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节目的播出,这些学员的人气也渐渐高涨,陆子宜最明显感觉到的变化就是走在校园内投向她的目光逐渐多了。虽然平时也因为那张好看的皮相会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但和这种瞩目是完全不同的,这个目光里带着的是新奇和崇拜。
而莫小凡作为校园电台的扛把子,当然是会铆足劲儿给陆子宜做宣传。比如中午和晚间的校园电台就会放她的歌,目的就是为了帮她宣传拉票提高知名度。
可随着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陆子宜的状态却变得越来越差,持续的亢奋导致她一连几天都未能入睡。虽然她的精神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但她的身体却在慢慢虚脱。
两周期量的药也已经吃完,决赛又迫在眉睫,深知自己状态不好的陆子宜还是去找了简溪。
“才一周,你的药就吃完了。”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既然来了,那么肯定是因为药吃完了,而她的状态却没有好转。
陆子宜低着头保持沉默,但手指却在不安的交缠着。
“说话。”语气有些强硬,她的这个患者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简溪是精神科医生,同时也是陆子宜的心理医生。
陆子宜终于抬头,但眼里充满了狠厉,“医生很了不起吗?你凭什么命令我!”
“医生是不是了不起,你自己心里没数?不久后你也要成为医生。”简溪的声音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感情起伏。
“我不会当医生!”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认为真的会如你所愿?你觉得,陆景行会同意你进娱乐圈?”
陆子宜突然变得疯狂,“他凭什么不准?”凭什么…
简溪看着陆子宜,平静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是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你的想法和决定,别人无法干涉和左右,即便是陆景行也没有资格,你并不是他的附属品。”说着放软了声音,“一直以来,都是你把自己困在了过去,是你自己在厌恶自己。不放过你的、一直在强迫你的,从来都是你自己,而不是陆景行或是别人。”
陆子宜在听到这些话后,泄气般的靠在了椅子上。
简溪知道她听进去了,但是却无法说服自己。每次交谈过后,都是这样的毫无进展。她在努力接受并开导自己,可是在这过程中又会让自己陷入死循环里。
“怕陆景行知道你来找我,所以才会事先让我打听他的手术时间,好在他进手术的时候来找我取药。”
陆子宜低下头,“我不想见他,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这件事。”
“你觉得以现在这个局面,他毫不知情的几率会是多少?”
听完,陆子宜的头垂的更低。
“你要知道你在五年前,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娱乐圈不适合你,那个地方不适合你的病。”简溪是真的担心她会重蹈覆辙,又会像五年前那样崩溃。
“我会好好吃药、好好调节情绪,但是我一定要唱歌,只有那样我才会快乐。”
简溪沉默了会儿开口,“受刺激或是压力大,你就会犯病。如果无法承受那些情绪,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五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她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敢忘。
“知道。”
简溪叹了口气妥协,“好吧,如果能让你快乐,我会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类似发病的症状出现的话一定要及时来找我,不可以有侥幸心理。”
“谢谢。”
拿了药,陆子宜在街上走了很久,回到家连灯都没开就准备上楼。
“开灯。”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定在了原地,但很快捏紧了包带,包里有刚拿的药。
“别让我说第二遍。”陆景行的声音很冷。
她知道,他是生气了。
开了灯,就看到陆景行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十点了。”
“是吗…”不知不觉走了这么久。
“去哪儿了。”
“小凡…让我跟她讨论剧本…”说完陆子宜就后悔了,说个谎都漏洞百出。
“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说着起身走近,“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说谎的,静好。”
看样子陆景行是知道她参加比赛的事了,既然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去参加比赛了,已经进了总决赛。”
对于她的坦然,陆景行有些怀疑,“你说什么?”
“我想唱歌,我想进娱乐圈。”
陆景行皱眉:“娱乐圈里鱼龙混杂,你以为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吗?”
“我已经成年了,懂得怎么保护自己。”这一次的她,比起七年前变得更加理直气壮。
“保护好自己?那这是什么。”说着把药瓶举到了她的面前,“盐酸齐拉西酮,上周开的,但却是空的。”
陆景行回到家就看到小酥肉趴在客厅里咬着瓶子,当他看清空药瓶上写的字后,只觉得晴天霹雳。
她又开始吃药了。
“所以呢。”陆子宜丝毫不为所动。
“这瓶药是你一周前从简溪那儿开的,两周的量,可里面是空的,你比谁都知道这个药的副作用有多大。”陆景行很生气,这么多天她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一定是身体负荷不了那么多量的药,所以副作用才会这么明显。
盐酸齐拉西酮是抗精神病的药,虽然药效好,但吃多了副作用也大。她以前就吃过,停药的这几年以为躁郁症有了好转,没想到现在又开始吃药。
陆子宜听后嗤笑了声:什么不告诉陆景行,原来都是在糊弄我。
“原来简医生也是神通广大的哥哥安排在我身边的人啊,哥哥还真是费尽心思。”陆子宜说话阴阳怪气的,她现在觉得心里有股气,不舒服极了。
“我还没那么有本事,是我在医院看到了你,才去问的简溪。”
陆子宜冷笑了声,“哥哥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乎我的死活了?”
陆景行黑着脸开口:“接下来的比赛不准参加。”
“给我个理由,七年前是因为子宜不喜欢,那这次呢?子宜小时候说喜欢唱歌,她说长大了要当明星。所以,这次也请哥哥给我个不容拒绝的理由,让我彻底死心、彻底放弃。”七年前的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至今,只有在躁郁症发作的时候,她才有勇气这样质问他。
“你不适合娱乐圈。”
“适不适合进了才知道。”以前的她不敢这么跟陆景行说话,但犯病的时候就会变得咄咄逼人。
“一旦犯病了呢?你的病没办法痊愈,你是想毁了自己吗?”
“那你可以再把我关进精神病院,就像六年前那样,你不是向来最心狠的吗。那我犯病了,你大可以再把我关进那个地方。”说着笑着继续道:“这次是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一辈子?”她依旧在笑,只是眼里的恨意却越发浓重。
陆景行的眼里满是愧疚和心疼,“静好…”
“在那里,我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你知道吗?”陆子宜的咄咄逼人,像是要把陆景行的愧疚逼到绝境。
陆景行伸手想要去摸她的头,可陆子宜却笑着后退,“明早还有课,我先上去睡了。”便上了楼。
陆景行的手停在半空,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随即握紧拳。
陆子宜的话狠狠敲醒了他,也让他回忆起了六年前的事。
那年上高二的她得了躁郁症,应该说是那些年躁狂和抑郁的持续转换让她的调节能力和承受能力都达到了极限,最后终于爆发。
当时正处于发病期,她的思想和行为都变得异常偏激。就像是个失去理智的人那般变得癫狂,而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也已经没办法再让她重回平静。
她开始尝试各种各样的自杀方法,当时的她已然痛苦了太久,两种情绪的大幅度波动,让她再也无法自我调节。她知道病因,可是却无力承担和消化。
虽尝试过无数次的自杀自残,但也因为陆景行时刻警惕着的缘故,一次都未成功过。而最悬的一次,是她把一周期的安眠药整整收集了两个月,趁着陆景行不在的时候就着酒全部吞了下去。但好在那时陆景行回家拿东西发现了她,不然再晚一些,那次她就真的会自杀成功。
后来,陆景行把家里所有的酒都扔了,生怕她再做出同样的事。直至今日,他还对那天的事心有余悸,如果那天他没回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随着她的状态越来越糟糕,最终,陆景行在简溪的建议下,把她关进了精神病院。也就是那时候,她差点死在精神病院。
想必都知道,精神病院不是人待的地方,就像人间地狱一样。进了那里的正常人,没过多久都会被逼疯。
虽然在那里住的是单间,但晚上的时候总会听到怪异恐怖的声音,像哭声又像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而最可怕的是,晚上的时候会有人悄悄溜进房里掐着她的脖子要杀她,虽然最后都会被守夜的护士发现,但却给她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精神病院里的每个人都神经兮兮的,连眼神里都充满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有时候她在湖边的长椅上抱着腿发呆,都会被殃及。说是她右外眼角下的泪痣是不详的象征,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推进了湖里。那时的她虽会游泳,但当她要浮出水面的时候,那个疯女人会按着她的头,企图将她淹死。
那一次,她差一点溺水而亡,好在她当时挣扎的声音大,才被医生护士发现捡回了一条命,但从此之后之后也不敢再下水。
本来她的身心就处于极度疲惫衰弱的状态,可自从去了精神病院后,她的精神渐渐变得支离破碎,变得更像一个精神病患者。
陆景行见她日渐憔悴,就把她重新接回了家,还请简溪做了一段时间的家庭医生。
而自从在精神病院待了半年后,陆子宜意外的开始配合治疗,而且还一反常态的乖顺听话。
陆景行以为是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时间的治疗有了效果,但实际上是她怕再回那个地方,那个像地狱一样让她恐惧又窒息的地方。
直到接受治疗的几个月后,当躁狂症再一次发作,她又一次兴奋得无法入睡。为了不让陆景行发现她的异常,陆子宜选择夜走,等走累了就可以入睡,那样就不会被送去那个地方。
那一次,她走了两天两夜,最后是因为把精力耗光了才疲惫的倒在了路上。那时陆景行一直跟在她身后,但疲惫不堪的她却没发现。也是那一次,陆景行知道了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是多么错误的决定,是他错了并且错得非常离谱。
而在六年后的今天,当陆子宜的躁狂症再次发作而无法入睡,她又选择出去走,而这次陆景行也是悄悄跟在身后。
走了大概有四个小时,陆子宜突然停下来望着天,这次她知道陆景行一直跟在身后。
“陆景行,你恨我吗?”说完转过身看着他笑着。
陆景行刚想回答,她又开口:“陆景行,那你喜欢我吗?”
陆景行微微一怔,只是那样望着她,却不知怎么回答。
陆子宜见他不说话,自嘲似的笑了笑,“你怎么会喜欢一个精神病。”
陆景行的心狠狠抽疼了下,他看到她哭了,在他的印象里她从来都不会哭。即便是她的生母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流一滴泪,可现在她却哭了。
她的右外眼角下有颗泪痣,看着煞是美丽动人。都说长泪痣的人爱哭,可她却不是,她比谁都要狠,尤其是对自己。
记得上一次哭还是在暴走了两天两夜晕倒后,那时虽然昏睡着,但她的表情却看着异常痛苦,而且在睡梦中也一直在流泪。
看来,这次也很辛苦。
陆景行抬脚走向了她,最后走到她面前把人轻轻抱进了怀里,继而摸着她的头发安抚着。
陆子宜闻着身上的檀香味,烦躁不已的心和临近崩溃的精神也渐渐被抚平。
“陆景行,你真的很自私。”说完,闭上眼昏睡了过去。几天没合眼,她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嗯。”他没有否认,他确实自私。
昏睡了一天一夜,陆景行给她挂了个吊瓶就一直陪在身边,没想到就有电话拨了进了她的手机。
陆景行拿着电话走出房间,生怕吵着她休息。
【你好。】
电话那头迟疑了下开口:【请问是陆子宜的手机吗?】
【是。】
【你好,我叫秦衍之,是陆子宜的导师。】
秦衍之?秦景坤的儿子?那他和静好不是…
陆景行收了思绪,沉声回答:【她现在生病不方便接电话,有事可以跟我说。】
秦衍之客气道:【那先让她好好休息,等她醒了麻烦先生让她给我回个电话,打扰了。】
两个人客气的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本要删除秦衍之的号码,但转头看着房里正熟睡的人,终是没有下去手。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陆子宜拖着沉重的身体去了浴室,望着镜子里面色惨白又病恹恹的自己,用双手撑着洗手台低下头做着深呼吸:好累。
打开水龙头准备洗个手,可是挤了半天洗手液就挤出来了一点儿。正当她要放弃的时候后背一重,微转头就闻到了好闻的檀香味,还有让她倍感压力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陆景行比陆子宜高出许多,很容易就把她圈进怀里,随即用沾满泡沫的手揉捏着她的手。
陆子宜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挣扎着想要挣脱。
“别动,没力气就别逞强。”
陆景行那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徘徊,瞬间不自然的僵着身体任由他的双手揉捏着她的手。
从来没有过的触感,也从来没有异性离她这么近过,近的连呼吸和心跳都能清楚的听到。
他的心…跳的好快。
陆子宜的脸莫名一热,突如其来的脸红连她都觉得莫名其妙,但却让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多了些红润。
“给你导师回个电话,刚刚你在睡觉我帮你接了电话,抱歉。”
“没…不用道歉…谢谢。”回答的有些慌乱,明明之前还反对她唱歌,怎么突然又松口了?
难道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吗…那些话都是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说的,但也确实是心里话。
关了水龙头,陆景行用毛巾帮她擦着手上的水,在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疤后垂眸:那时候割腕留下的伤疤,竟然到现在还有这么深的伤疤,一定很疼吧。
陆景行心疼的用指腹摩擦着伤疤,“以后你想唱歌就唱,想跳舞就跳,”说着放开手看着她,说的很认真,“我不会再阻止。”
陆子宜疑惑的望着眼前人。
陆景行摸着她的头,“我还是希望你能活得开心些。”
这一反常态的态度,他这次又想做什么?
陆子宜怕了,七年前的那件事一直在提醒着她,陆景行并不会大度到给她自由。所以当他说要给她自由的时候,她才会条件反射的怀疑。
但是不论他又有什么阴谋,既然目前他的态度是正面的,那她就一定要抓住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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