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养父母家吃过晚饭,顾寒江进了自己的房间。虽说养父母的房子面积很小,但总算也有他独立的一间卧室,他已经知足了。
他把破译好的韩峰的电脑带回了家,准备在晚上看下有什么线索。
他启动了电脑,屏幕上立刻出现了韩雪的照片,他皱了下眉,呆呆看了几秒后又叹了口气。电脑上存的大多是他工作上的东西,他点了几个文件夹之后觉得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突然他找到了一个名为“邮件”的文件夹,打开一看里面存的是各种客户的来往邮件,按照客户名整齐的排列着。
其中有一个子文件夹名竟然是“小雪”,他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韩雪给他发的邮件,从2006年开始一直到2009年整整四年的时间。他打开其中一封,里面是一幅韩峰的素描画,应该是韩雪亲手画的,信的内容简简单单:哥哥,看下我的画画是不是进步了?祝亲爱的哥哥23岁生日快乐!
顾寒江看了一下,这封邮件是在2007年11月24日发的。这丫头不会每年给她哥哥画幅他的像当生日礼物送给他吧?他点击了2006年11月24日的邮件,果然也是一幅韩峰的素描画,他又点击了2008年和2009年的这一天,都是韩峰的画。他不由笑了,这样的生日礼物倒是挺特别。但为什么只有这四年时间?他点了几封其它的邮件,又想起梅香的话,才知道韩雪这个时候在美国就读。
他浏览了整个文件夹,没有发现林筱筱的名字,不知是林筱筱从未给韩峰写过邮件,还是她的邮件韩峰没有保存。
顾寒江在电脑里找到一个outlookexpress的邮箱,他打开它,在里面竟然发现了一封林筱筱写给韩峰的信。时间是2012年12月23日,正巧是韩峰出事的那天,邮件还是未读状态。顾寒江心中一怔,林筱筱会在这个时候给韩峰写什么呢?
强烈的好奇心又夹杂着惴惴不安,他打开了邮件。
“峰哥哥,
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今夜突然特别想念你。此时此刻你应该在办公室里忙碌着吧?
我们分开这么久,你有没有一丁点想我,或是偶尔和人提起我?
我想你已经把我彻底遗忘了,更不会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吧?
可是我依然清晰的记得有你陪我过的每一个生日,你送的每一件生日礼物我都珍藏着。
可是今天,我没有你的生日礼物,甚至没有你的一句问候,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峰哥哥,请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你把我的心偷走了,让我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别这样对我。
我爱你,爱你,爱你!我要你回来。
我多么怀念曾经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可是现在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见到深情的你。一醒来就不见了你的影子。
峰哥哥,小雪她不懂你,你不要再为她伤心难过了好不好?她只会让你遍体鳞伤,只有我是懂你的。
我求你,你快回到我的身边吧,我会为你疗伤,让你忘了这伤心的一切。
峰哥哥,原谅我那天对你做的事情,我知道你很生气,你到现在都不肯原谅我。
我经常在想,如果我没有那样做,事情可能就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是我自作自受。
我永远都会等着你。。。”
顾寒江看着林筱筱这字里行间充满矛盾痛苦又深情无限的信,心中有些震撼,却奇怪自己竟然没有一点醋意,反而像是卸了包袱一样轻松起来。
趁中午吃饭的空隙,韩雪去了附近的一家西餐馆,高心蕊打电话约她在这里见面,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她的帮助。
高心蕊见到韩雪从店外走进来,冲她招了招手。
“韩小姐,这里。”
韩雪在她对面坐下。高心蕊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带蕾丝边的连衣裙,配上她一头短发,整个人看上去丰腴妩媚,与初次见她的狼狈样简直判若两人。
“叫我韩雪好了。”韩雪微笑着:“你看上去气色很好,工作还顺利吗?”
“嗯,我和同事们相处得很愉快,还结交了新的朋友,这一切都要感谢你。对了,”高心蕊欢快的说着,从包里取出皮夹,从里面拿出一叠钞票放在韩雪面前的桌上:“我刚领了薪水,这钱是还你的,先还你一半,剩下的一半我下个月还你。”
“不用还,”韩雪把钱推了回去:“真的,我说了你拿去用,不是借给你的。”
“不行,”高心蕊坚持道:“我不能用你的钱,你快拿着,还有那位先生的200块钱,你也替我转交给他,再替我谢谢他。”
韩雪不想伤她自尊心,只得把钱收了起来。
“今天叫你出来,一是还钱,二是想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
“你太客气了,刚领工资就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啊,而且还是这么贵的地方。”
“应该的。请恩人吃饭当然要吃顿好的,”高心蕊笑笑说:“不过我也只请得起这种档次的了,再贵的我就请不起了。”
“这个已经很好了,而且我很喜欢吃西餐的。”
“真的?那太好了。”
两人用完餐,韩雪看着她踌躇着问:“我一直想问姐姐,和家里人闹什么矛盾非要离家出走啊?”
高心蕊顿了一下说:“其实我妈妈生我时难产去世了,父亲在我2岁时就娶了后妈。后来他们又生了妹妹,弟弟,我和他们相处不来。”
“这样啊?”韩雪想到自己虽是孤儿却比高心蕊幸运太多,开始同情她:“姐姐一个人在外面孤单吗?”
“习惯了。”高心蕊笑笑:“说说你吧,你家里肯定很幸福吧?你有哥哥姐姐或是弟弟妹妹吗?”
“我?”韩雪明亮的眼睛有些黯淡了,缓了缓说:“我有个哥哥,我很幸福。”
高心蕊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羡慕的说:“看得出来,你爸爸妈妈和哥哥应该很疼你。”
“嗯。”韩雪用力点点头,忍住要掉下来的泪水。
“真羡慕你!家里有那么多人疼你,不像我。。。”高心蕊想到自己的那个家心就寒,自己出来在社会上混了十几年,家里没有人来找过她,自己锒铛入狱也没人来探望过。
“我跟姐姐很有缘分,如果姐姐不嫌弃,我们结拜做姐妹吧。”韩雪突然说道,把高心蕊感动得只想哭。
“真的?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不嫌弃我就不错了。。。”高心蕊想把她有前科的事说出来,但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勇气,面对纯洁得一尘不染的韩雪,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把自己肮脏的过去说出来,然后让她理解。或许冥冥之中她该有这样一个妹妹可以和她相依为命。
自此,阴差阳错的,二人开始以姐妹相称。高心蕊比韩雪大六岁,因从小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也没有谁对她这么好过,所以对这个新认的妹妹是掏心掏肺的好,给她买个头饰啊,买个丝巾啊,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从不含糊。周末的时候,韩雪便邀请她去家里做客,把她介绍给韩文正和梅香,让吴姨给她做好吃的,看着韩雪一家人对她这么好,她更是感动不已。只是在韩家她没有见到韩雪口中的哥哥,便问韩雪。韩雪说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一时回不来,不明真相的高心蕊这才没有追问。
韩峰失踪案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加上警局里这几日案子多,穆少聪肩膀上的压力很大,所以令顾寒江暂且将韩峰的案子搁置转手查其它案子。
这日,顾寒江下了班从警局出来,开车来到养父母家。他把车停好后,从车里出来就看到高心蕊神采奕奕的站在他面前,他头皮一阵发麻,这个女人真的阴魂不散啊,跟踪他都到了这里。
“生日快乐!”不等他发火,她先发制人,笑盈盈的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从身后放在他面前。
他愣住了,自己都忘了今天是他生日。因他是孤儿,他确切的生日没人知道,养父母就把领养他的日子当作他的生日。他有些诧异的站着,说不出是感动还是什么,她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连林筱筱今天都没有祝他生日快乐,她估计只记得11月24日韩峰的生日吧。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他不耐烦的质问道。
“我本来是等在警局门口的,看到你开着车出来,我没有机会把礼物给你,只好打的跟到了这里,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要故意跟踪你的。今天是你生日,你可不能发火。”
“谢谢你的祝福,我心领了,这礼物我不能收。”顾寒江吃了她两次亏,觉得这次不能激怒她,语气一下软了许多。
“哪有不收人生日礼物的,是看不起我啊?告诉你,这礼物是我自己挣钱买的,是很干净的钱。”
“心蕊,”顾寒江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你现在自力更生,变得自尊自爱了,我很高兴,但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知道你越是这样越会受伤害,你这是何苦呢?”
“我乐意啊!你管得着吗?”高心蕊说着,把礼物放在他车顶上,转身踮起脚飞快的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被她冷不丁的吻了一下,顾寒江惊得用手擦去留在他脸上的口水,面带怒容的看着她:“你神经病啊?”
高心蕊轻轻的笑着,像个调皮的小女孩,心满意足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顾寒江拿起车顶上的盒子,拆也不是,扔也不是。正好一个捡破烂的经过,他便叫住他,把盒子递给了他。那捡破烂的看着包装这么精美的盒子,怀疑自己是否遇到了神经病,还是这盒子里装的是炸弹,满眼疑虑的看着他。顾寒江冲他笑笑,离开了。
回到家,养父母早就给他备好了生日面,就等着他回来。不过有人管饭的日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在养父母家吃饭的代价就是要听他们唠叨,这不,他妈妈一边吃一边开始数落他:“寒江,吃了这生日面你就整整30周岁了,按阴历算都31岁了,你这是要拖到什么时候结婚哪?爸爸妈妈年纪大了,这眼睛,这腿脚都不利索了,都想早点抱孙子呢。”
顾寒江一听这话,头又开始大了:“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面包会有的,您这孙子也会有的,放心吧。”
“就知道贫嘴,没有实际行动。你和筱筱最近怎么样了啊?没什么事发生吧?”
“挺好的,能有什么事啊?”
“没事就好,妈怎么觉得你对她比之前淡了许多,最近也不常听你提起她了,妈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妈,您没事别瞎猜好吗?好了,我吃饱了。”
顾寒江离开餐厅进了自己的房间,妈妈的话他听着有些心虚,连妈妈都看出来了,自己还想否认吗?如果那丫头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会像对待韩峰一样给他画一幅画吗?见鬼,怎么又想起她了,顾寒江你还能不能再犯贱一点?
第二天在看守所。
何家俊和韩雪探访好陈兰后,正从探视室往外走。
“家俊,陈兰的案子明天就要开庭了,我的心里好紧张啊。”韩雪一边走一边说。
“傻丫头,你紧张什么,又不需要你在法庭上做发言。。。”
“这是我第一次以律师助手的身份上法庭,我当然紧张啊,生怕自己出了什么纰漏,到时候递错了文件证据怎么办?”
“你只要好好坐在那里,认真听,认真做好开庭记录,其它的都交给我就好了,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对你有信心。”
“嗯,谢谢你啊,家俊。”韩雪终于感觉有些放心了,抬头冲他笑笑,感激他对自己的耐心,有这样的主管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何家俊看着她也笑了:“第一次上法庭都是这样的,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着,走到前台的登记处,韩雪突然止住了脚步,神情有些慌乱。
顾寒江正和陈斌在登记处,今天他们要在这里提审一个嫌疑犯。
顾寒江只轻轻瞥了她一眼,转而将头扭开了,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有些漠然有些失意,但却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和不屑。
何家俊一眼看到顾寒江,笑着和他打招呼:“唉吆,顾警官,真巧啊在这里碰到你,你这是来办案哪。”
顾寒江想对他微笑却笑不出来,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你们忙,我们先走了。”何家俊说完向门口走去,在一旁发愣的韩雪赶紧跟上。
走到门口,韩雪下意识的扭头,却看见顾寒江正默默看着她,眼中似有一种困惑又带有一丝哀怨,韩雪的心微微一颤,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何家俊回头将她一把拉出了门。
“顾队,顾队,”陈斌一阵呼唤将顾寒江的神拉了回来:“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跟你说话呢。”
“什么?”
“陈兰的案子明天要开庭了。”
“哦,是吗?好。”顾寒江心不在焉的应着。
陈斌看着他摇了摇头,今天这是怎么啦,一点脾气都没有。
一天的忙碌使他暂时忘却了烦恼,晚上回到家却又开始愁肠百转。一张白纸上又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寒江雪。白天在看守所遇见韩雪的情形在脑中挥之不去,她和何家俊一路都是有说有笑的,似乎是非常依赖他。何家俊看她的眼神充满爱意,对她温柔体贴耐心照顾,他们两个看上去的确很般配。而她看自己的目光却是躲躲闪闪,真的是下定决心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吗?那为何临走时又要回眸一望?似是有些不舍。他想起了那个梦,突然恼怒的用笔在纸上一阵乱划,痛苦的抱住脑袋。顾寒江,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她只不过是把你当成了韩峰,你这是得了失心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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