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桐见那两辆黄包车了已经绝尘而去,便也不再深想什么。或许,真的只是自己错看了呢?只是,她不解地却是,以卢新宇性格里的那几分清高,按理说不会是和这类人有什么交集?更何况,他压根就不是宜城本地人,又怎么会和这类米商有私下的接触呢?
并且,林梦桐坐在回家的黄包车上还一路想着,自己一向对人的印象方面还是极好的,虽然谈不上什么过目不忘,不过,那天自己的确是看到卢新宇在银号门口,和这位马老板谈得颇欢。
见林梦桐一脸沉思模样,坐在旁边的秀凤也好奇地开口:“小姐,今天莫非铺子里又有什么大事了?这一路,我都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马上就要到家了,可别让太太见了又心下生疑,再去打听个什么有的没的。”
“没事,就是还在想明天的事,这些天忙得有些烦乱,秀凤,谢谢你提醒。到家时我自会注意的。”林梦桐有些感激地对秀凤说到。
她知道秀凤这样说,看似多余,实则好心。她自己其实也暗自觉得,自己这会是明显的多心了。卢新宇不也说过,他之前是在上海那家洋行做过的,后来也辗转做过其它家,或许真的和那位马老板也有过相识。而且,自己也不过远远见过,现在想来那天看到的和马老板其实也未必就是同一人。
想到这,林梦桐心情也舒缓了好些,她知道,自己的确是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格外在意起卢新宇来。而这其中的原因,自是不难理解了。
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买下克劳德厂子里的机器的事,至于其他的,林梦桐暂时也无从细细分辨了。她只知道,那只已经被自己拆开后,又小心放在记事本里的淡蓝色的纸飞机,那上面记得两句分明的话语,却是已经将卢新宇的心思表露无疑了。
他不是不懂的,他只是还需要更多的时间,需要去更加努力地证明。他是完全可以不依赖着自己的帮扶,而独立做好更多的事的。在这羞花堂里,林梦桐相信,今后的卢新宇会让更多的人刮目相看的。而那时,他们之间也许才可以真正地做到一种关系上的对等了。
到了家中,林太太他们却是依例地等着林梦桐回来吃饭,每天这个偌大的林家都是每人各做各的,也只有在这晚饭时节,才能难得地聚在一起。虽说自从发生那次跟踪卢新宇的事后,林梦桐早就对林太太汪怀远他们,多了层距离感。不过,毕竟再怎么说,林太太也是自己口里要称呼着的那个“妈”。一家人场面上的事,林梦桐心下还是有分寸的。
现在整个羞花堂的事,都是在自己一人手里。林太太心里自然不会舒服。每月她拿的份例虽是足够她开支的,不过,林梦桐也知道,这个外表活络玲珑,内心有些沟壑的女人,是永远不会满足于眼前这些安稳的。她迟早是要给自己出下难题的,而自己做到的,却只有步步谨慎,事事小心,不要轻易给她话柄。
林梦桐安静地坐下吃饭,却也不忘记柔声问着梦鸿在学堂里的事,在这个家里,也只有梦鸿可以做为最稳妥安全的话题了。
“姐姐,这次国文测试,我合格了,考了第八名呢。天宝他们都没合格,今天散学后,他们都被先生留下来了,不信,你问小舅舅。”梦鸿一脸的得意,这个名次虽说不算太好,但是的确对梦鸿来说,是破天茺的好成绩了。
听着他这样还带着几分稚气和骄傲的话,林梦桐也笑了。一旁方才只顾着低头吃饭的汪怀远见状,也放下筷子。笑着对林梦桐说道:“大小姐,梦鸿这次的确争气了,昨晚还温书到好久。把那些个我都觉得有些拗口的古文背得滚瓜烂熟的。”
见汪怀远也这样不失时机地夸奖,林梦桐也笑着对梦鸿说到:“这次真是不错,还要再好好努力,梦鸿你那么聪明,以后说不定能进前三名呢。”听到林梦桐也这样夸奖自己,梦鸿更得意了。只是林太太见状,却流露一丝不屑的神情。
“梦鸿,就这点成绩你还真能说得出口。当年你姐姐像你这样大时,在学堂里念书回来,考了个第二都要难受半天。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林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却又不忘记给梦鸿挟了些他爱吃的虾仁。
林梦桐只是笑着,并不再说什么。她也看得出来,对于梦鸿的进步,林太太其实是为他高兴的,不过,她是个口里好强的人,处处总是爱拿着当年的林梦桐来和梦鸿相比。
“大小姐,我听一楼伙计们说,今天收工时外边来了个大老板,派头大得很,还特意包了车来请王掌柜和阿宽去镇上酒楼吃饭。不会是想来我们羞花堂挖人的吧?”汪怀远用看似无意的口气问道。
见他这样,林梦桐心下也不由感触,果真秀凤说的没错。就算自己表情再镇定平静,他们还是会煞费苦心地来打听铺子里的大事。好在这位一惯多事的小舅舅,现在不过是在库房里做事。羞花堂的大事,他也无从插手过问了,不然,只会给自己更加添乱。
这边还未待林梦桐开口回答,林太太却是一脸惊愕地问道:“梦桐,不会吧?这阿宽年纪轻轻,没有定性也可以想到,只是这王掌柜,在我们羞花堂里是跟着老爷一路过来的,他如何也会一起呢?梦桐,这你可不能轻视了,怀远也是替我们自家留心,你可要好好盘问下他们。”
见面前的俩人这样一唱一和的表情,林梦桐也有些想笑。汪怀远的好意,林梦桐是岂有不知呢?
没准他还暗自希望这事是真的,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在这羞花堂里升迁有望了。他早就不止一次地对其它伙计说过,阿宽那个经常外出采买的职位,定是私下捞足了油水。
而这些话,当然有人即刻就会传给阿宽了。毕竟他是明里暗里的二掌柜。而阿宽却是不为他人所说的影响,对卢新宇的话只是一笑了之,这,当然是顾及到林梦桐的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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