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齐熏初三的时候，外婆去世了。

　　外婆公证过的遗嘱，将外婆在B市的祖传老房子作为遗产过继给了齐熏。齐熏从小便与外婆住在这所房子里。这所房子所在的区域算是B市的老区，那个地段的老房子都是有价无市。虽说暂时还看不清楚未来的规划趋势，此时它的价值在寸土寸金已经很是高昂。而外婆的亲属关系也简单，只有齐熏的母亲一个孩子，剩下都是一些联系不多的表亲。她的遗产法定继承人只剩下齐熏与齐熏的母亲。齐熏的母亲对这个遗产没有异议。

　　齐熏的母亲仿佛终于意识到了，齐熏从此是孤独无依靠的一个人了。她思考了很久之后，约见了齐熏的生父。两个人就此时齐熏的状况聊了聊。

　　“他当时是判给了你，生活费我有按时给。”对方是这样讲的。

　　齐熏的母亲有着说不出来的生气，但是自己对齐熏，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个人见了面也只剩下尴尬，谁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对方对孩子的不管不顾。

　　最后两个人还是拿出来两个唯一可以对齐熏付出的东西，金钱。

　　两个人各出资一半，在B市学校云集的某个区，给齐熏买了一套单身公寓。并且像给员工加薪一样，决定每个月追加给齐熏的生活费配额。

　　外婆的去世，给齐熏带来的，是失去了的全世界温暖，和一栋从小长大充满回忆的房子，还有来自那两个人的一套公寓，以及每个月变多的银行卡入账。

　　那个时候，齐熏才仿佛终于意识到了，有些东西自己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而那些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温暖，也再也不会有了。而人生，原来真的只是一个人的人生。孑然而来，孑然而归。

　　他终于，彻彻底底的，孑然一身了。

　　葬礼上他的妈妈哭得死去活来。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不是公事公办一样的问候，一样的询问，而是像个人一样有情绪的。

　　原来这个人也是有感情的，他想着。而他冷眼的站在旁边，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周围的那些所谓的表系亲戚是怎么对他指指点点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个身为他母亲的女人，全程也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可能是葬礼的场合已经太过于压抑，也可能是她身上的悲伤已经太过于深厚，她已经没有心力分一点点的情绪给这个孩子了。

　　葬礼结束之后，众人散场之后，她走过来单独跟他讲话。她说：“房子已经给你装修好了，写在你的名下，你之后收拾收拾可以搬进去了。”

　　齐熏没有讲话，怔怔的看着她。她没有在齐熏的眼里看到什么情绪。两个人都把对方当做陌生人一样。她便放软了态度，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想搬进去，继续住在老房子也可以。只是感觉老房子没有这边方便。”

　　齐熏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后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气氛逐渐的凝固，逐渐的冻结，逐渐的尴尬。她便告别先离开了。

　　空荡荡的墓园里，真的只剩下了齐熏一个人。

　　齐熏看着外婆的墓碑，上面还有着外婆的照片，还是笑的那么慈祥，那么的温和。好像还会走出来继续跟他讲话，继续给他说：“你呀，以后就跟姥姥一起过。”

　　可是再也不会有了。这个人已经呆在了这里，再也不会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

　　齐熏突然就在空荡荡的墓园里，突然就在这个墓碑前面，不能遏制的嚎啕大哭。

　　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声嘶力竭，哭的天昏地暗。

　　可是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拍他的肩膀，摸他的头发，轻声细语的跟他讲：“小熏，别哭。”

　　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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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边刚刚走出家门的齐熏，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只能暂时的咨询一下齐女士，也就是他血缘上的母亲，对柳甜甜这件事情的法律态度。

　　不管柳甜甜的最后决定是什么，齐熏觉得这种来自法律专业的权威咨询还是有很必要的。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齐熏第一个打给他的生母的电话。

　　对方接起的时候，声音还带着一些疑惑：“小熏？”

　　“嗯。”

　　对方追问：“有什么事？”

　　齐熏三言两语的用“我一个认识的人”替换掉了“柳甜甜”，跟她的母亲讲了这件时隔多年的事情的经过，想试图寻找法律上的援助。

　　对方毕竟专业，听完齐熏的描述，跟他讲：“这种情况是可以按强奸罪判处的话，对方是犯法了。不过不提后续的证据收集这类的事情，以我多年面对这类案子的经验，最主要的问题是，你的这位朋友做好准备上诉了吗？”

　　齐熏说：“那可能是需要再考虑一下。”

　　他母亲便遗憾的讲：“那是需要先做好一些心理工作的。”

　　两个人便隔着电话无话可说的沉默。

　　后来齐熏说了：“谢谢。那，我先挂了。”

　　在齐熏准备挂断的时候，对方突然讲话了：“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齐熏说：“跟以前一样。”便挂断了电话。

　　因为想给柳甜甜提供帮助，他居然会拨电话给他的母亲，齐熏觉得自己有些鬼迷心窍。

　　两个人如同预料之中的无话可讲。两个人也如同预料之中的对话充满了尴尬。

　　齐熏找了个空的公园长椅坐下来，怔怔的看着天空。

　　证据充足下，柳甜甜或许可以把对方送进去，让对方受到法律的制裁。可对方毕竟罪不至死，那从牢狱中出来之后呢？此时的他尚有力气在柳甜甜快将事情翻篇的时候威胁恐吓，那之后柳甜甜又会被进行怎样的报复？齐熏不敢想。

　　齐熏突然理解了柳甜甜对这件事情乌龟一样的逃避态度。就算当下这么解决了，那之后呢？

　　后来齐熏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带了食物回到了家里。

　　柳甜甜跟林霜降讲过话之后整个人精神状态很不错。

　　脸上重新带回了笑颜。

　　齐熏看着心里觉得有些开心。

　　他跟柳甜甜讲：“你可以慢慢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帮你的。”

　　柳甜甜震惊于齐熏讲的话，过了一会儿，绽放出一个绝美的微笑，看着齐熏：“谢谢你。”

　　齐熏点了点头。把东西放在厨房的料理台上。

　　柳甜甜又突然问了一句：“那我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么？”

　　齐熏疑惑的看着柳甜甜。柳甜甜也这么盯着齐熏看。

　　后来齐熏缓缓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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