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慕云的神情有些黯然,林梦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她只是愈发觉得,面前的这位江家小姐,其实是有着几分感性的。外表上虽然会陌生人有着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其实却有着一颗相当柔弱的内心。
林梦桐也只好招呼着她坐下,一边让伙计们细心包好她要的两块白玉香皂,一边不忘记让他们端杯茶水过来。今天外边的天气有些炎热。现在这个时间里,就连店铺里的客人也较寻常少了些。所以林梦桐也未免心下有些生疑,这江家小姐不早不晚,这个时候过来买东西。而且,买的还是这和自家有着剧烈竞争的“白玉香皂”。
她知道,面前这素来颇有几分讲究的江慕云是不喜欢用一般的国货的。她偏好西洋货,其中又以法兰西货为上品。那如何现在又单单挑了这款香皂做为礼物,带给那个她口里的南京故友呢?想来人以群分,这江家小姐结交的好友,也应该是非富即贵,不是平民人家的。又怎么单单喜欢这些呢?
这一连串的疑问几番涌上心头,林梦桐却还是欲言又止地咽了回去。或许,她想的却是,以江慕云的天性,她之所以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理由。自己和她不过是点头之交,何况在这宜城的生意场上,之后的俩人指不定还有些什么,所以,还是不要多问了。
此时,江慕云却也没太客气地坐了下来。现在一楼的顾客极少,正待林梦桐准备到一边的柜台上拿过那包装好的香皂时,却见阿宽已经端好了一杯用招待二楼贵客的,用上好的玻璃杯彻上的碧螺春茶走了过来。他轻轻递到了江慕去手里,却不忘记用客气中略带一些拘谨的口气说到:“江小姐,我让伙计们把香皂包得再细心点。送人也好看些。上次那支笔,实在是过意不去了。”
江慕云见阿宽亲自给她送来茶水,也有些激动的模样。上次,她从林梦桐的口里得知,阿宽虽不是什么名份上的二掌柜,不过现在也是整个羞花堂的大伙计了,升到二掌柜不过是时间长短的事。那天,若不是他好言规劝自己两句,说不定那人开业剪彩的热闹场面下,自己真的会任性地做出什么丢江家份子的事了。
所以,事后的江慕云也自然想到了这位帮过自己的陈先生了。当然,她也知道,这份精巧的小礼物里包含的也不仅仅是感激之情了。
江慕云素来不是个在感情表达上过于含蓄的人,虽说为了家业之缘故,她不比林梦桐,在省城读了更高一级的女子师范。但是,她毕竟在南京读的中学也是西洋人办的教会中学,思想上却比林梦桐还要洋派几分。
虽说出身富家且外表明艳的她,身边向来不缺少那些献殷勤的有钱人家少爷之类,江慕云却从未动过半点心。尽管外表上看她有些任性高傲,其实内心深处的她,欣赏的却是如阿宽这般沉稳且有主见的精明能干的男子。
更何况,阿宽虽然谈不上什么英俊潇洒,风采过人。但也身形高大,五官也端正英气。在这江南小镇上,也比那些经常看到的,文弱有加的年轻男子们多了些硬朗的意味。
想到这,一惯言行大方不拘小节的江慕云却显得有些羞涩起来,她主动站起身来,接过茶水之后对阿宽说:“陈先生,不用如此见外,东西其实不值什么,只是我一份心意。那天你说的话,我后来细细想了下,觉得是极有理的。平时我可能做事没有想周全。”
阿宽见江慕云说得如此委婉,也当她真的只是全然出于客气了。便也露出了释然的笑。又走到了柜台面前,把那包装得颇为精美的香皂递给江慕云。
待她接过,又轻轻放至随身小包之后,方才带着几分不解地问到:“江小姐,我多问一句,贵铺也有香皂售卖,据说还是价格更高的东洋产的‘美丽香皂’。江小姐如何反倒会舍近求远,到我们羞花堂来买这国货‘白玉香皂’来送人呢?”
阿宽的话其实也是林梦桐此时心下想问的,只是,她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如阿宽这般直接开口问道。所以,听阿宽这么说,她也不由有此好奇,只是担心直率的阿宽这样问道,会不会碰个软钉子了。
好在江慕云并未在意,却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却落到了店铺里的那个落地钟上。她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凝重起来,轻轻对俩人说到:“这,说起来真的有些伤感,现在离去南京的火车发车还有一个时辰。我想早去了车站等着也没意思,这件事我就细说下吧。虽然不是发生在我身上,但毕竟感同身受,让我觉得一时都无法释怀,说给你们两位听听,或许心里会好受些。”
“江小姐,你尽管说吧。我和阿宽都不是多事的人。铺子里也没伙计会多事的。”林梦桐听她如此开口,心里也不由有几分感伤之情,好在现在一楼此时,除了两个在趁闲暇时忙着整理货品的伙计外,因为靠近午后,几乎了没有什么其他客人。
江慕云低头默默饮了口茶,这才口气中透着无限感怀般说到:“这次我启程去南京,主要是看我一位好友。她家是在南京城郊开绸缎铺的。之前和我是在南京念教会中学时结识的。当年,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姓何,叫何如琼。性格比我还要开朗几分,外表也相当出众。家境在那时是比我家还要强不少的。”
说到这,江慕云的眼里透出了几分难言的伤感,她接着对俩人说到:“只是现在,原本属于她的这一切美好,都完全不复存在了。你们能想像到,她现在是在哪里生活么?”
江慕云的一席话,听得林梦桐和阿宽有些不知所以然,不过,她的神情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那位她口里的何如琼小姐,现在应该是遭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是家生变故,还是身体出了什么事?
江慕云长叹了口气,这才有些不忍地开口说到:“现在,她是独自一人住在南京的一家医院的精神科里,成了一个处处离不开人看护的精神病人......”
喜欢羞花梦请大家收藏:(321553.xyz)羞花梦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