办公室，尽量不要在教室里发生冲突。

　　谁知，刚下讲台的台阶，开始喘不上气，头一阵眩晕，险些往一边倒。

　　她连忙扶着一边的课桌，一只手护着她的腹部，还没往下倒的时候旁边的学生连忙扶住了她。

　　“班任。”

　　“班任。”

　　...

　　自从章若宛被其老师扶着离开，一个早上他们班级内人人焦躁，背地里还窃窃私语。

　　魏东被年级长叫去谈话，没回来过。

　　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安心学习？

　　科任老师也发现了，放下书，看着下面的学生，“大家都心不在焉的，看来你们班任所作出的付出也是看得到效果的。”

　　她提及这个话题，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问了。

　　“放心吧，你们班任没事，有点低血糖，她怀孕了。”说完，对方笑道，“你们可要好好听话，别再气你们班任。”

　　“怀孕啦？”

　　这倒是令人高兴的一个消息，很多学生还是由衷为章若宛感到高兴，这时候，有人大胆得很，居然来了一句，“班任和她老公关系不是不好吗？怀孕了他能照顾好班任吗？”

　　“谁说的？”科任老师笑，半开玩笑道，“你以为你们班任每天都有这么多空余时间管你们？她老公可把家务都包了，她就管你们就行，可不像我，一会下课还要回去做饭呢。”

　　“少听八卦谣言，在最后两周内好好复习，争取考上我们学校的高中。”

　　这所学校的高中部是市内排名第一，向全国招生，分数自然高得很。

　　“好了，下课吧。”

　　科任老师说完走了出去。

　　在场的学生认知在一起打破，一开始是谁传出来班任和她老公关系不好来着？

　　敢情他们这段时间在瞎操心？

　　也有一些人说是科任老师不想让他们知道，然后故意这么说。

　　不过，他们很快就见到那个神秘的班任老公了。

　　新的一周，他们开始返校。

　　他们没看到章若宛来，上楼也慢慢吞吞，倒是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长得还挺不错，谁家的哥哥？来找人？

　　直到对方站在他们班级门口，他们才愣了愣，对方在看着手表，等他们进去。

　　情况好像不妙。

　　领悟有点高的赶紧往那边跑，是不是新来的班任？看起来好像不好惹。

　　等到所有人走进去，他没有走的迹象，有几个认识季洋，瞪大眼睛，“那不是班任的老公吗？”

　　闻言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很多人第一次见到季洋，对方面容周正，年轻英俊，穿着拼色短袖，下半身黑裤，身材高大，干脆利落短发搭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不严肃但没说话。

　　说实话，有点小帅，比学校大部分男老师都帅。

　　“都到了吧？我自我介绍一下。”他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我是你们班任的老公，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本来是要换科任老师带你们最后两周，但怕这样对你们不好，有些情况科任老师也不一定知道，对于你们的情况，我还算了解，也不是替换她当你们班任，算是一个助手吧，替她做事。”

　　他说到最后，班上同学笑了起来，班任老公看起来还挺好相处的。

　　“作业和试卷发下去。”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行字，“这是最后一次作文，今天晚上的课她不来讲了。”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我讲，放心，你们的作文我改的，我自认为啊，我和你们班任的风格还是挺像的。”

　　他说话有点幽默，学生也就渐渐放开，听他这么说，他们集体“嘘”了一声。

　　“重点漏不了，你们班任不放心，还给我备课了。”季洋拿出一本笔记本。

　　“那班任什么时候回来？”

　　“班任没事吧？”

　　“班任好了吗？”

　　...

　　学生纷纷开口问。

　　季洋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好多了，你们认真准备复习，那她应该就欣慰很多。”

　　接下来的自习，班级里安静了好些。

　　每个人都埋头学习，教室里只有翻书和写字的声音，就连魏东都把一本作文本拿上来，放在季洋面前，“四篇。”

　　“你刚刚又迟到两分钟。”季洋看着他。

　　魏东瘪嘴，伸手又要拿回来，季洋却压住了，“回去吧，用剩下的时间复习，她说最担心你，不过我瞧着你已经自我放弃治疗。”

　　“我没有。”魏东咬牙，转身就走下去。

　　他愤愤拿起一本书，看了两行又趴下去，紧接着又坐直，脑海里一直是昨天的画面，加上季洋说的话。

　　这一次，虽然主要不是他的原因，但章若宛还是向学校保住了他，以免遭到他爸的一次毒打。

　　如果打一顿骂一顿还好，心底觉得扯平了，不打不骂，让他觉得愧疚也亏欠，更觉得不争气难堪。

　　季洋拿着章若宛的备课本在讲课，说的内容所差无几，他还笑着说，“我可是被她监督过了一遍，肯定是严格按照进度来的。”

　　这倒是让很多人对他的认识更深了，不再是活在那个谣言里的“班任渣男老公”，瞧着风趣幽默，讲英语也讲得很好呢。

　　不过季洋也只上了这节课，之后章若宛就自己上了，有时候班级有一些活动，他也会来帮她管理一下，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傍晚她下晚自习接她一起回去。

　　这个场景每天都能见到。

　　十点半，章若宛在办公室里教学生，季洋肯定是准时到的，在旁边默默等，等她教完请教的学生后，等一会没人，两人就回去了。

　　如果这时候有学生下楼，跟在他们后面就会看到季洋牵着章若宛的手，两人一步一步往教室寝室走，时间早一点两人就去走一下操场，回去好睡觉。

　　以前是季洋睡得早，章若宛得批改作业，现在是反过来。

　　章若宛洗好澡上床的时候，季洋还在书房，她走了过去，他正拿着答案帮她批改试卷，动作快得很。

　　突然想起今天学生笑着说，“班任，我觉得这份听写一定是季老师改的，下笔好重，尤其是大叉大得毫不犹豫。”

　　“放着我明天改吧。”她走过去。

　　这个孩子来得挺让人意外，应该是一开始就怀上了，现在都一个月，仅仅一个月而已，她坐着改半个小时作业就觉得辛苦得很，腰酸背痛。

　　怕是有得折腾了。

　　“你先去睡吧，要好了。”季洋改完，帮她做统计，归纳分析。

　　章若宛在他身边坐下来，拉过他写的分析总结，密密麻麻的一页，倒是辛苦他了，不然她有得忙。

　　她没走，季洋也没催，写好整理后两人走回房间。

　　章若宛慢慢睡下来，拉过被子，怀了孩子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以前粗心大意，现在是不得不小心翼翼。

　　“医生说后天去复诊，恰好周末，我陪你去，先预约号，下午去。”季洋把床头的手机拿过来，打开软件。

　　章若宛往他身边睡，枕上他的肩膀，“嗯。”

　　“睡吧，明天也要早起。”他的手揽着她，覆上她的后脑勺，揉着她的发丝，轻轻拍了拍。

　　“辛苦了。”她昂头，看着他说。

　　她时常不太舒服，很多事情都要他去做。

　　“到底是谁辛苦？”季洋低头看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道，“最辛苦的难道不是你？”

　　章若宛手放在腹部，抿唇露出笑，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辛苦的。

　　她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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