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蒋森准备好东西,从老乡送的物资堆里找出了一箱新鲜苹果,先去一趟谢清宴居住的竹屋。
院子里没有人,谢清宴和小老虎都不在。
竹屋的结构非常简单,一眼就能望到底。
门廊旁栽满了紫藤,清新雅致,进门是客厅,竹凳,竹桌,放了一些简单的青瓷茶具,往里是小老虎和谢清宴的卧室,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靠墙边有一张桃木桌子,上面摆了些纸笔,画笔,桌角边有一个垃圾桶,垃圾桶里有一些废纸。
蒋森看到了几个熟悉的植株异构体,捡起来翻看,越翻速度越快,饶是他现在背着生死这样一座大山,心里也还是起了异样。
现在市面上有仿生肉,但都是没什么推广意义的合成肉,这一份却不同,不含一点荤腥,却拥有了同等甚至更高的营养价值,优化后的分子结构甚至更容易被肠胃转化吸收。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谢清宴给那只小老虎准备的,因为再过两个月,这只不爱吃肉的小老虎,就必须断奶,开始食用主食了。
谢清宴不是主攻网安么,怎么能研发出这样的东西,而且这行文方式……
蒋森浑身一震,又飞快地重头翻看了一遍,这一看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
表述方式,还有个别标注的字迹,和他前两天看到的另外一份资料一模一样!
五天前有人在科研资料共享中心上传了一份文件,标题写着对耳疾眼疾患者有一定帮助,他下载看了,只是一来这东西讲的是人工智能,和医疗不搭边,二来没有成品,综述听起来过于天方夜谭,他以为这和其它钓鱼贴一样,专门用噱头拉研究资金的,匆忙扫了一遍,放在旁边没管了。
估计大部分人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因为他下载的时候资料甚至被其它资源挤到了后头好几页,无人问津,完全没有热度。
可如果上传这份文件的人是谢清宴,这一切就都合理了,可信,也说得通了!
也只有谢清宴会将这一份经济效益不可估量的资料上传到科研中心,谢家坐拥万千家财,早有了花不完的钱,谢清宴根本不需要考虑钱不钱的事……
如果是谢清宴,能做出这样的人工智能并不稀奇。
蒋森脑子里一边是狂喜灼热,一边是急躁冰凉,如果有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他和团队可以研究透脑内传输器的相关知识,把适合阿宁的仪器造出来,但现在他最多只有三个月……
这份资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纷纷杂杂的念头一起涌进了大脑,冲击得蒋森头疼欲裂,心跳砰砰砰地鼓噪着耳膜,前后不到一分钟,他整个人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外头王学方跑进来,抽走了蒋森手里的资料,翻看完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字,没看懂,“有什么问题么?蒋教授。”
蒋森勉强压住恍惚的神志,摇头,“没有,我来找谢清宴,他不在。”
王学方见是垃圾桶里捡的,没太在意,只是全拿出来收好了,“谢顾问回了趟家,过一久才回来。”
蒋森四处看了看,又问,“小老虎呢,前两天老乡给了一箱苹果,我吃不了,想拿给它。”
王学方听他问起小老虎,眼镜后头的目光闪了闪,“好啊,正好驻地里有一片珙桐木叶子发黄了,周队长说想请您过来看看。”
蒋森笑了一下,“我一会儿收拾了东西过来。”
王学方应了声好嘞,去竹屋里把小老虎的洗澡盆拿上,急匆匆往回赶,到驻地大门发现那只小狮崽正趴在门口朝里面呜呜叫,无数次地想从伸缩栅栏的缝隙里挤进去,都被战友们拿出来放远了。
“庚子午,你干什么,快过来。”庚子午是大家给小狮崽起的名字,叫着方便。
果然一叫小狮崽就扭过头来了,看见他眼睛都亮了,叼起地上的果子跑过来抱着他的腿,挂件一样一蠕一蠕地往上爬,热情似火。
许风今天守门站岗,看了就笑,“原来是小王你认识的,我就说这小狮子怎么天天来大门口等,非得要挤进驻地去,还有一只小猴子,根本叫不住,爬上树蹿进去了,这小狮子在门口学爬树,学了三天还没学会,你是没看见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模样,哎,我俩真是憋笑憋出内伤……”
“还知道叼着水果来给你。”
王学方一乐,“那估计不是给我的。”
小狮子也不知道哪里捡来的青木瓜,看着就酸,上头好多牙印,不过一直叼着,走哪儿都没忘,身后扫把一样的尾巴摇啊摇,特别的热切,“它可不是等我,肯定是来找庚寅寅的,庚子午就是庚寅寅的跟屁虫,我可能就是个门禁卡,工具人。”
王学方带着小狮崽进了栅栏门,小狮崽果然挣扎着要下来,大腿也不抱了,一溜烟跑没了影儿,王学方看它这么绝情,哭笑不得地摇头,让战友们别管它,苹果也没给小老虎,拿去化验科交给法医,自己去见了周队,才又拿着澡盆去找小老虎。
以前谢清宴经常住驻地,小老虎跟在旁边,驻地算是第二个家,哪里哪里它都熟,白天基本就是和他们一起训练,要是大队出去拉练,它就待在驻地自己玩。
住的地方它也不挑,只要带着它喜欢的奶瓶,还有谢清宴给它准备的小机器人,在哪儿它都能睡着,关了灯,大家睡它就睡,哪怕睡得香了,呼噜声都没有战友们的大,清晨号角声一响,它先跳起来,集训时站在最旁边,大家跑步它跑步,大家进行障碍练习它也进行障碍练习,那全队最优记录都是它的。
A区总共有二十个寝室,每个寝室都有空床位,由于想争取小老虎当舍友的寝室实在太多,最终连里面以排班的方式决定每天晚上小老虎和哪位人类爸爸一起睡。
王学方看了排班表,知道今天轮到三班A-3宿舍,拿着澡盆摸过去了,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嘿嘿笑声。
王学方叩了叩门,“在看什么呢。”
最近救灾新南的事大家都累坏了,正在调休,没手机玩没游戏打,但是可以看电视,现在还有其它宿舍的战友,凑在一起看视频。
陈超转过头露着一口雪白的牙齿,“老张从会议室转过来的视频,寅寅好玩得很。”
“对啊,它要笑死我,小王你快来看。”
王学方凑过去,也噗嗤笑出了声。
是转接过来的直播视频。
会议室里一个人没有,投影仪上正放着一些红色影像资料,讲的都是先辈们的热血事迹,低沉的男中音正声情并茂饱含感情地讲述着每个九洲人从小学到大的思想政治课内容。
这是他们驻地的习惯,每天辛苦的训练结束以后,连长都会组织战友们听一听革命历史,教导大家艰苦卓绝不忘初心,珍惜前辈们用鲜血换来的革命成果,以前周寻涛勒令谢顾问一起听,谢顾问也来了,小老虎总是跟在旁边,只不过以前它是趴在谢顾问膝盖上,现在是自己蹲在椅子上。
“老张是忘了我们今天休假,在操控室放了半天才发现没人,只有小老虎在里面认真听,带着小猴子,现在还来了一只小狮子,哈哈……”
小猴子是个非常安静乖巧的孩子,性格比较温和,平常顶多就是追着小老虎给它梳理毛发捉虱子,不然就安安静静地蹲在旁边吃果子,它长相清秀,毛发总是带着梦幻的淡金色,很有贵族气息,所以大家都叫它小王子。
现在小王子就蹲在小老虎旁边,也跟着一起看大屏幕,两个小脑袋并排挨着,看得专注认真,也不知道到底在看啥,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刚进来的小狮子挤过去,把果子叼到小老虎面前,才呜叫了一声,旁边小老虎就抬起左边的爪子去压它的脑袋。
叫一声压一下,直到小狮子老老实实趴在旁边,也歪着脑袋听播音员讲社会主义和谐友爱的画面为止。
这动作以前王学方见过,小老虎一开始跟进会议室,总是咬咬桌角,啃啃衣服的坐不住,时间长了它想缠着谢清宴玩,谢清宴就这样轻摸一下它的脑袋,让它安静,它就乖乖的了。
现在三小只排排蹲在椅子上,挤成一团,认真专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个小学霸,可把大家伙逗得乐死了。
一群大老粗窝在一起看得晶晶有味,周寻涛叫了王学方,说是蒋森过来了,让王学方带蒋森去珙桐林。
王学方朝陈超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出去了。
进入驻地都需要例行搜查,蒋森带了一个包,包里面全部是一些实验用的仪器和材料,进了驻地无论什么设备都会变成废铁砖头,所有信号只进不出,再加上事先被打过招呼,蒋森过来,许风他们几个并没有卡得太严,收了他的通讯器,就让他进去了。
王学方先带蒋森去了珙桐林。
火山地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气里的矿物元素含量都会上浮,珙桐这种植物对空气质量很敏感,再加上缺水,生病了正常。
蒋森要了一个空置的房间,要做实验检测,王学方给他腾了一间宿舍,自己去准备晚饭了。
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片草坪,小老虎正和小狮崽在草坪上玩耍,无忧无虑的。
蒋森拿了个苹果放在窗台上。
大部分动物的嗅觉通常都比人类灵敏,猫科是个中翘楚,它们能分辨几十亿种不同的气息,苹果放在这里,小老虎一定能闻到香气。
那边小狮崽嗅了嗅鼻子,往这边冲了一截,一下子就窜上了窗台,叼着苹果就跑,跑回小老虎身边,把苹果放在了小老虎面前,张着嘴巴哼哧哼哧的,眼睛里浓烈的欢快像是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在了喜欢的伙伴脚下。
蒋森愕然,更让他愕然的是,小老虎呜喵了一声,叼起苹果四处看了看,又跑过来,立起前爪搭在窗台上,把苹果重新放到了原来的地方,又才和小狮崽跑远了去玩。
蒋森拿着苹果,站在窗边长长吐气,回去接着做自己的工作。
第二天早上蒋森去上厕所,从广场上的晾衣架上捞走了一块粉色方巾,一个橡胶奶兜,回房间准备好,直到晚上九点才出来,给了王学方一个药材单子,说清楚用法用量,拎着自己的包出了驻地。
蒋森回了营帐,该收拾的收拾完,等到了半夜,就背上包,拎上手提袋,去了玄策峰那边的草坪。
到地方蒋森也不着急,只是在草坪上坐下来,打开了手提包,把里面昏睡着的小老虎抱出来,放到膝盖上,取暖,顺便等人。
小老虎脖子上的奶兜歪歪斜斜地挂着,腹部微微起伏,昏睡着,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等到月上柳梢,前面的丛林里才有了动静,‘取货’的人伪装得太好,就在对面,他却完全没有发现,乃至于对方掀开身上穿的灌木丛爬起来,蒋森甚至无意识屏住了呼吸。
太险了,对方早早在这等着,却不出现,就是在观察他,或者是观察小老虎,好在夜里很黑,这给他和小老虎提供了一层保护色。
“很好,你很有契约精神,没有带任何人来,不愧是个好哥哥,也不愧科研疯子的称号。”
对方带了面罩,声音很明显地听得出来做过处理,蒋森下巴在防风服上刮了刮,把小老虎抓起来,重新放到包里,“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到位。”他想看看这一个大饼里,究竟有几成馅。
来人一身黑衣,全身包裹得严实,但从身形上来看,应该是男子,听了蒋森的话问道,“我要先验货。”
“成。”
蒋森把包递过去,男子伸手来接。
蒋森嘴角牵动了一下,对方就不懂得玉不过手的道理,这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事。
两人的手握在包的提手上,蒋森藏在袖子里的麻醉[]枪立刻射了出去,扎进男子的皮肤里,见血即溶。
为了能安全且高效地给动物治伤,现在新南的救助站里最不缺这种东西,就算没有,新南遍地都是草药,他手工也能制出来,这根本难不倒他。
针刺的痛感并不是很明显,但大家都是老手了,男子失声啊了一声,急忙捂着手想往后退,“麻醉?!”
蒋森动作更快,乘机勒住他的脖子,喘息着用力往后拖,“怎么,只有你们会使用麻醉针么,傻diao,这还是九洲祖先发明的东西。”
男子带着的面具做得非常逼真,呼吸不不畅,脸色涨紫,“你不要你弟弟的命了么!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东西,你这个疯子!”
蒋森惨白无色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表情,眼里压制了几天的愤怒一瞬间爆发了出来,箍着男子脖颈的力道几乎要把对方勒断,“我是有疯子的称号,但显然你对我的了解明显不够,一,我天生讨厌外国人,不喜欢和外国人做交易,二,你侮辱了我身为一名眼科耳科医生的专业和智商。”一对眼睛和一双耳朵,这是有多小瞧九洲的医学水平,多瞧不起他蒋森,才会画出这样一个无知的大饼来。
想要利诱,也要拿出点诚意来,这样没诚意,显得他很蠢,很好骗的样子。
蒋森箍着男子往自己背包那边拖,他从来没时间锻炼,身体不算强壮,但在这瞬间,胸腔里翻起了滔天的暴虐,“第三,我不喜欢有人拿我弟弟开玩笑。”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相信了,也寄希望在这件事上了,但也正因为相信了,才会更愤怒,他甚至想现在就拧断对方的脖子。
男子慌乱中要按手上的腕表,但试了几次都没反应,转而憋着气奋力挣扎,但体内渐渐扩散的麻药让他的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无力,瞳孔张大,呼吸困难,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你放开我,得罪我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你,咳……你以为杀了我就结束了么,这一切都只是开始,你等着……”
蒋森冷笑,“拭目以待,但在这之前,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男子双目圆瞪,挣扎得厉害,但像一条缺水的鱼,任凭怎么在沙滩上拍打翻滚,都只是徒劳,蒋森赶在对方闭眼之前,又往对方脖子上扎了一针,“想死没那么容易。”
藏在衣服里的信号屏蔽干扰器膈得背疼,蒋森扯下来搁到一边,任务失败即自爆,或者被爆,这在九洲不常见,但不代表蒋森不了解,他既然来了,该考虑的自然会考虑,该准备的也准备了。
男子倒在地上,蒋森正想伸手去揭对方的面具,后背就被管状的东西抵住了,顿时僵住。
“别动,别动,小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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