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么叫霉运当头,失业又失恋,坐个出租玩穿越,偏偏还穿成了同名同姓的炮灰受!
按照小说的寻常套路,蒋宽既然喜欢男人,与男子成亲后合该是一出先婚后爱的好戏。
可不巧的是,这蒋宽心里却住着个白月光,婚前大献殷勤,婚后暗度陈仓,生生将那正经娶进门的男妻衬成了摆设。
夏谨亭一朝穿书,占了这男妻的壳子,却不愿与蒋宽纠缠,这亲事他定是要想办法退的!
马太太见夏谨亭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又瞅了眼他身上的长袍马褂,叹道:“蒋少是新派人物,你说你这一身华服……”
夏谨亭摸了把衣料,是上好的织锦缎。古往今来,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织锦。
夏谨亭记得,书中的夏家家境并不宽裕,夏大用欠了一屁股赌债还不上,才动了卖儿子的心思,如今这一身,怕也是压箱底的宝贝了。
民国初年,西服虽渐为新派人士所接纳,可于普通百姓而言,长袍马褂才是正经的礼服,原主穿这身与蒋宽见面,本不失礼数,奈何蒋宽有心找茬,初见便将原主狠狠奚落了一通。
原主自幼丧母,本性柔顺怯懦,哪里是蒋宽的对手,三两句便被堵得满脸通红,成了西餐厅里的笑柄。
夏谨亭心知,那蒋老太爷之所以会同意这门亲事,其实是看中了原主不吵不闹、软弱温吞的性子。
蒋宽是蒋家的独子,肩负传宗接代的重任,算命先生虽说必须娶男妻,却没说不能纳妾。
原主的家世微薄、性情怯懦,正是好拿捏的对象。现如今娶个不惹事儿的,日后蒋宽再抬姨太太进门,也能求个家宅安宁。
夏谨亭既洞悉蒋家人的心思,定要叫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蒋家想要个性格柔顺的男妻,他偏要豁出劲儿地撒泼。
这第一条,便是不能在与蒋宽的交锋中落了下乘。
夏谨亭抬眼,不远处正是蒋家的蒋记绸缎庄。两层巴洛克式的建筑左右对称,正中的匾额上勾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蒋记绸布。
大门外,零零散散地停着几辆黄包车,车夫等客百无聊赖,扎堆在一块儿打发时间。
“停车!”夏谨亭吩咐。
身着灰布短打的车夫动作一顿,迟疑地看向马太太。
马太太看了眼皮质腕表,嗔道:“好端端的停车做什么?约好的时间,再耽搁就迟了。”
夏谨亭利落地跳下车,拍了拍下摆的灰,柔声道:“不急。”
夏谨亭知道,蒋宽这人受新式思想的洗礼,厌恶包办婚姻,却又是个没担当的,不敢在明面上违逆老太爷的意思,只能暗地里用那幼稚可笑的法子给人难堪,
书中两人头一回见面,蒋宽便足足迟了一个时辰。
是以这会儿,夏谨亭半点不着急,十分从容地走进蒋记。
甫一进门,便有三两道视线投在夏谨亭身上。
柜台后方一名上了年纪的长须伙计手上打着算盘,眼神却已将夏谨亭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瞧见夏谨亭身上的织锦料子,伙计眸光骤亮,可看到他脚上的旧布鞋时,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开去,只装作没瞧见人。
其余的伙计见状,也都各干各的,一时间,店里只有拨算盘的声儿。
夏谨亭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暗笑。前世因职业关系,他常常要与服装店的销售打交道,深谙看人的门道。有经验的销售,不仅会依照客人的穿着判断其购买力,更会留意客人的穿搭细节。
若是服饰整体和谐,细节出彩,说明是贵客,若是身上穿得光鲜,脚上穿得寒掺,则多半是囊中羞涩,唯有将全部家当穿上身充门面。
除此之外,服装款式的新旧、图样的新旧也是判断的依据。
夏谨亭心知今日这一身有几处不妥,一则脚上的布鞋旧了,二则织锦的竹菊图样有些过时,三则深褐色的料子显老气。
那老伙计是何等的火眼金睛,架子端得十足,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没人搭理,夏谨亭也不窘,径自打量着一排排货架。货架上陈列着不同材质的样品,当季许是流行天青色,所有天青色的料子均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这厢悠哉游哉地瞧着,另一边店伙计不淡定了。
在夏谨亭仔细端详一匹紫纹暗花香云纱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客人想买些什么?”
夏谨亭回身瞧了一眼,是个年轻的伙计,正瞪圆了一双眼,双唇紧抿,瞧着气鼓鼓的。
“这香云纱质地轻柔、天热时穿着凉爽舒适,是上好的料子。”年轻的伙计抬高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炫耀。
夏谨亭不答话,径自朝一旁走去。
每当他在货架前站定,那年轻伙计便如数家珍般向他介绍货品。
一圈走下来,夏谨亭仍是一副闲适自在的架势,那伙计却说得口干舌燥。
只见伙计提起茶壶,一气灌了大半壶,方才缓过来,咬牙道:“我说,你到底买不买?!”
“我再看看。”夏谨亭扔下一句四两拨千斤的回复,又转身瞧那手工定制的帽子去了。
年轻的伙计气得直咬牙:“你耍我呢?!”
“咳咳……”柜台之后,长须的老伙计清了清嗓子,无奈地摇头。
自家徒弟到底还是年轻,行事不够稳重。倒是那穿织锦的年轻人……
老伙计的目光落在夏谨亭身上,这年轻人从进门起便很沉得住气,一举一动也显出“贵气”来,难道真是“贵人驾临”?
可若是这海城的达官显贵,老伙计自问都是熟面孔,莫非是打外乡来的新贵?
夏谨亭不晓得老伙计肚里的心思,此刻他正专注地挑着西洋帽。
蒋记虽主营国产绸布,也兼营洋帽一类的配饰,只是比起绸布和成衣,这一类的配饰所获利润并不多。
伙计们扳着指头算算佣金,皆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没人上前招呼,夏谨亭反倒没了拘束,他挑了一顶黑色圆礼帽,朝落地式的穿衣镜看去。
镜中的青年生得一副好皮相,尤其是一双眼睛,当真称得上眸若清泉。
比起长袍马褂惯常搭配的瓜皮帽,圆礼帽少了些刻板,多了几分绅士派头,倒有些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了。
夏谨亭抬手比了个持枪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扣扳机”呢,头上的帽子就被掀了。
在他身后,马太太柳眉倒竖,显然是气狠了。
“你给我过来!”马太太将人拉至一旁,宽大的腰身挡住众人窥伺的目光,压低声音骂道:“闹够了没有,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见夏谨亭脸上没有半分悔意,她恼恨地将圆礼帽往架上一挂,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往外走。
“等等……这顶帽子我要了。”夏谨亭指了指那圆礼帽。
马太太傻眼了,蒋记多做本地富户的生意,所售之物价格必定不便宜。夏家如今是个什么光景,马太太在说亲前早已打探得一清二楚。
这会儿急得把手绢儿攥成一团,咬牙道:“你哪来的银钱?!”
夏谨亭从怀里掏出荷包掂了掂,柔声笑道:“虽不多,买顶帽子还是够的。”
瞧见夏谨亭眉眼弯弯的模样,马太太一时怔忡。自打婚约定下后,她与夏谨亭打过几次交道。夏谨亭留给她的印象,无外乎乖巧、懂事、怯懦,是个不会来事的。
可今儿个瞧着,虽然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大不相同。往日那股沉闷劲儿不见了,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马太太心下微动,轻拽了把夏谨亭的袖子:“好孩子,你听我一句,若他日你嫁进蒋家,这蒋家的产业不得分你一半,何苦现在花钱买?”
夏谨亭但笑不语,掏钱的动作却不停,分明没把话听进去。
这蒋家少爷的面儿还没见着,倒先贴了钱,马太太瞧得肉疼,索性也撒手不管,躲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店里又来了新客人。
这回来的是熟客,客人刚进门,便有伙计动作利索地服侍着倒茶脱衣,殷勤得很。
夏谨亭打量着那客人,一身锦缎,华丽非常,身上的配饰也十分贵重,腰间的白玉腰坠、指节上的翡翠扳指,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只是听口音,倒像是北方人。
正想着,方才还一脸高冷的老伙计,眼下亲自捧了托盘,毕恭毕敬地递到那客人面前。
“王县长,您瞧瞧,这是上好的真丝锻,均用桑蚕丝织造……”
夏谨亭往那托盘里看了一眼,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又去瞧那王县长的表情。
那王县长属实豪气,大手一挥正要拿货,却忽然听见一句:“且慢。”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夏谨亭。
夏谨亭顶着灼人的目光,用手抓了抓托盘里的料子,面色凝重道:“这不是真丝。”
此言一出,店内众人均变了脸色,老伙计阴沉着一张脸,沉声道:“休得胡说,蒋记是老字号,所产的真丝锻乃海城一绝,怎会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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