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他们俩今日分别的时候，两人互相给对方道了“再见”，并且还做出了“有空再约”这样的约定。

　　总感觉还在一个城市，这样的“有空”还有很多很多。

　　分别的时候，还是许暖阳先转身离开。

　　齐熏站在原地，朝着他离开的地方，怔怔的看了很久。

　　久到柳甜甜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拍了拍齐熏的肩膀，对他说：“回家了。”

　　在转身看到柳甜甜的这一瞬间，齐熏突然有种抑制不住流泪的冲动。

　　他第一次那么粗鲁的一把搂过柳甜甜，弯着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柳甜甜没有说话，就任凭齐熏这么搂着她。齐熏搂的很紧，紧到两个人的心脏都可以贴在一起，听到彼此的心跳。

　　可是谁也没有心跳加快。还是那个平稳的速度。

　　齐熏哭的很伤心，眼泪一点一点溢出，一点一点浸湿柳甜甜肩膀的衣服。

　　柳甜甜不知道要开口讲什么，她只能感受到肩膀湿湿的温热，然后温度逐渐散去，回归一片冰冷。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情绪变成这样的齐熏。心里突然觉得，能在齐熏出门的时候，多嘴问一句他今天去哪里，然后就真的一个人跑到这里，很是值得。

　　今天仿佛是齐熏给自己的一次蜕变。极具仪式感的，在同他的过去，彻底的做一个道别。

　　而只有柳甜甜知道，许暖阳就是那个过去。齐熏终于认真的，要从那段无疾而终的单恋里抽身而出。齐熏仿佛是下定决心从这次之后，彻底的割舍掉过去的那段感情。

　　虽然这些事情，齐熏紧咬着牙，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可柳甜甜偏生就是知道。不知道是他的眼神里泄露出了这些信息，还是他周身的气场，亦或是今天出门的他是经过精心打扮的。穿着崭新整洁，是平常的风格，又仿佛哪里有些不一样。头发也是仔细梳理过，还做过造型的。

　　可是他面对着的许暖阳，是个钢铁一般的直男。他根本注意不到齐熏身上那些精心的变化。

　　在他看来这只是普通的一天，普通的约见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甚至分别的时候，他都不会知道，像他告别的，心里究竟是怀着怎样无疾而终的深情，做出怎样的决定。

　　柳甜甜止不住的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人。

　　分明是这个人在过去饱受过这个世间的冰冷。虽然他面上总是覆盖着冷冰冰的盔甲，虽然他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屑一顾，虽然他穿着一副不好接近的保护皮。而当你真的走进了这个人，你才能发觉，他的心里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多么不可言说的温暖。只要你靠近他，他就会捧着自己的真心，小心翼翼的接近你。

　　而不知何时起，他就捧着他自己的一颗真心，放在许暖阳身上。他把许暖阳当成他世界的太阳。又或者不只是太阳，而是他世界的中心。

　　许暖阳的确是那颗温暖的太阳。他也还了齐熏一颗友谊的真心，却偏生不是齐熏想要的那颗真心。

　　柳甜甜心里很是难过。这个世界仿佛对齐熏充满了说不出的苛刻。他喜欢的，他得不到。习惯了孑然一身，就真的孑然一身了。

　　“让我抱一下。”停住眼泪的齐熏，这样说。

　　“好。”柳甜甜这么回答。回答完她还抬起手，轻轻的拍了齐熏的背。

　　这个动作是她跟林霜降学到的。在曾经她抱着林霜降哭的时候，林霜降都是这样安慰她的。

　　她不知道这个动作到底有什么温暖的意味，只是此时的场景刚好合适，她想拍一拍齐熏的背。

　　她本不是什么温暖的人，她也是个遍体鳞伤的人。可是在这个时刻，她却想要给齐熏温暖。就像之前的那些天，她赖在齐熏家里不走的时候，齐熏也在笨拙的给她温暖一样。

　　齐熏真的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渐渐的推开了柳甜甜。睫毛看起来还湿湿的，眼睛却没有哭肿。

　　“回家吧。”柳甜甜说。

　　齐熏点了点头。跟在柳甜甜身后，低着头不说话，沉默的走。

　　像他们两个人往常一样。不同的，之前都是齐熏走在前面，柳甜甜跟在后面。这次是柳甜甜走在前面，齐熏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柳甜甜停了下来，转身对着齐熏，说：“开学了我就要回学校了。”

　　齐熏怔怔的看着柳甜甜，甚至大脑还没有上线，身体却已经做出了挽留的姿态：“不能一直和我住在一起么？”

　　柳甜甜没有想到会得到齐熏的挽留。她一直以为齐熏收留他，是看在隔了很多层关系的许暖阳的面子上。待到齐熏真的这样开口的时候，柳甜甜心头突然酸酸涩涩的。眼前的这个人，是独自一人寂寞了有多久，才会开始留恋自己短暂的陪伴

　　柳甜甜怔怔的看着齐熏，半晌，她说：“好。”

　　在她开口的时候，齐熏也想开口讲些什么。听到她说“好”，把那些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里，再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半晌，他又说了句：“谢谢。”

　　两个人便回到了齐熏家。

　　像之前的很多天一样，关了灯，两个人平静的躺在床上。

　　柳甜甜喜欢这种黑暗的，看不到光的氛围。仿佛在这种氛围里，每个曾经受过伤的人，都可以把自己的伤口摊开晾晒一番。

　　“今天……抱歉。也谢谢你。”齐熏先开口讲。

　　“不用。你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帮助我这么久。我跟你之间，又有什么好谢的。”

　　齐熏没再说话，后来柳甜甜思考了很久，轻轻的开口讲：“那，齐熏，从今以后，我做你的家人吧。你愿意跟我相互依靠吗？”

　　齐熏仿佛是没有反应过来柳甜甜的话是什么意思。

　　柳甜甜又跟他讲了一遍：“我们做对方的那个依靠吧。与喜欢无关，与什么都无关，就单纯的依靠吧。”

　　在漆黑的夜里，柳甜甜闭着眼睛讲完这句话。所以她没有看到齐熏闪着光的眼睛，她只听到了身旁的人，轻轻的说了一句：“嗯。”

　　哪里有人又是真的喜欢孤独呢？一旦有些温暖靠近，就恨不得全身上下长出无数个吸盘，可以紧紧的扒住这份温暖，怎样都不放手。

　　许暖阳见完齐熏之后，心里也有些堵堵的。或许是因为齐熏突如其来的转学。

　　他给林霜降打了电话，对方接通的时候，他直接讲了：“齐熏说他要转学了。”

　　电话里的许暖阳，情绪听起来不是太好，林霜降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他决定好要转学去X中国际部，准备去国外读书了。”

　　林霜降想起来，曾经自己在初中时候，也有个很好的朋友的。当时两个人也以为可以做一辈子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可惜在选高中学校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经历了分别。

　　刚上高中，高一的时候，两个人还会有多种多样的联系。会在上课偷偷发短信吐槽某个共同的同学。会故作浪漫的给对方写情书寄出去。在生日的时候，还会想着要给对方小惊喜。她就曾经趁着中午放学到下午上课之间短暂的时候，从A城这个小地方的西边跑到那个姑娘所在的东边，用见面紧凑的一个小时时间，陪对方过一个迅速的生日。甚至连蛋糕都来不及吃。

　　“那次她生日时候去吃的那家店，在我记忆里一直都是最好的滋味。说起来，还真的是很怀念呢。可惜我去年回去的时候，它已经关门了。”

　　高二那一年，林霜降听从父亲的话，继续挣扎在那所学校里，继续与她的文化课斗智斗勇。

　　而她的那个朋友，相较于林霜降，却算一个挺有想法的人。

　　当时她是这样跟林霜降讲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读文化课。我想去学设计，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读。但是比起读那些文化课的东西，我跟喜欢跟美术消磨消磨时间”

　　于是她就坚定的做了一个艺考生，去了省会城市学了美术。

　　对方真的是下定了决心，就开始做一个努力的梦旅人。一整天一整天心无旁骛的耗在画室。偶尔有空跟林霜降讲话的时候，内容都是：“我感觉我跟他们学很久的人，差的特别多。只能更努力、更努力的练习。”

　　林霜降再也不好在不想听课的时候发消息骚扰她。

　　两个人也一直在追梦的路上坚定的支持着对方，也会在对方丧气的时候给对方鼓励。

　　当林霜降自己走上那条路的时候，才算是真正的理解了那个好朋友当时的处境。

　　可是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远，随着身边又出现了新的人，有些东西再怎么都回不去了。

　　在林霜降第二次高考结束之后，她们又见过对方一次。

　　林霜降当时有些感慨的说：“我以为我们会一辈子那么亲近。我以为不管我什么时候回头，你都会在原地等着我。”

　　对方只是淡淡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谁会真的在原地等着谁的。我也是在不知不觉的离开。”

　　再后来，两个人已经不怎么联系对方了。不会有披着“我这里今天天气很好”的皮，夹着“我想你了，我想跟你聊天”这样的馅，然后进行的对话了。

　　她们已经要通过对方朋友圈的定位，确定对方的假期再不再A城，才会试探性的问一下：“你回来了？要不要见一面？”

　　可是真的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又好像变成了，当时在原地等着对方回头的人。没有什么话不能讲，没有什么苦水不能倒。

　　说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见面的时候，却又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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