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真正的凶手24
放下戾气,放下纠结,放下仇恨,放下执念。
除了……她。
所以虽然段医生还是没给他明确的说法,可是他却自行生起了隐约的信心。他想或许他还能活得更久一点,超过两年,或者超过二十年。
就是带着这样的信心,他才敢又回到法国,又出现在她面前。
燕余捉着被角,被困在担忧里。她忍不住想起昨晚的自己。
到此时不过才过了20多个小时,她没忘了昨晚与死神面对面的刹那。
是啊,其实她昨晚也就差一点就死了。虽然她的健康没有问题,可是这人世多舛,谁能确切知晓自己是否能长命百岁?
她忽地抬起头来:“你看我,虽然比你健康,可是其实昨晚也差一点就死在你前头。”
“就算我没病,却也可能先死去;你就算病了,却也其实完全有可能比我更长寿……”
她终于说出来,心下便也仿佛打开了一个塞子,脑子一下子澄明起来,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她鼓起勇气攥住他手腕:“所以我想告诉你,我真的不在乎的。过去的两年又三个月,竟然都浪费在等待和寻找里,我觉得那才是荒废了时光。”
她深吸口气,抬眸望住他的眼:“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后来还是小哥告诉了我,你最后与他说的话。小笨,如果你离开的理由是你的病,我想告诉你其实你是在因噎废食,浪费生命!”
“我宁愿过去的两年又三个月的时间,我是跟你在一起;哪怕今天你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我至少还曾有过那两年又三个月!”
面对这样的燕余,本沙明只觉喉头一梗。
她的勇敢,是他都未曾想到的事。
他有些不敢面对她的眼睛,他垂首望向一旁:“什么你与我在一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燕余恼得咬紧了唇。
她已经站在悬崖边儿上,有些话已经冲到了牙关,需要冲口而出。
只是……身为女孩子的羞涩,让她还需要一点点犹豫。
她死死盯住他的侧脸。
该死的,他竟然在脸红。他的面颊就在她眼前,一层一层地浮起红晕。
谁让他是白人,于是他脸上的红都没遮没拦的,全都敞开儿在她眼前。
这让她该,怎么办?
她深深吸口气,屏住呼吸:“本沙明,我的意思是想告诉你——我没你想的那么博爱,我也更不是什么失踪人口组织的志愿者。我没有义务在过去的两年里为你担心,苦苦寻找你。”
“我之所以那么做,我完全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她将唇都快要咬出血来,“我想找到你,是想让你……跟我在一起。”
她闭上眼,声音都颤抖起来:“我想念跟你一起做过的所有的事,我很贪恋,我不想结束……我想让我生活里的每一天,都是曾经跟你在一起的那种模样。”
他听得挑眉,终于还是忍不住回眸盯住她。
“蠢女人,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这么啰嗦,你就不怕我听不懂?”
他又骂她蠢……
燕余闭了闭眼:“我是说……我爱上你了。我希望你也能爱我,然后我们像这个世上所有相爱的男女一样生活在一起,够了吗?”
她竟然真的就这么说出来了。
其实他以为她说不出来的。
谁让她是那么个又丑又蠢,又害羞又柔软的女人?
他以为她就算想说,也终究还是会迟疑的。可是她就这么说出来了,让他反倒措手不及。
心底有一个声音隐约传来:本沙明你好逊,原来“我爱你”这句话你都要让女人先说出来。你还是男人么?你失去这个机会,你其实真的不必再当男人了。
他也不知怎的冲口一声怒吼:“谁让你说出来的?!”
她却误会了他的话,愣怔停住,脸上倏然变白。
糟了,她果然还是自以为是,误会了他的心意——他原来,对她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模样。
她急忙垂头,伸手拔下笔,将头发重新散落下来,遮住自己的脸。
不能这样哭给他看,这是她残存的自尊。
她使劲点头:“你别误会,我刚刚那句不是向你表白,说的是我前面假设的第二种情形——如果你决定不走,我才要对你说的话。”
“可是你现在还没说不走,所以我的话也还是假设而已。你别当真。”
“本沙明……我还是只想跟你要一个联系方式。求你留给我,行吗?”
“如果你真的不想留给我,那……就留给詹姆士,行不行?”
“你知道么,你失踪的这两年里,詹姆士也快要疯了。他虽然爱惨了我小妹,可是却说如果找不到你的话,他就暂时还不能跟我小妹举行婚礼。他说他的婚礼上,不能没有你的出席。他说如果不能确定你幸福,他自己就没资格获得幸福。”
“嗤……”本沙明的眼也湿了:“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死心眼儿的笨蛋。他难道忘了他有多难才追上你小妹,他还敢说什么不肯结婚,他难道不怕汤燕翦又跑了么?”
燕余张了张嘴,忍不住替小妹辩解:“你怎么知道我小妹就不也是这么个死心眼儿?”
“我小妹也同意詹姆士的想法,我小妹也说詹姆士如果敢在还没找到你之前就跟她求婚,她就一定上街随便拉个男人嫁了。”
本沙明终于哑口无言,只能盯着燕余。
燕余叹口气:“你都不知道,你一个人离去看似无牵无挂,可是事实上你的离去却可能毁了多少人的幸福。你在天涯海角孑然一身,你以为留下的人就能丽影双双?”
本沙明别开头去,她的话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的确是没想到过,他以为他自己带着病远远离开,留下的人就会慢慢忘了他,然后过上没有他也会很幸福的生活。
他垂首紧盯着自己指尖:“……你回去见了詹姆,替我告诉他,长这么大了怎么还那么死心眼儿。”
“我才不管!”燕余心下拧起凉凉的疼:“你想对他说什么,你自己亲口去说。我没有义务帮你传话!”
他终究……还是想要避开众人,还是想——走,是不是?
他便不再说话,紧抿着唇角,也陷入了矛盾。
好静啊,这间病房,这个医院,还有这个世界。
燕余喊完了狠话,终究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深深凝望住他的侧影。
眼都舍不得眨。
缓缓,她还是软下声音来:“……既然昨晚,救我的人就是你,我攥住的那只手也是你的,那你今早为什么还是走了?”
“走了,又为什么还会回来?”
他今早都走过,可是走了还是回来了;那是不是说,她也可以希冀他在未来的人生里同样也会就算暂时离去,也还是会有可能再回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他这一次可能还是会选择离开,那她也就能放下些心,只耐心等他回来就是。
他眉尖轻皱一下,歪过头来看她。
“……你以为我,走了?”
燕余用力点头。这一点头,满头的乱发就跟着一起簌簌地滑下来。
也不知道是被这乱发簌簌的节奏影响的,还是重重点头增大了重力的牵坠,于是眼里的水珠儿还是跟着一起掉落了出来。
幸好,有乱发挡着,他应当看不见。
可是她却忘了,她的呼吸和哽咽还是出卖了她。
他凝视着她,长眉不由得攒起,心下涌起无法抑制的疼。
她是汤燕余,不是汤燕翦,她是从小到大克制、柔软的女孩儿,对自己的愿望也都学会了隐忍。面对他这样的人,她就更是一直都在忍耐。明明那么希望他留下来,却拼命忍住,没有不顾一切地挽留他,反而将选择的权力全都留给他。
她不牵绊他,她只是……等待他。
他悄然攥紧手指,故作轻松地哼了声:“就说你又丑又蠢,偏这样的女人还都喜欢自以为是。”
“谁告诉你我走了?是我亲口说的么?如果不是我亲口说的,你又凭什么这么以为?”
嗯?
燕余呼啦抬起头来,左右推开乱发,忘了要擦掉满脸的泪痕,只紧紧盯住他。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难道……没走?”
他无奈地叹口气:“走了,却不是你说的那种含义。我只是暂时离开医院,又不是走了再不回来。”
燕余脑袋有些打结。
他看出来了,她的眼中一片迷惘。他无奈地撑起眉梢:“昨晚你流了很多血,我抱你上救护车,一直陪你进医院,进手术室,回病房,所以我全身上下也都沾满了你的血。”
“虽然我不介意你的血沾我一身,可是医生提醒我,满身血污在你的病房里会污染了空气,对你康复不利。”
他无奈地耸肩:“我至少需要回去洗洗澡,换换衣服。”
于是趁着她睡熟,而且医生数度保证她的情形已经平稳下来,不会再有什么大碍,他这才起身而去。
两年又三个月不见,难道他再度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竟然是要满身血污的邋遢模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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