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新宇听到这,脸上却是又浮起一个让林梦桐有些熟悉的笑,那是第一次在街角初次相见时,他那种三分勉强,一分机械,却也夹杂着几分克制和拘谨的笑。
只是,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再见到他这般复杂的笑,却是在又听到他说要离别的时候了。一切的一切,全然超出了林梦桐所能想像的,只能说,好梦从来就是最容易醒的。
“梦桐,我这次没有退路了。那回他们根本不听从我的劝告。我说过克劳德那边已经赚得不少了。那些从别处低价买到的翻新洋机器,已经让他们赚了一大笔。何必再去弄出个马老板的幌子,再度敲羞花堂一笔呢?当然,我的说辞自然不能如此直白,我说的是陈先生是个难得的精明人,若是长此下去,自然会被识破。何况,他根本就已经委托了人再暗中打探我的根底了。”
卢新宇轻轻说到,似乎那些这前,林梦桐一直有心隐瞒着他的事,他早就已经清楚不过了。
“你知道阿宽在打听你的底细,那根本不是他有意为之的,其实是.....“林梦桐一时语塞,却也只好接着说了下去.“其实不是阿宽,而是我的家人.他们却不是为我和铺子考虑,不过是个人私心罢了.那他们听了你的好意规劝,为何还不收手?”
“让他们收手?谈何容易。”卢新宇又叹了口气:“他们说,羞花堂的家底虽说远比不及之前上海南京,那些个大户富商,不过在这小小的宜城,也还是不错了。更何况现在时局不稳,之前我们在南京上海那边,也都犯下了些事,现在回去也没个上好的机会,养父甚至说,这是他最后一笔,要么不做,要做就要环环相扣,把羞花堂吃得干干净净。”
林梦桐听到这,心下却是无比沉重了。她原本以为的,那些个不可思议的事,居然真会这样不巧得落在自己身上。她抬起眼来,看了下卢新宇,缓缓说道:“新宇,我其实一开始,也怀疑过你的背景。不过,我还是相信,你不是个真正的坏人,最起码这次所发生的一切,也验证了我的推测。你若是有心要欺骗我,说不定的我结局就真的和何如琼一般了。你为什么要离开呢?银票的事,你又是怎么做的?”
“梦桐,当时我和阿宽从上海回来后,他们就找到了我,执意换下了那张真正的银票。我当时想,和这些人说什么道理根本无济于事,他们眼里就只有钱,我就只好在先换下银票。不过,后来我一直就在找机会,直到有一天,在养父那里商议下一步他们的计划时,我发现了那张真正银票的放置之处,因为要半年后才到期,他们也只得妥贴放好。我就又重新换下了那张银票,现在,他们那张却是假的。四个月后,梦桐,你们要一早就过去上海那边,把这银票及时兑付掉。而他们,到时去那洋人银号那边时,自是会出事,那边的警务局,应该会对那张假银票的事,细细查问的。”
卢新宇说到这,却又稍微停顿了下:“这些人,在上海那边身家都不清白,多少都有些案底之类的,到时警务局那边,自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倘若真是查出些什么,他们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这也是他们自作的罪过,那时就怨不得我了。”
林梦桐听完这些话,却完全怔住了。她没料到,机灵如卢新宇,竟然会想出如此的办法。自然,他这样做冒着的,却是双重的危险了。且不说他那位帮会出身的养父,若是发现他根本就有了外心,是不会放过他的。
就算他们这些人一时被又重新换回的银票蒙住,到兑付的那日,若是真的闹到了警务局那边,他们出了事,卢新宇又哪里有脱得了干系?
林梦桐想,或许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人为了自保,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及到卢新宇一人身上,也未可知。在他所谓的养父眼里,卢新宇哪里是什么真正的儿子,分明就是一样工具,一个棋子。
联想到他身上那些个陈年的伤痕,林梦桐的心,顿然觉得益发沉重了。
“新宇,你真要离开,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林梦桐知道,此时自己多说无益。卢新宇这样做,其实也已经触犯到了他们那伙人的底线了。他留在宜城,留在羞花堂,都不会再让这里风平浪静。
“梦桐,你放心。我只是避避风头,以后这件事平息了,我不管多难,都会回来看你的。我不是说过么,你有烦恼的事,可以用那些彩纸,做我教会你的那种纸飞机的。或许等到那些纸悉数用完的时候,我就会回来的。”卢新宇说到这,却把目光落回到桌上的两碗馄饨面上。
“你看,我只顾着说话,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忘记了。我让伙计拿去热下,吃完这个,我就要走了。”卢新宇说得很轻松,可是他的眼角眉梢之处,却似乎有着无尽的眷念和不忍。
林梦桐没有急着说什么,此时的万千心情,离情别绪,却又难以吐出半个字来。是的,从认识他到现在,他根本也未曾真正答应过什么,最多也只是有些含糊得说过那个半年之约。现在想来。他当时也只是希望,半年之后,他可以真正恢复自由,而现在想来,却都是那般遥不可及。
林梦桐却主动起身,招呼伙计进来,让他把桌上的馄饨面拿回去重新热下,却又临时起意地想到什么,轻声对伙计多说了一句,让他再带些包好的点心过来。这家老字号不仅馄饨面味道不错,点心也香甜细软。还格外耐饥。
想着马上卢新宇又要远走他乡,而今日这一别,却是再相见也不知何年何月,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待她回来坐好,卢新宇似乎以为她还在担心银票后续的事,就又说到:“养父他们,应该不会再生什么事端了,我对他们说过,羞花堂和宜城的警务局关系不错,而且陈先生他们已经对我有所警觉,他们应该不会再轻易造次了.并且,我这次一走,他们也会以为事情败露,我是无暇自保,才远走高飞的.所以,更不会纠缠到你,银票我已经在那张上动过手脚,不到兑付那天,他们根本无从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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