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雨走的时候,什么行李也没有带走,只拿了那份他留给她的伪造身份。
天空下着大雨,到处灰蒙蒙的一片,她撑着伞,走在小道里。
二十年前,她也是从这里被锁进了苏家坟墓里,作为人质,度日如年,每天数着钟,形如枯槁。
现在她要从这里离开了,结束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也许找到自己哥哥,也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但是她知足了。
在雨里,走了半截,回头看,朦胧里,发现刃无秦站在二楼窗户边,无声望着她。
她突然觉得那扇窗,像牢狱里的黑洞洞的铁窗,将他锁住禁锢,他望着她的模样,孤独落寞,也麻木不仁。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对他最深的印象是,他说过,他会带她去找她的哥哥。
还记得那天的风很大,天气也如今天这般乌云密布,下着大雨。
刃无秦浑身湿透闯进酒吧,那时候她醉得迷迷糊糊,沉沦在男人给的欢爱里,无法自拔,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他猩红的眼睛,还有可以将人碎尸万段的恨意。
他把她狠狠揪起来,破坏她编织的梦境,她讨厌这个男人,挣脱他的禁锢。
却被他一巴掌打清醒了,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或许就是他那时候说的话。
“顾思雨,你不是要找你的哥哥吗?现在看看你自己,自甘堕落。我要是他,见了也不会认。”
“花方旗在哪里?我要打死他。把人给他照顾,他倒好,养成了娼妓。”
娼妓这个词,彻底刺痛了她。
她才知道自己辜负了初心,辜负了对哥哥的爱。
对于刃无秦,她想她是应该感谢他的,那时候他也是真的喜欢自己,才会向苏爷要了她。
之后从花方旗手里抢回来的时候,嫌她肮脏秽乱,不愿碰她,也开始冷落她了。
但是归根结底,是这个男人从苏明盛的牢笼里,拯救了她,从花方旗的无底洞里,解脱了她。
现在苏明盛死了,她没有理由再待在他的身边,她要去找自己哥哥了,可以满世界地乱跑。
反正他也讨厌自己,嫌她脏,嫌她累赘,总想丢弃她。
隔着水滴横流的玻璃窗,他能感觉到天空低沉的哭泣,如同此时他阴沉死寂的心情。
对不起,阿姨叔叔,我除了送她离开,什么也做不了,无法给她安宁的生活,害怕她跟了自己之后,活成过去的模样。
所以思雨,你走吧,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人生,把过去彻底忘了,带着新的冀望,开始新的起点。
他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拨通了花方旗的电话,嗓子有些发涩。
“花方旗,思雨走了,离开了苏家,离开了玫瑰堂。以后,你好好照顾她。”
……
“小姐,外面下雨,天气凉,我求求你,回屋里等吧。”
王姨在旁边苦苦恳求自己的小姐,小姐已经坐在走廊里很久了,说什么也不听,固执地,要在外面等王叔带消息回来。
夜雨飘进来,淋湿了她的衣裳,她曲着双膝,紧缩着身子,坐在冰冷潮湿的木板上。
眼睛没有了色彩,流离无神,灯光苍白地照耀着,驱散不了黑夜的寒冷。
桌子精心摆放的大丽花与银叶菊,此时被大雨打得散乱,犹如失恋的少女丢在街头的最后一束花。
旁边的蛋糕更是惨烈,完全失去了原有模样,变得面目全非,她觉得好可惜,那是王姨费尽苦心给王叔做的,充满温柔与爱意。
可是尽数化为乌有。
父亲被捕,她的世界轰然坍塌。
“兔子。”
“白慕。”
徐宇与吴若情匆匆赶来,见她这样失魂落魄,在雨里淋着,于心不忍。
徐宇接过王姨的伞,替她挡着冷雨,心疼又生气地说。
“怎么这么傻,感冒了怎么办。”
吴若情脱了自己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弯腰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哄着她。
“白慕,我们先起来,好不好?我们知道你不好受,可是病倒了,只会更加难受,再说,你父亲也会心疼。”
白慕听了这席话,红了的眼眶,再也关不住泪水,决堤而下。
她紧紧抱着面前的吴若情,天昏地暗,埋首痛哭起来。
……
白慕坐在房间里,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湿漉漉的,吴若情正给她擦拭。
“我也是看了新闻,才知道伯父已经去世了。”
白慕听了吴若情的话,惊骇万分。
傍晚抓进警察局,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去世了?
“白慕,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吴若情见白慕脸色苍白,捂着心脏的位置,痛苦地揪着眉头,要休克的模样。手忙脚乱,赶紧扶住她,害怕极了,朝卧室门外唤人。
“徐宇,白慕昏过去了。”
“怎么了?”
徐宇冲进来,见状,立即抱起白慕,把她放在床上,用手去探她额头温度。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说魏叔去世的事情,惹她伤心。”
“若情,你先照顾白慕,我去请医生,应该是淋了雨,又受到刺激,身子承受不起,你别担心。”
白慕闭着眼,眼角无声滑落两行泪水。
自己忘了,在世人眼里,她是魏白慕,姓魏,魏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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