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新宇放下了手上的碗筷,却是明白了林梦桐的心事一般。“梦桐,我买的是半个时辰这后的火车票,去再南边地方。你不要送了,会给你带来麻烦的。等稳定下来,一定会联系你。我最不放心的其实不是羞花堂,账房那边,你可以顾家锁试试做。他是这些大小伙计里书读得最多的。平常做事又细心,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知根知底的人,用他的话陈先生他们也放心。”
“这我明白,新宇,其实你的真正能力,其实不止于一个账房的。以后你千万记着,无论到了哪里,都不要太过封闭自己,就当原先那些事像粉笔字一样,可以轻轻得擦掉的。好好重新开始你的生活。我也一样。若是你这次还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的话,现在我的铺子和香粉厂,就都是一声泡影了。所以,新宇,我又怎么会再忌恨你呢?“
林梦桐用这般看似平静的口气轻声说到,她心里是清楚的。卢新宇等着自己说出的,根本不是这样简单的话语。只是现在自己能说出的,却只有这些了。那些原本在心里的丝丝悸动,却在格外清醒的现实面前,让她无从开口了。
“梦桐,我只想知道,你从始至终,对我,难道只是同情和......“卢新宇说到这,面色却也有些希望中夹杂着顾虑的神情,他其实向来是自信的.虽是身世如这浮萍般漂泊不定,经历过的坎坷起伏或许是寻常人的好几倍之多.
可是,上天却给了他最好的皮囊和灵活的思维.这却是他心知肚明的.只是,之前那些轻信他那些浪漫语言的年轻女子,却都又让怎么也找不到心中尚且存在的那种感觉.
而她们对他的爱里,充其量而言,更多的不过是一种如水月镜花般的迷恋,甚至如心思纤细的何如琼,她其实是那般聪慧异常的,只是她情愿在冰冷的现实面前,选择了埋下头去,做一个可以自欺欺人的驼鸟。
而这样的感情,对脆弱的何如琼而言,不过是一杯用来麻木她自己内心的迷药而已。她明明是已经知道了结局,知道了根本不会有人来那南京的医院里,再接她回去,过那种她在书上看过,在电影上见识过的全新的生活。
她还是选择了沉迷在一个人的梦里,不愿醒来。卢新宇知道,这都是自己的罪孽了。而这种负罪感,连同之前发生的种种,只怕是今生今世都不会离自己而去了。
只是面前这个一脸惜别之情,却又克制得满满得林梦桐,直到自己对她坦诚得说了那些话,她却还是一脸沉静。似乎在她的心底,自己真的只是她这段时日里,一个匆匆的过客而已。
而她对自己,之前表现出来的种种,不过是好奇之外的一种怜惜,欣赏......想到这,卢新宇却是无言了,他想的却是,本来也应该是这样。他们原本就是根本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彼此偶然交错过,还是要各自回到他们最初的方向。
自己,又怎么可以奢想些别的呢?
而林梦桐,此时却轻声说了句:“新宇,我从来没有同情过你,我只是相信你,从第一次开始,到现在,甚至以后,我都相信你不会被轻易埋没的,离开了他们,你会更好。还有,你这次离开宜城,身边现钱还够路上用么?”
林梦桐这样说着,心底却是有些不自在的,这个时候,原本应该是自己也说出心底里那个深埋了许久的,从初相识就有了念想的那个字,只是,她更知道,现在却不是说的时候。一切的一切,当下唯有交付给不可知的未来了。
“梦桐,这你不用担心。我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做过那些事,我怎么会不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钱是不太多,混到再找份谋生的事,还是够了。”
卢新宇说着,却小心地看了下离俩人不远处的那个落地钟了。时间,留给他在这里的已经不多了。
他默默地收好东西,起身对林梦桐说到:“梦桐,我们下去吧。待会我叫黄包车去火车站,你记得不要紧跟出来,我不确定那些人有没有防着我,暗中跟踪,好在,我这一去不归,他们不知底细,也不敢再找羞花堂的麻烦。”
林梦桐听了,也点了点头。俩人便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下了楼。
临近门口时,卢新宇低声说道:“梦桐,我先走了。你稍候在出来,记得以后再经过马路时,要格外小心。别太急。我稳定好了,就会和你联系。”
话说到此,他便意欲离开。却又不忘记补上了一句:“我太对不起你,克劳德那边旧机器的事,是我的过错。”
“新宇,你多保重,别的不要多想了。”林梦桐轻声说着,她知道,这也只能是她最后唯一可以说的了。
“那我走了,你......“卢新宇的眼波里,却是无尽的怅然和失落,他低低地说了句:“你也好好保重,羞花堂会更好起来的,忘记我,你只会更好.”
说完,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拎紧了手里那有些斑驳的箱子.走出了大门。
林梦桐也只好用目光默默送他到了门口,直到看见他上了一辆黄包车,向车站那边疾驶而去之后,这才慢慢踱步出门。
刚刚发生的这些,现在她却觉得如一场戏一般,卢新宇就这样匆匆从自己的世界里完全退下了,而他说的那句忘记他的存在的话。用意到底又是什么。
林梦桐低头沉思着,却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马路边,她原本想就在这,顺道可以拦下一辆黄包车回羞花堂。
却不料此时身边开过的,一辆载了人的黄包车开得格外有些急,她却也看得明白,立即退后几步避开了。只是一不小心,手上的包掉落到了那辆黄包车底下。
正当她准备,待那辆开得有些急的黄包车离开后同,再拾起那个小包之际,黄包车却停了下来。
一个年轻男子有些费力地从车上下来,低头捡起了小包。林梦桐却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客人的责任,分明只是车夫开得太快了。
她便几步上前,从那人手里接过小包。正欲开口言谢,却觉得面前这个穿着一身黑色学生洋装的年轻男子,有种好生熟悉的感觉,应该是之前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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