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桐,你但说无妨。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会原原本本告诉你的。”阿宽觉得,林梦桐问的是什么,联系到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他的心里也有几分清楚。
“阿宽哥,其实不用我说,你心下也明白几分的。我那个小舅舅,就是一楼的伙计汪怀远。”说到此处,林梦桐的脸上,有些略带疲倦的无奈感觉。
“你也知道,我在家里时,太太也提及过不知多少次,想让他能尽快上手,到账房里和陈老先生学着做账。”
林梦桐又思量了一下,这才慢慢说到:“阿宽哥,别人不也了解我的家事。不过,你应该知道我家里的境况了。虽然爹爹在去世前,就已经替我考虑得极为周到,把做好这个羞花堂的事,教到我的手里。太太虽说是我的亲妈,但是于情于理,就算是看在去世的爹爹份上,我也不能把她说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无视。”
“梦桐,你不要担心。有什么要明说的,你就直接问我吧?我早就说过,不管以后在什么场合下,梦桐你遇到了什么麻烦,都不要这样一个人翻来覆去地乱想。记得,我就在你的楼下。”阿宽见林梦桐如此费心着家事,又每日还要操心铺子里的杂事。
难怪只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就益发显得消瘦了些。
虽然,此时和自己说话的她,双眼还是那般机敏聪慧。但那丝淡淡的憔悴感,或许也只有现在的阿宽,才能读得透了。
“阿宽,我想问的就是,汪怀远也在我们羞花堂里,前后做了好些时日了。我之前也答应过太太,如果这个把月下来。他做得也还能说得过去。就让他和陈老先生学段时日,倘若的确不是块做账房先生的料,别说是太太开口,就算他是我林梦桐的亲舅舅,也不能开这个先例。”林梦桐的语气虽然还是一如既往淡淡的,却让阿宽听起来,感觉到一种果断和坚决。
而这样的她,却更让阿宽在欣赏敬佩之余,多了几分难言的滋味。今后,羞花堂的事情会更多更繁重,这样的担子,却完全是落在这样的柔弱的她肩上。
而自己,却永远只能这样默默地为她考虑着。想到那天,她分明是已经看到了自己那个陈年的伤疤了,却还是一脸茫然不知的表情……
难道上天真的会对自己如此无情?那些当年曾经说过的话,她真的全然已经忘却了么?
不过,阿宽毕竟是冷静沉稳的,他只是稍微定了下神,便又镇定了下来。“梦桐,你既这样直言问我。我也不好说些什么空话,这位汪怀远先生,实在有些做事不那么太上心。”
“何以见得?怎么一楼的王掌柜没对我提及这些?”
林梦桐听了阿宽的话,便知道了,王掌柜毕竟是个多少有些世故的人。想到林家太太的面子,就算是在林梦桐的面前,这些天来,也从未听到提及过汪怀远的事。
“梦桐,前天上午一楼来了位客人,要买一瓶胭脂水。因为当天的已经全部售完。按惯例就是由伙计按序号开张单子,隔天再来取货。且可以凭借这张单子去二楼雅间里。以八折之优惠价格购入玉容膏。”阿宽轻声说道,他的言语里,还是有些在意着林梦桐的心情的。
“是的,这是店里新颁布的细则。我想,整个羞花堂的伙计们都人尽知晓的。”林梦桐有些好奇地说。
“可是,汪怀远正好轮到在柜面开单,前面的伙计把编号还有格式折扣,都交待好他,才去忙别的事。不过,汪怀远还是开错了,他把胭脂水的价格开成了原价的八折,把玉容膏开成了买一送一,限购一份。”
阿宽说到这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到:“后来发现时,他说自己前天晚上,在家里要陪着小少爷温习算术,头有些晕。所以把限购一瓶记做了买一送一,把玉容膏的八折优惠,又记做了胭脂水的优惠。”
“那掌柜怎么处理的?”林梦桐心里有些担心。倒不是单为买错的价格,她只怕这位客人拿了单子,再去二楼时要再被二楼伙计拒绝时,一气之下会生出事端来。并且,那天为什么不见有伙计来告诉自己呢?
“王掌柜说,虽然单子是开错了,不过错在店里,不在客人。我们羞花堂里,最重要是言而有信,所以,他就让二楼的伙计们的按照汪怀远开的单子,买一送一了。”阿宽轻声说到。
“这也是对的。毕竟,铺子里的信誉更为重要。只是,王掌柜又如何把这第笔账的差额做平呢?”林梦桐知道的却是,自己羞花堂里是每天临晚时,都要关门核对账目的。
而这几天,交到自己手里的账薄却都是分文不差的。这,却让她更为不解了。
“梦桐,你看到时当然是对上了。王掌柜让我们所有当时在一楼的伙计,都平摊了这部分损失。当然,也包括汪怀远了,只是大家心里都有些不服,因为这是他一个的错误,柜台里又没有指定谁来复核单子,以往要是伙计们开错了清单,都是自掏腰包,凑平账目的。”阿宽有些无奈地说着。
“阿宽哥,我明白了。这样说来,应该是王掌柜多少顾念着太太的面子,也不想让我这个小舅舅太过难堪。所以,才会一楼的伙计们都帮着背了。不过,你放心。我稍候就会处理的。在家里,我应该喊他一声‘舅舅’。在铺子里,无论是谁,都理当一视同仁。他别说是为了梦鸿的事才忙得头晕脑转。试问哪位伙计不是成日辛苦。大家的工钱都不好挣,没理由为了他一个人的错误,就让一楼伙计都贴钱。”
林梦桐说完。可能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小小的激动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又轻声对阿宽说到:“你下去吧,把东西带上,别人要问,只说我送给陈老先生的。再帮我叫王掌柜上来。”
“那好。”阿宽起身离开,也没忘记拎起那袋有些沉甸甸的东西。只是出门前,他又轻轻说到:“梦桐,谢谢你了。”
这次,林梦桐却没再客气什么。只是对他淡淡笑了下。心里想的却是汪怀远的事,如果今天自己没有主动来问阿宽的话,看来都没有人好意思主动告诉自己......
直到晚上回家时,和秀凤一起坐在黄包车上,林梦桐心里也一路想着,她明白这个汪怀远,想必早早就会把自己刚才的处理结果,告诉林太太了,他今天下工得早。
在阿宽走后,林梦桐很快就让王掌柜重新改了下处理办法。不过,看在王掌柜当时对那位客人,处理得还算是比较灵活,没有让店里生出事端来的份上。
再顾虑到王掌柜毕竟有他面子的难处.林梦桐却也并未怎么说他。
只是让他退了各位一楼伙计的差价弥补的份子钱,并从汪怀远的工钱里扣掉这部分。
而王掌柜听她如此说,便也有些为难地告诉林梦桐说,汪怀远不过是一楼普通伙计,他这个月的工钱压根就不够扣的。
林梦桐便想也没多想,便直接了当地让他照扣不误,扣完为止。剩下的,先由店里垫付,做平账目。待下个月再发工钱时,再把这部分继续扣除。
而林梦桐这样的处理结果,说出来时,却也让王掌柜还是面有难色。
不过,林梦桐的表情却告诉他,这决非戏言。在羞花堂里,无论谁有了错,都是一视同仁的。他这才安下心来。
毕竟,那位汪怀远平日里,也是有些自得的。神情间似乎就担心别人不知道,他是林梦桐的小舅舅一般。
“小姐,已经到家了。该下来了。”秀凤见今天回家路上时,林梦桐却一直没开口说些什么,心细如发的她,自然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小姐,你是不是还担心,马上到家时,太太会不开心。为了汪先生的事?”秀凤轻扶着林梦桐下了车,这才有些小心地问到。
“秀凤,其实我担心的反而不是这个。”林梦桐下了黄包车,却没有立刻进家。
她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说到:“我担心的,却是太太说的那件一个月后,让小舅舅跟着学陈老先生学做账的事,这次我是断然要拒绝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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